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天真看着天上的煙花, 覺得此時此刻別有一番意境,於是她朝不遠處的重明走過去,走到他面前仰着小臉看他, 嘿嘿笑了笑道:“爺爺我覺得這真是一個美妙的夜晚。”
重明點點頭, “是啊。”
“所以重爺爺你要不要在這一個如此美妙的夜晚下摘掉你頭上的斗笠和緯紗讓我看看你的廬山真面目吧。”她眨着眼睛, 明亮又動人。
重明斂眸望她, 想了一下而後開口道:“想看我的臉也行呀……”
“真的真的?”賈天真激動地跳起來打斷了他的話。
重明嗯了聲, 話鋒忽又一轉,“不過得有條件。”
“什麼條件?”
“那裡有十壇酒,你要是能夠喝得過我, 把我喝趴下了,我就隨便給你看。”他雙手抱着胸, 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樣, 篤定她是喝不過他的。
而比試的結果也正是賈天真被喝趴下了, 重明還若無其事。
酒都是溫熱了的,但是一下子灌那麼多, 賈天真小腹還是忍不住一陣絞痛,她捂着肚子趴在桌子上蚊吟似地哀嚎着,“怎麼這麼難受啊?”
她白皙的小臉上透着一層淡淡的紅,懷裡抱着一壺空酒罈,臉埋在壇口, 櫻桃小嘴在那咕嚕咕嚕吹泡泡, “我, 我贏了嗎?”她迷迷糊糊地問, 已經喝的不省人事了。
重明比她稍微好些, 沒醉透,還保留着一絲意識, 他搖搖頭,長腿翹在長凳上,半彎着腰,“你沒贏,你,被我喝趴下了!我還站着呢,你都趴桌上去了~”他哈哈大笑起來。
賈天真哼唧了幾聲,扶着桌檐不服輸地要站起來,還又伸手要把重明摁趴下,結果自己摔了一跤,直接倒地上去了,一時驚起雪花四濺,飛舞繚亂。
然後她在雪地上尋了個舒服的姿勢抱着酒罈和衣而眠了,小嘴裡不時嘀咕着,“沒意思沒意思太久沒飲酒,這才幾壇呀,我就感覺有點暈頭轉向的了?”
重明微微俯了俯身到她臉前,伸出三個手指來,“你喝了三壇啦。”
賈天真似乎聽到了,輕輕地哦了一聲,在雪裡翻了個身又繼續昏睡過去,一會念叨着一遍爺爺爺爺,對要看重明臉的執念似乎有所減弱。
嗯,她想她的爺爺了。
重明聽到她念叨的話語不禁笑了笑,臉頰清淺的酒窩在寒風裡若隱若現,“我就在這呢。”
賈天真卻迷迷糊糊地哼了聲,將懷中抱着的酒罈一扔,“你纔不是我親爺爺呢。”
哦,原來她在念叨她的親爺爺。
那酒罈不巧正砸到了重明身上,他嘆了口氣,“誒~早知道就不和你比喝酒了,瞧你醉的,又躺雪地睡了。”
他彎下腰,手小心翼翼地從她身下穿過,打橫將她從雪地裡抱起,看着小小軟軟的一團沒想到還有點重。
他抱着她醉意闌珊,走路走得晃晃悠悠的,看着叫人覺得隨時都有可能會摔倒,但好在還算是安全地走到了屋裡牀上,然後把她往牀上一翻脫掉鞋又給她蓋好被子,才又醉醺醺地回了自己房間去。
次日清晨醒來,賈天真的牀紅了一大片。
看見重明在經過她的同意後推門而入時,她奮力將牀上的枕頭往重明身上一扔,怨憤道:“你看你乾的好事,騙我喝那麼多酒,還不給我臉看,還害我被血染了一身,染了一牀!”
她絲毫沒有因葵水弄髒了牀褥而羞赧,反而是將這一切怪罪到重明頭上。
重明一頭霧水,覺得她有些無理取鬧,“你說的什麼呀?怎麼什麼都賴我身上?我幹什麼了我?”他迷茫四顧。
賈天真從牀上跳下來,把被子一掀,“你看你看吧。”
重明定睛一瞧,“怎麼這麼多血?”他有些爲賈天真感到擔心,她流了那麼多血會不會有什麼事?
可又見她一副活蹦亂跳的樣子,他狐疑地問:“這,到底怎麼一回事?你幹了什麼?”莫不是沒如願看到他的臉,一時氣不過,自殘?
卻聽賈天真道:“酒喝多了呀,傷身。”
“都怪你以能夠看你臉爲誘惑來引誘我和你比喝酒……”她控訴着,“我竟信了,忘記來葵水不能喝多酒。”她嗚嗚了兩聲,“怎麼辦啊?都弄髒了。”
重明一時汗顏,走過去,輕輕拍了拍她安慰道:“好了,我給你洗乾淨了就是。”
賈天真說好啊,把牀單被褥一掀捲成一團隨手扔給了重明。
他在井邊洗牀單,她就蹲在井邊捧着一碗熱騰騰的魚湯麪邊吃邊看他洗牀單。
重明一邊洗一邊閒閒地問她,“好吃嗎?”
