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天真走得實在是不耐煩了, 她腳步頓在原地,雙手叉腰衝着林子四方大聲一吼,“喂, 跟着我的人都出來吧!老是躲躲藏藏的, 多沒意思, 快出來……”她又向他們招招小手, “出來讓我看看你們都長啥樣?”
話音一落, 從林子的四面八方齊刷刷地涌現出來了……一、二、三、四、五……多的賈天真都數不過來了。
乍一看,他們個個身穿黑衣,身姿年輕矯健。
其中一人落到她身前, 似乎是領頭的,恭敬地跪拜在地, 對着賈天真道:“還請賈小姐原諒, 我等都是奉命行事, 一路跟蹤賈小姐而來也是實屬無奈。”
賈天真哼哼笑了笑,皮笑肉不笑的那種, 她開口問覺得自己這個問題是很蠢的,但是她又不得不問,總得試一試吧,哪怕只有一點渺茫的可能呢。
“誰派你們來的啊?”
跪拜在她身前的那個黑衣人搖了搖頭,“還請賈小姐包涵, 我們不方便透露。”
賈天真切了一聲, 白了那人一眼, “我沒你們想的那麼大度, 一會要我原諒一會要我包涵的, 那我這心得多大啊?”她看向那些人問,又仰天自問。
又一個黑衣人上前一步走出來, 細一瞧,他似乎和其他身穿全黑色衣服的人有點不一樣,在他的黑衣之上隱有月白色的暗紋顯現,只是在陰森森的樹林深處看不太清罷了。
賈天真注意到他,只聽那人近賈天真身貼在她耳邊低聲說了句什麼。
其他黑衣人都一臉警惕地望着他。
然後便聽賈天真銀鈴般清脆悅耳的笑聲傳來,“原來你是我月白哥哥派來尋我的人啊?”她露出欣喜的表情,又暗暗在那人耳邊回說了些什麼。
其他的黑衣人聽不見,不由得都警惕萬分,暗暗地摸上了手中的長劍。
若有什麼風吹草動,似乎立刻就會拔劍。
不過,半晌都沒見賈天真和身邊江月白派來的暗衛有什麼動作,他們便稍稍放鬆了警惕。
之前那名和賈天真對話的黑衣人再度開了口道:“賈小姐放心,我們絕不會傷害你,我們只是奉命來接你回瀟湘去。”
賈天真呵呵笑了笑,身邊江月白的暗衛適時提醒道:“小姐萬不可輕信他們。”
賈天真脣形微動,小聲回了他一句,“我知道。”
頓了片刻,她又看向那一羣黑衣人道:“你們接我回瀟湘是要做什麼?”
她知道,她問了,他們也不會說,只不過在拖延時間罷了。
可這次那人卻回答了,“回賈小姐,賈老堡主病重,我們是來接你回去見賈老堡主。”
身邊江月白的人衝賈天真搖了搖頭,賈天真怎會不知他們在騙她?
爺爺?她的爺爺也許早就已經沒了吧?可是,可是現在的她又沒有能力能夠爲爺爺報仇,爲賈家堡報仇。
她暗暗攥緊了拳頭,對身旁人悄悄說了一句話,然後就見江月白派來的那個暗衛猛得向空中放了一簇用來聯絡同伴的煙火。
他是特意混入瀟湘七大家族派來尋賈天真的人當中的,如今人已尋到,隱藏的身份不必再遮掩。
半空中一簇明亮的煙火綻放,很快,江月白派來尋找賈天真的暗衛也會找到這個地方來。
沒多會,這黑白兩撥人就在林中打了起來。
剛剛賈天真和那人竊竊私語就是在詢問他們人手的情況。
茂密的樹林中充斥着殺氣,刀光劍影掠過之地落葉紛飛凋零。
林中一些矮小的樹木被他們的劍氣所擦過,悉數都斷裂了。
地上塵土飛揚,亂花漸欲迷人眼。
葉落滿天,一片凌亂,而他們似乎越打越有激情,都停不下來,彼此都想着把對方斬落劍下,搶奪賈天真,把她帶回去才能完成任務,才能不被主人責罰,才能領功。
賈天真起先還和江月白的人一起打對面,可打着打着,她就機靈地趁着兩方愈打愈混亂之際,溜之大吉了。
溜出林子之後,她忍不住大笑,是嘲林子裡那些光知道打架搶人,一點腦子都沒有的他們。
“哈哈哈哈哈哈……”她得意地笑,回眸看了一眼身後的樹林,“你們啊我誰都不信!”
