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銘鐵單手撐着地面,大口大口地喘着氣。
手中長劍已然斷裂,身上帶着十幾處傷口,血污染了滿身,右手有一個較深的傷口,此時正向外迅速地噴涌着血,那種血液在流失的寒冷感覺讓他幾乎連劍都無法握住了。但是儘管如此,銘鐵卻依然用另一隻手撐着地面,強硬地擋在祭壇的大門前面。
在他的面前,一羣士兵的屍體倒堆疊着倒在一起,以他爲圓心躺成一個半圓……
可見,方纔的戰鬥是多麼的慘烈。
赤剎和墨恣站在祭壇的下面,默默地觀察着,臉上毫無表情。
想起剛剛這個戰士以一人之力對抗他們龐大的部隊,一連斬殺了一百多人,即使受了那樣重的傷,依然絲毫沒有退縮的樣子。這讓墨恣和赤剎有些吃驚,心中也不由得也對銘鐵升起了一股油然的敬意。
這樣強烈的戰意,他們還是第一次看到。
不愧是侍衛兵長昊天的兒子啊!可惜,個人的力量終究是有限的吧……他現在的狀態,已經無法再做任何抵抗了……墨恣這樣想着,對身邊的赤剎做了一個手勢。
赤剎會意,跳下了他的獨角獸,拔出他掛在鞍前的大刀,隨後又揮了揮手,方陣中又分出了一百多人,在他的帶領下向受傷的銘鐵包圍過去。
銘鐵不甘地低吼了一聲,掙扎着站起身來,手中的斷劍寒光閃爍,竟然絲毫沒有退意!
可是,光是站起來這一個動作,就已經讓他頭暈目眩了,此刻的他的身體彷彿陷入了冰窖一般,慢慢地在變得僵硬寒冷,甚至連神智也開始變得不甚清楚。他看着向他包圍而來的大隊人馬,以及爲首的,那個獰笑着的高大壯漢。身體雖然因失血而變得麻木冰冷,心裡卻是被怒火燒得一片熾熱。
凌星少將是王城的希望,是全族的希望。我絕不可以,絕不可以讓他們進去!
士兵再一次如潮水般涌了上去,各種兵刃交織着,在銘鐵的面前變成了無窮無盡的波浪。
被包圍在其中的戰士發起了一聲怒喝,寒光一閃,手中的斷劍直直地穿透了一個士兵的頭顱,而後他伸手一抓,便奪下了對方的兵刃。僅僅是做完這一系列的動作,銘鐵身上的傷口就已盡數裂開,鮮血噴灑而出,觸目驚心。
周圍的士兵都沒想到這個重傷的人竟然還會有這樣的力氣,都嚇得往後退了一步,反而是那個強弩之末的銘鐵,咬着早已染血的牙關,橫起剛剛奪過來的兵刃便衝了上去。
佔着絕對的人數優勢的士兵們看到銘鐵的動作,盡皆心生退意:這個人真的是瘋了啊!
銘鐵衝入人堆中,劍氣凌亂卻依然犀利,頓時血肉橫飛,一連斬落了十幾個士兵。而他所對準的方向,正是被士兵們圍在中央的赤剎。
然而刀劍似乎無窮無盡。只是在亂軍之中打開了一個缺口,銘鐵的身上已經又中了數刀,然而他咬緊了牙,殺人奪刃,拼盡全力往前方衝去———即使同歸於盡,他也要殺死對方的統領!
士兵們看着這個野獸一般兇狠的人,心裡恐懼,竟不自覺地讓出了一條路,銘鐵從滿臉的血污下擡眼,看到了前方手握着厚重的大刀的赤剎,怒吼一聲,捨身一躍,手中的長劍爆發出雪亮的光芒,帶着凌厲的罡風,當頭便是一劈而下!