賈天真點點頭,“好吃啊。”咕嚕咕嚕又喝了一口魚湯。
重明又問:“你會做飯嗎?”
賈天真搖搖頭,“不會,我從來沒下過廚。”
重明哦了聲,頓了頓,又道:“想學做飯嗎?想吃什麼就可以自己動手做了。”
賈天真還是搖頭,“不想。”
“爲什麼?”
“我負責吃就好了。”
重明嘆了口氣,孺子不可教也!
吃完了一碗魚湯麪賈天真又去盛了第二碗,這回搬了個小凳子來井邊坐着。
晨光暖曛,冬雪在融化,屋檐上結的長長的冰棱正往地下滴着水,啪嗒啪嗒的響,他們如此這般,當真是歲月靜好。
溫暖的太陽光灑下來,魚湯麪碗上冒着的熱氣,漸漸暖和了那一開始凍得有些發紅的小臉蛋,那精緻小巧的耳垂在柔和的日光下泛着一種白瓷般瑩潤的光澤,想必當是十分柔軟。
重明不知想到什麼,忽然又問:“對了,賈天真你會彈琴嗎?”
賈天真嚥下口中的麪條,頓了頓才又開口笑嘻嘻地回道:“不會。”
重明哦了聲,顯得有些失望的樣子,他這還有一把上好的古琴呢,是有一次對方沒有現錢,就把那古琴給了他,說是能買不少錢,他也確實覺得那古琴看上去非常不錯,於是就收下了,但老是放在那蒙了灰塵也不好,就想起來問了一句賈天真她會不會彈琴,要是會的話就當是新年禮物送給她,可是她說不會,那他就要考慮考慮把它給買了換現錢來。
畢竟琴也算是個大物件要是以後突發什麼事不得不搬家從這個地方走掉,路上帶着不方便,不如換些銀票輕便的些。
不一會賈天真又把一碗麪給吃完了,她摸了摸飽飽的肚子問:“重爺爺啊,我們也都休息一個多月了,這年也過完了,我們什麼時候再出去接活幹呀?”她長嘆了口氣,“總不能這般天天吃吃喝喝不賺錢吧。”
重明洗好了牀單,喊賈天真過來幫他一把給搭起來晾,之後纔回道:“嗯,過兩天就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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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月十五,臨安城上元節。
御橋街市上在這一天十分熱鬧,十里長街花燈如龍,五顏六色好不絢麗多彩,沿街猜燈謎的,西湖邊放花燈祈願的,男男女女或是結伴或是單身,來來往往的人是絡繹不絕。
就在這擁擠熱鬧的大街上,身邊粉衣少女的歡笑聲一直不斷,她蹦蹦跳跳一會在這個攤前買了串糖人吃一會又在那個攤前買串糖葫蘆,吃得不亦樂乎,她臉上戴了個濃墨重彩的面具,這大街上也到處都是戴着面具的人,所以不用擔心被發現,而且今天是一年一度的上元節,人們都在慶祝節日,沒人會注意那個被貼了滿城告示圖像的少女就那樣歡快大搖大擺地在逛大街。
一片人羣吵鬧中,身旁少女的大清甜嗓音響起,“重爺爺,我們這次來臨安城是要做什麼呀?”
人太多太吵人,重明不得不提高了音量,“來抓一個江湖上臭名昭著的採花大盜。”
“啊?採花大盜呀。”賈天真稍稍思考了一下,嘿嘿笑了聲,大聲地毛遂自薦:“那爺爺我去當誘餌吧,把採花大盜給引誘上鉤,然後爺爺你再將他一棍子打懵!我再替那些被採了花的姑娘們狠狠地教訓他一頓,把他給閻了!子孫根丟去喂狗!你說好不好?”她邪惡地說着,恨不得將那採花大盜給千刀萬剮,像這種下三濫的敗類就該把他給閻了。
少女漂亮的眼眸當中閃過一絲乖戾的神色,當真是嫉惡如仇。
重明抹了抹額頭上沁出的一層汗,轉眼看向身邊眼神愈發邪乎的少女,“要不要那麼狠啊?”
賈天真掄起拳頭來,“不把他給閻了,他下次還採!”
“說的也是。”重明點點頭,末了又道:“那個你當誘餌的事還是算了吧。”
“爲什麼?”賈天真擰頭眯眼瞄着他。
重明小聲嘀咕了一句,“還不是怕你有危險。”
週週的雜音太大了,賈天真沒聽清,她不管,固執地要當誘餌親自把那個採花大盜給揪出來然後好好教訓一頓。
爲此,她一直磨着重明,最後重明迫於無奈答應了,和找他來解決採花大盜的蘇府主人將一切商議好。
三日後,早膳過後,賈天真扮作了蘇家小姐和丫鬟前去西湖泛舟,同行的還有幾個平時只會吟風弄月談詩作畫的臨安大戶人家的公子哥,他們都是蘇家小姐的追求者。
每次蘇小姐一出門,他們必會追隨。
而重明則隱藏在暗處,一個連賈天真都不知道看不見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