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大下午放學的時候,正下着不大不小的中雨,司機老劉把車靠在校門口,等着人。五彩斑斕的傘流像一條奇形怪狀的毒蛇,從H大的各條小道上蜿蜒到了公路上。終於是實現了傘的原始用途,今天這蛇陣好容易比豔陽天壯大多了。
老劉喝了一口茶,把茶杯放回座子裡,伸手探了探旁邊保溫杯的溫度,嗯,倒還算冷熱適中。他開起雨刷,從外面看起來,這車才似有了點生氣,像個活物。車窗下,他並不像一般的年輕人那樣,目光糾纏着傘下的各色輕微濡溼的絲襪,只是淡然地垂着眼皮瞌睡着,看上去有點老實而耷拉。當初,就是他擺了個地攤,賣了白吟風交代好的玉[王夬]給秦詩雨,當然,他並不知道,現在要接的秦小雨,便是當初那個姑娘。
車窗上傳來敲擊聲,老劉從車中微黃的燈光裡擡起頭來,趕緊開了門。秦詩雨和陳小潔快速躥了進去,帶進了一道道寒氣。早春料峭,她們卻都穿着裙子,鞋襪上早已被雨淋溼,顯出古怪的黑色,身上的雨水粘糊難受,她們的頭髮像藏民一樣結成條條,卻毫無規則,尷尬而好笑。
“老劉,先送小潔回家。”等老劉打着傘,把秦詩雨的自行車放進了後備箱進了車門,便聽到秦詩雨這句,他沒回答,先遞過保溫杯和毛巾給她:“少爺給你衝的咖啡,還熱的,小姐快喝了吧。”秦詩雨嘻嘻笑着接了過來,和陳小潔把四隻手捂在上面,分喝起來。
“姑娘,少爺讓我接到你趕緊回去,他等了你很久了。”老劉是個幹練的人,分得清輕重緩急,說起話來直接又幹脆,言下之意竟是不想送陳小潔了。
“你怕什麼?少爺說起來,不是有我嗎。先送她回去,反正也不遠。”
老劉點點頭沒再多說,啓動了車子,如同一頭黑色的怪獸無聲無息地從H大校門口滑行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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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麼,捨得回來了?”
穿着灰色睡袍的男人慵懶地躺在沙發上,看着從外面躡手躡腳想趁自己盯着電腦不注意溜進房間的女孩子,嘲笑道。
“……嘿嘿。嗨!白吟風同志,我回來了。”秦詩雨見被逮了個正着,只好正過身來滿臉笑容地打招呼,只是那笑容底下怎麼看怎麼帶着幾分心虛。她偷偷瞥了一眼牆上的掛鐘,額,八點五十了啊,有沒有這麼晚……
白吟風站了起來,走過來時,雙眉斜軒,看着接連後退的秦詩雨,他伸手摸了摸她溼漉漉的頭髮——嘖,真像個小酒吧蹩腳的跳舞女郎!
“李媽,帶小姐去浴室。”
秦詩雨側身往身後巨大的落地玻璃上瞥去,額,果然是淋得夠溼了。她暗暗吐着舌頭,又瞧不出白吟風什麼表情,正好看李媽捧着衣服出來了,她像看到了救星,如臨大赦般跟了過去。
香柏木的浴桶正氤氳着熱氣,傭人小心服侍着,秦詩雨脫下溼衣泡在裡面,將頭髮上的束
繩扒拉下來,扔到一邊,她一邊整理着頭髮,一邊將浸了花瓣的水往身上拂去。白皙的胸前空空如也,玉[王夬]和鎖片因爲白吟風不喜歡,她一直收藏着,再沒戴過。
“啊——啾!”冷熱交替使她重重打了個噴嚏,揉揉鼻子,口中唸唸有詞:“個死小白,必定在客廳念我了。我也不是想這麼晚回來,陪小潔看了話劇社的表演,誰知道下起雨了,又得送她回家……”
“你除了會背地裡發牢騷,叫我小白,還有別的招嗎?”清朗的聲音驟然響起,秦詩雨嚇得一下子鑽進水裡,只露出頭眼在外面轉啊轉的,眼見白吟風從外面緩緩而入,傭人們一個個起身行禮而去,她心裡發慌,不知道這小白又要幹嘛。他越是笑得甜,她心裡就越怕他,難道這就是所謂的腹中一團黑嗎……
“你今天中午幹嘛讓她過來?”
“小潔想看她。”
“當人家是猴?以後少讓她來,我不喜歡看。”
“……那你下次別回來吃飯,不就瞧不見了。”
“……”
“不聽我話了,是不是?”