這樣的動作雖然已經拼盡了他的全力,並且決絕無比,然而在赤剎看來,這個已經遍體鱗傷的人所做出的攻擊,卻處處都是破綻。
雙方都是討伐軍的副將,赤剎的武藝原本就不比銘鐵差多少,更何況此時一個精力尚自充沛,另一個卻已經是筋疲力盡,靠着最後的那一點信念在強撐着而已。
兩方方一交手,勝負便分。赤剎甚至沒有擡起手中的刀刃,而只是踢出了勢大力沉的一腳,便把從空中斜墜而下的銘鐵踢得倒飛而去,鮮血狂噴。
銘鐵被赤剎一踢,重重地摔落在地,他掙扎着想要再次站起來,最後卻頹然地倒在地上,嘴角溢出了一大口鮮血。
剛剛的攻擊,已經把他強撐着的最後一點力氣耗盡了。
“你們這羣廢物,還不給我殺了他!”赤剎對於重傷的銘鐵依然可以在亂軍之中殺到他前面感到很憤怒,他揮了揮手中的刀,對士兵們大罵道。
於是所有的士兵都重新拿起了武器,向倒在地上不停掙扎的銘鐵走了過去。士兵們把他圍好,觀察了一下,最後斷定地上的人真的已經完全失去了反抗能力,於是大喜過望,終於陸續擡起了手中的長槍。
十數杆長槍停頓在空氣中,下一刻,便會刺破重傷的戰士的身軀,把他釘死在精靈族莊嚴神聖的火之祭壇前面。
火之祭壇的深處的陰影裡,那一尊已經佇立了千百年的大地女神像,正安靜地看着這一場由她的子民們上演的殺戮,她亙古不變的容顏上,可會有一絲悲傷?
【二】
疾刺而下的長槍,將要捅入銘鐵的背心了。
“啪!啪!啪!”空氣中凌厲的三聲爆響,士兵們手上的長槍竟然在同一時間斷成了兩截。
“誰!”所有人一驚。
只見一個不知何時出現的紅衣女子,此刻站在一根離他們最近的柱子頂端,手中一根金色的長鞭,在夜空中劃出優美的弧線。
剛剛打斷士兵們手中長槍的,想必就是她手中的這一根長鞭了。
士兵們回過神來,其中有幾個再次擡起了手中的武器,但是隻見長鞭飛舞,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連打幾下,幾乎在一瞬間便抽翻了那幾個士兵。其餘的士兵看那個女子手中的長鞭厲害,都不自覺地退開了幾步,臉上滿是怯意。
銘鐵掙扎着在地上單膝跪起來,擡眼去看那個剛剛救了他的人。
女子高高地站在石柱上,一襲紅衣在夜風中獵獵作響。月光如流水一般灑下來,臉上的表情,卻是清冷如霜。
是落璇。
銘鐵心裡有些感激,卻轉而變成擔心。她居然在幫我們……但是,她不該幫我們。
落璇單手叉腰,鞭子隨意地揮了兩下,收在身側,一雙紅色的眼睛俯視着腳下的人羣,眼神不再有一絲柔軟,而是滿眼都是白天那種凌厲的鋒芒。
赤剎氣得跺腳,把手中大刀一擡,指着她問:“你是什麼人?”
落璇冷眼看着赤剎,沒有說話。
赤剎見對方沒有迴應,強壓住怒火,向她發出了最後的警告:“速速離開,若是妨礙我們捉拿犯人,和犯人同罪。”
“哼……犯人?倒是說得很流利,就不怕風大閃了舌頭?”紅衣女子鄙夷地輕笑了一聲,迴應道。
於是赤剎的臉色迅速地沉了下來, “你……識相的就快點滾!”
落璇重重地哼了一聲,一揮鞭子在空氣中打出一聲爆響,“真是對不起,姑奶奶我可是從來都不識相的。”
赤剎終於忍無可忍,大吼一聲:“可惡!把她給我一併砍了!”
士兵一涌而上,而赤剎的身後卻響起了另外一個聲音,“慢。”
說話的正是這支軍隊真正的最高統領———墨恣。他下了天馬,走上前施了個禮,問道:“你可是火精靈族長之女,落璇?”
落璇從柱子上跳了下來,看了一眼重傷的銘鐵,皺了皺眉,不鹹不淡地對墨恣說:“是的……另外,你們可以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