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秦詩雨醒來,已身在一個小閣中。
她甫睜開眼,便覺的胸口一陣揪心疼痛。這是每次吐血後,都會有的反應,她幾乎都要習慣了。可這次醒來,喉頭卻無腥澀苦味,反而縈着一股蓮子羹的清香。或許是那個雪懿太后的恩典,讓人給她餵食了東西。
“巧馨……”
她驀地想起鍾巧馨,便覺心中一陣滯痛,頓時皺起了眉。
房內燃了安神的香,紫白色的輕煙從香爐中盤旋而上,飄到她身周,使秦詩雨的情緒穩定下來。
她不能繼續難過,在迷夢中,她已經被偃月山的重重夢魘困鎖。如若此刻,她已清醒在現實裡,卻還不能振作,就真沒人能救得巧馨了。
她環視室內,發現自己正躺在一個和鍾巧馨的臥榻差不多大小的牀上,並不大的房間,傢俱簡樸,卻乾淨明亮。她脣角揚起笑,這完全不是一個俘虜的待遇,倒比之前租的小船舒服太多。
既然上天讓她揹負巧馨這麼深的債,那她就無論如何先把她治好。至於尋找蕭漠寒,只有等鍾巧馨康復以後了。不管她康復需要多少時間,她都必須照顧她,直至她重新燃起對生活的希望。
秦詩雨這樣想着,就翻身慢慢爬起來,扶着牀沿走到桌邊,給自己倒了一盞茶。
味道很苦,很容易使人清醒。
於是她不再逃避,正面痛苦。開始想辦法,想途徑。
到底什麼樣的說辭,纔可以打動那個萬念俱灰的人,讓她燃起一線希望?
秦詩雨蹙眉深思着。
這時,門外傳來篤篤的叩門聲。
“進來。”她瞥了一眼,門並未鎖,省得她費力去開。
吱呀一聲,門開了。
她擡眼一看,一個持扇綸巾的白衣秀士走了進來,他容貌清秀,卻不給人以孱弱之感,身骨頎長健挺,一眼便知是練過武的。他臉上帶着和氣的笑容,衝秦詩雨一頷首:“太后說來了個醫術精純的姑娘,可醫者也有病時,她老人家特命我前來探視姑娘的病情。所幸姑娘倒已醒了,這樣小人還不至於太過冒昧,若是姑娘還昏睡着,我倒不知道怎麼向太后交差了。”
秦詩雨嘴裡正含着一口茶,差點嗆住。他幾句話下來,又是“小人”又是“交差”的,一來擡高她,而來刻意貶低自己。
秦詩雨斜眼打量了他一眼,沉默了半晌。心中一動,忽然想起了一個人。
然後,她笑道:“堂堂淥國文丞相呂文聿大人,少年英雄,壯志滿襟。是對我這個來歷不明的人不放心,怕太后被我矇蔽了,所以纔來查看
的吧?又何必要自謙小人,我看大人一表人才,我才該自稱小的爲是。”
她不等呂文聿回答,又道:“呂丞相看過了,可覺得我有甚問題,像不像奸細?”
呂文聿見她竟然一語道破自己的身份和目的,不由得有些驚訝。
他低頭打量了自己一番,明明摺扇合着,裡面提着落款的地方她不可能看見……喔,是了。他的目光落到自己身上的玉佩上,那是祖父給他雕刻的,上面有個大大的“呂”字。
看到此物,他頓時釋然了,既笑自己大意,也暗贊這女子目光好生敏銳。再看她態度從容淡定,不卑不亢,而且目光也頗爲澄澈清明,心裡先生了幾分好感。他便不再僞飾,哈哈一笑神情自若,提了張紅木凳坐在秦詩雨對面,順手也捏起青白瓷盞給自己斟了茶。
他笑道:“看來倒是在下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可小心使得萬年船不是麼?我身爲淥國臣子,也只能是想君王之不能想,做君王之不屑做,也算是竭盡所能,鞠躬盡瘁了。姑娘可不能因此,就覺得我這番心思是卑鄙陰險了。”
“話說回來,即便姑娘識破了我的目的,但我還是要盤問姑娘一番的。敢問姑娘是哪裡人士,姓甚名誰,從哪裡來,到淥國去有何作爲?”呂文聿眼中仍含着笑。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