2.第二章

當黑夜放慢了速度,東方露出了魚肚。

花果林,顧名思義就是一片有花有果的林子。

清晨的風吹過,絲絲涼爽,又吹落了樹枝頭上不少落葉紛飛墜地,秋日裡百花開始漸漸凋零,花果林裡的桃樹梨樹杏樹相繼開始落葉,樹枝上被霜打得光禿禿的。

然而這個時候地上黃色的秋菊卻開得正盛,還有四季海棠,月季等等,桂花纔開始落不久,風一拂過,空氣裡還彌留淡淡桂花的香氣。

旁邊的石榴樹上還有幾顆石榴果沒有摘下,鮮豔的石榴花已逝,只剩其果實孤零零地掛在樹枝上,其中有一顆石榴特別大,經風霜雨摧,表皮綻開一道裂縫,裡面鮮紅色的石榴子露了出來,顆顆晶瑩剔透,似一顆顆寶石一般誘人。

重明站在樹下看了看,忽然足尖輕點一躍而起,旋身飛轉三下兩下便將樹上熟透了石榴都給摘下兜在懷裡了。

而後他捧着石榴轉身回屋,一回頭就看到昨天被他點了穴道昏睡了一夜的少女雙手抱胸懶散地靠在門上看他,清甜的嗓音傳來,“喂,你就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神棍飛蟲重爺爺?”

重明興致昂揚地挑了一下眉,呦呵一聲,“你小丫頭還知道我的名號?”

“誰小丫頭,我賈家大小姐!”賈天真覷了他一眼,雙手疊在背後緩步向重明踱來。

重明望着她,話攜幾分揶揄,“那賈大小姐,今個怎麼起得牀來了?還起那麼早?”

賈天真蔑蔑瞥了瞥他,仰臉鼻孔朝天,“本大小姐睡夠了,自然就起來了。”

重明瞧着她那副趾高氣昂的模樣,覺得好笑,不過他抿着脣角忍下了,沒說什麼,忽然朝她丟過一顆石榴,問道:“要不要吃?”

賈天真反應迅速地伸手接過,漫不經心地掃了一眼,張口道:“皮沒剝,子未取,叫我如何吃?”說着又把石榴給拋了回去。

兩人一來一回,誰也不甘先落下風。

重明眼疾手快地接住,往身上斜掛的布兜裡一塞,瞅了一眼賈天真,“這裡不是你賈家,沒人會再爲你做好一切,衣來伸手飯來張口的爺爺我可伺候不起,你愛吃不吃!”

賈天真斜眼睨他,目露不快。

重明假裝看不見她那暗隱刀子的目光,自顧自剝開一顆石榴來吃。

正吃得津津有味呢,忽又聽賈天真打了個哈欠開口道:“我想吃烤地瓜。”

重明指着不遠處一塊菜地,順口接道:“地裡種了地瓜,想必這時節已經熟了,你去地裡刨幾個來我烤給你吃,也算是分工合作。”

本以爲賈天真會拒絕,結果卻聽她懶洋洋地哦了聲,蹦蹦跳跳就去地裡挖地瓜去了。

上一秒還嫌石榴沒剝皮取子怎麼吃,下一秒又能不嫌泥垢去地裡挖地瓜,就如同前幾日在牀上躺屍不動,今個又蹦蹦跳跳的,重明嚼着甜美多汁的石榴子甚是看不懂賈天真。

女人心海底針啊!

賈天真是直接徒手挖地瓜的,扯着瓜秧挖得不亦樂乎,也挖得滿身是泥。

挖到一個向後拋一個,速度之快令人咋舌,重明目瞪口呆,又有些心疼,他忙吐了石榴子叫喚着,“喂喂喂,你挖這麼多吃的完嗎?有的還那麼小你把它挖出來做什麼,你好歹再讓它長長呀,等長大了再吃!”

賈天真回頭瞄他一眼,沒好氣地道:“它埋在土裡,我怎麼知道大小?”

說罷,便拍拍手站起身來原地蹦噠了兩下抖落身上的泥土,哼了一聲,“我不挖了。”彎腰撿起幾個大的,大步流星朝重明走來,甩手往他身上一扔,“吶,該你去烤了。”

重明無奈地搖搖頭,嘀咕了句,“嘖,死吃不逮老鼠!”

賈天真似乎聽見了,回了句,“我又不是貓逮什麼老鼠?”

/

瀟湘,橘子洲。

冬日未至,橘子洲上還沒有江天暮雪一色白蔚爲壯觀的美景。

但江岸兩邊的紅楓倒也盛開的如火如荼。

江心一處涼亭中,一個白衣青年端坐着優雅地喝茶,一個黑衣執劍的男子恭敬地站立着,滿面肅容。

“還沒找到她?”