她又切了聲,“要是月白哥哥親自來接我,我一高興,還說不定會跟他回瀟湘去。”
說罷,她就開始對着那片樹林運功發力,準備以幻術把這片樹林變成一座三天三夜都走不出的困獸牢籠。
哼,敢跟蹤她,還想抓她回去,看她不把他們都給關起來。
只見她纖手揮舞靈動起來,口中唸唸有詞,似乎是在念什麼咒語,但她所學幻術不過皮毛,還是幼時在江南落雪山莊所學,也隻身負幻術世家一半的血脈,自是比不過幻術世家一族極其精通幻術的她的表姐姬如昭顏和二表哥姬如千夜。
她最擅長的也不是幻術,而是萬物在她手中皆可被用作有效偷襲敵人的暗器,只是用暗器對付那麼多手持刀劍的一羣人,就如同是以卵擊石,不如用幻術幻化造出一座無形的牢籠將林中人困起來的好。
然而咒語剛想起來全部,一簇簇淡紫的微弱光芒才於她指尖顯現,身後就忽然傳來一聲摩拳擦掌地叫喚,“賈天真……”
那聲音拖得老長,聲調又略顯怪異。
這聲音一下子將賈天真的心神打亂,剛要有點進展的幻術也在那一瞬間破滅。
縈繞在指尖淡紫的光芒眼看就要熄滅。
“誰呀?”賈天真憤怒地回身去看,一甩手,於是那最後一點堅強未滅的淡紫色的光芒就向重明身上飛去。
重明一個側身閃躲而過,他眯起雙眸,稍顯得不悅,又咬牙切齒地喚了她一句,“賈天真!”
賈天真哎呀一聲,換上了笑臉,連忙小跑到重明跟前,“原來是重爺爺你呀?你去哪裡了啊?我在臨安城晃悠了半天都沒找見你。”
自從發現有人在跟蹤她後,她就開始想念重爺爺在她身後,她完全不用擔心害怕的時候了,她是真去找他了,可是她壓根不認路,走着走着就把自己給走丟了,出了城。
重明斜眼看她,“你還好意思問我去哪了?我倒是很想問問你去哪了呢?”他雙手抱起胸來,好整以暇地準備看她如何一頓胡謅亂扯。
哪不知她什麼也沒有說,就忽然衝上身來一把抱住他,顯得兩人有多親密情深似的,“重爺爺,你不在我身邊的這三時兩刻的時間,你都不知道真真有多想你!”
“沒有重爺爺您在我身邊隨行,我真是一點安全感都沒有。”她嬌聲軟語,實在是甜柔膩人,柔軟的小腦袋又在他胸前蹭了蹭。
還自稱起真真來了?這根本不按常理出牌!重明被她這一舉動整得一懵,本來還想嚴肅地說她些什麼,可是如今被她這麼一蹭一撒嬌,他心猿意馬,不知該怎麼是好了?
兩手一直僵在半空中,拍拍她安慰她也不是,就此放下又有些捨不得,那兩手無處安放的……真讓人頭大。
他咳了聲,勉強找回自我來,不能被她的“甜言蜜語”所哄得找不着東西南北。
“你那五千兩銀票呢?”他忽然這麼問。
賈天真咬了咬脣,眼珠子滴溜溜地轉,不知道又在想什麼?她腦袋歪靠在重明胸前還沒移開,而重明沒着急推開她,身上的人軟軟的,香香的。
他帶了一絲私心地沒有推開。
賈天真眼尾一彎,眸光晶的一亮,很快就又哼了聲,撇撇嘴,“爺爺我離開你三時兩刻,你一找到我都不問問我在這段時間裡過得怎麼樣?好不好?卻一上來就問我那五千兩的事……”
她一把推開他,暗自神傷了會,絲毫看不出來她是裝出來的,她忿忿不平地嘀咕着,“在重爺爺你心裡,我是沒有錢重要的吧?是不是別人給了你足夠的金錢銀兩,你就會把我給賣了?”她似在自語,卻是在步步探他的真心。
重明下意識脫口就反駁,“胡說!”
他張口結舌地又繼續說着,“其實瀟湘的江月白曾託人讓我找過你,給了我一大筆錢。”
“哦,是嗎?”賈天真挑了挑眉表示有些不相信。
重明狠聲道:“我騙你我是小狗!”
賈天真哈哈笑起來,兀自唸叨着,“看來月白哥哥心裡還是想着我的。”
“月白哥哥?什麼月白哥哥?你怎麼還叫他月白哥哥?叫的那麼親切你倆什麼關係啊?”重明心裡感到有些不爽,一個問題接一個向賈天真拋來。
還月白哥哥?!
賈天真:“我不是還叫你爺爺呢嘛?爺爺不也挺親切的嗎?”
重明想了一想,從鼻腔蔑蔑地哼出一聲,不說話了。
默了片刻,重明抹了抹鼻子朝賈天真吆喝了一聲,“喂,我們該回去了。”
賈天真點點頭走過去自然而然地攬過他的胳膊,晃晃搖搖笑嘻嘻地就要走,而方此時,林中的人發現他們要找的賈天真不見了,便一窩蜂地衝殺了出來,其中有一名弓箭手眼見賈天真要被重明給帶走,“咻”的一聲,一支利箭疾速飛出……
賈天真有意回頭看了身後樹林一眼,最先發現那暗箭飛來的方向,她頓時大叫一聲:“爺爺小心啊!”
可是無論如何也躲不過了。
隨着話音落下,她突然一個側身伸展手臂,背身擋在了重明身後,替他挨下了那一支冷箭。
旋即,便見血花四濺,風吹落葉飄零,地上的塵土被染紅,青綠的嫩葉上也滾動着一點點鮮紅的妖豔來,賈天真痛呼一聲,“嗚嗚嗚~”身體緩緩往下墜。
重明回過身來連忙將她扶起,沾染了滿手鮮血,他雙目赤紅,爲她感到心疼,“賈天真!賈天真!賈天真!”他大喊了三遍她的名字,望向身後向他衝殺過來的一羣人一時又憤怒至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