“回公子,沒有,屬下慚愧,一路追蹤至南陵江浦,在江浦小鎮上把人給追丟了。”

白衣青年沒有追究他的失職,只是慢聲和顏地問道:“可有看清帶走真真的人長相身高如何?接下來也好有目標的搜尋。”

黑衣男子想了想,回道:“與公子一般身高,至於長相,當時天太黑,那人的輕功極好,走得飛快,只隱約看清他好像頭帶斗笠,夜風吹拂下,斗笠下緯紗飄動。”

白衣青年的指尖有一下沒一下地輕釦黑玉石面,溫雅清潤的聲音透着幾分猜測,“斗笠,緯紗,輕功極好,莫不是神棍飛蟲重爺爺? ”

“可是那樣的話身高不對啊。”黑衣男子提出了疑問。

白衣青年點點頭,“也是,江湖傳言,重爺爺雖然武功高強,但身形佝僂,形如花甲老人,怎麼會和我一般身高呢?”

和他同樣疑問的還有正在吃烤地瓜的賈天真。

她是吃着吃着地瓜瞟了一眼身旁人忽然就想到……

咦~這個重爺爺好像和傳言中的不甚一樣哦。

於是她就問了出來。

“喂,你怎麼和江湖傳言中的不一樣?”

重明伸展雙臂在原地轉了個圈,問:“哪裡不一樣了?”

賈天真盯着他看,“江湖上說你身形佝僂,說話還咳嗽帶喘,一步一瘸……可我瞧你明明身姿挺拔如鬆,高大修長,說話中氣十足,走路步伐穩健,哪裡像是江湖上所說的那般?”

重明聽了以後哈哈笑了兩聲,一揮手跳到葡萄藤架下的那張天絲網上雙手枕着腦袋,翹着二郎腿躺下,悠閒的晃悠了起來,他隨口道:“嗨,那些都是我裝來騙你們這些無知少女的!”

賈天真不明所以,轉了個身又繼續追問:“爲什麼?”

“因爲……”重明嘿了嘿,“你說我都已經那麼厲害了,武功高強,我要說第二,這世間沒人敢稱第一,要是再露出我英俊瀟灑,玉樹臨風的廬山真面目來,那可不得引起你們這些少女們的花癡追捧,走到哪都有一羣姑娘追着,敵人太兇險,花兒太美麗嬌柔,不免會引得敵人想要摧殘,嗨~我也是爲你們這些少女的安全考慮着想啊!”他摸了摸乾淨的下巴,頗有幾分平時裝得老者風範,一口氣說完。

說是大言不慚,可又有幾分真理在裡面。

但賈天真卻不以爲然,她唏噓不已,覺得他可真是不害臊,不要臉。

賈天真啃着地瓜望着他,鄙夷的目光一點也不加掩飾,“誰知道你那斗笠緯紗的下面是不是其貌不揚,醜陋無比呢?!”

她故意激他,朝他勾勾手指,“有本事你就把斗笠摘了緯紗揭了讓本小姐鑑賞鑑賞你的天姿神顏。”

重明可不會上當,依舊氣定神閒地在網兜裡搖啊搖,晃啊晃,好不悠閒快哉。

至於賈天真手腳不老實,一心想揭開看到他的真面目,他也不放在眼裡,三下兩下便將小聰明沒耍成的賈天真給制服,然後抗着她去後山一池溫泉中把她往泉水裡一丟,拍拍手道:“髒兮兮的小狐狸也該好好洗個澡了!”說完他縱身一躍,一片樹葉落下,他消失不見。

沒多會,池水岸邊就多了套乾淨的衣裳,只是半點不見人影。

那衣裳顏色水中透粉,衣襟領緣處一層淺淡的黃,點點綠葉點綴其上,觸目清新自然。

“想不到這重爺爺還有一顆少女心。”賈天真看見多出來的衣服游過來,喃喃自語了句。

而那廂,涼亭中的兩人還未散去。

黑衣男子似是去而復返,帶來了一個箱子,他把箱子搬到白衣青年的身邊,開口道:“公子這是從賈府裡取來的賈小姐的一些衣物飾品。”

江月白點點頭,嗯了一聲,修長如玉的手指輕撫過箱面,語帶七分擔心三分憂愁 ,“不知真真如今過得怎樣?有沒有合身乾淨的衣裳穿,吃得好不好?睡得香不香?”

黑衣男子出聲安慰道:“公子也不要太憂心傷神了,屬下一定會盡全力去尋找賈小姐的,相信以賈大小姐的聰明和武藝,一定會平安無事的。”

江月白輕輕啜了口茶,又放下手中杯盞,目光投向荷葉漸趨凋零的江面上,悠長又深遠,他吐了口氣,“但願吧。”頓了頓,又沉聲道:“一定要先比其他六大家族找到她!”

黑衣人道了聲是,江月白一揮手他便就退下,繼續去接着尋找那夜一片混亂中被神秘人帶走的賈天真。

/

“你和我爺爺什麼關係?你師父又和我爺爺什麼關係?爲什麼你師父叫你把我帶這來?這裡又是什麼地方?”泡了一個澡,賈天真的腦袋清醒神明瞭不少,抓住來領她回去怕她不認路的重明的胳膊一把抱上,緊緊追問。

重明回眸瞧了瞧她,對上少女一雙水汪汪的大眼睛,不知怎麼就愣怔了一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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