“小的不敢。”
“……”
“書念得怎麼樣了?”
“中上。”
“還習慣嗎?”
“還不錯,小潔讓我很快回復到以前的感覺了。跟旁人也處得比半年前融洽了,今天還去看了話劇。”
“哦,看話劇了。那演的什麼?”
“梁山伯與羅密歐。”
白吟風扶了扶額頭,真不知道“涅槃”的藥性會有讓人變傻的效果。自從秦詩雨作爲秀女來到皇宮的時候起,他就覺得她性格變了很多,不似以前那般冷了,心境也開朗了,只不知道是因爲什麼緣故。而現在,她的心思變得越發單純,喜怒哀樂全寫在臉上,也不知道是好還是不好。
“我還以爲你又逃掉了,不回來了呢,你知不知道自己就跟個小山雀似的,愛到處亂跑啊。”
“我能逃到哪兒去?小山雀的翅膀能有多大啊,還能逃出皇上的手掌心兒麼?……我剛回來這裡到菜市場的時候,看到待賣的蓮藕我就覺得很奇怪,哎,蓮藕不都該是薄薄有洞的嗎?怎麼還能長得長長細細厚厚實實的?”
他“哧”地一聲笑起來:“笨蛋!薄薄有洞是廚子切出來的,蓮藕本來就是長長的,厚實的啊。”
秦詩雨道:“皇上,您看,小的連蓮藕長什麼模樣都不知道,我能飛到哪去呢?”
他轉頭偏着腦袋看着她,摸了摸自己的下巴上的碴子,皺着眉挑着眼:“姑娘,你逗我呢,是吧?”
“皇上您笑了就行。”說着她嘿嘿笑起來,露出雪白的牙齒,在他手上輕輕咬了咬,像只調皮又膽小的狐狸。
他忍不住了,伸手捧起她的臉,吻她的脣,舌尖鑽進去與她糾纏,明明只半天沒見,卻覺得她
的氣味如此久違讓自己想念,他越來越用力氣地親吻她,探着的身子太耗費力氣和心血。他伸手把她從水裡撈出來,橫抱着往臥室裡面走去,他衣服上沾了水,冷冷涼涼的。但兩具身體都在發熱,熱得他覺得有點兒渴,渴得他不想浪費一點時間去解睡袍兩方的帶子,他將它們扯下來,像丟廢物一樣丟到塌下,伸手去抱住她,尋她的肌膚,她的肉,她的骨,像要從滾燙的水裡扒拉出一塊瑩翠欲滴的翡翠。
他就那麼迫不及待地進入了她的身體。他動作太激烈讓秦詩雨有點發慌發怯,她初經人事不久,這樣的速度讓她覺得疼。她往塌裡縮去,他便上前去困住她佔據她,伸出一隻手從她脖後頭握住她的脖子,他覺得自己手裡這根纔是根長長細細,厚厚實實,水嫩嬌羞的蓮藕子,他笑了,親吻她,呼吸她,擁有她,低下頭,慢慢地咬,輕輕地撕,折騰她,疼愛她。
……
之後,秦詩雨把身子側向裡間,他卻有點兒意猶未盡,用脣去輕輕觸她耳垂,觸得她一顫一顫,見她仍是對着牆,他又伸手去搜她潔白光滑的肩膀,去碰她胳肢窩,她伸手“啪”地一打:“幹嘛呀!”
白吟風“哎喲”一聲,頓時捂着手臂不動作了。也學她翻過身去,一動不動。
半晌,秦詩雨湊過臉來,在他耳邊輕輕道:“凌非……生氣了?”因爲他現在的模樣是楚凌非的樣子,她總把吟風叫成凌非。
白吟風背對着她,心想,我生氣。我生哪門子的氣?
她永遠不知道,得到她,是多幸福的事情。
若有一天,她知道所有經過由來,是否她纔是真該生氣的那位——
密道里,她問:“涅槃,什麼是涅槃?我纔不要吃什麼亂七八糟的藥丸。”
但他那時候像着了魔似的,被鬼迷了心竅。擡起手便拿住她的下頷,她驚愕發喊,恰好中他下懷,被迫着大張着嘴,說不出一句清楚的話。末了,他給她喂下一顆褐色的藥丸,又制住她的脈門,伸手在她下頷輕拍,那藥丸就從她喉間滾落下去。
與此同時,她的眼淚也滾落下來。他面上卻全是冷酷,對之視若無睹。
不出片刻,她昏了過去,他知道,那是涅槃發作了。他興奮地想去抱她回宮,誰知她手中的玉[王夬]和鎖片砰然落地,其中的“蘭”字立刻光暈流轉,光芒大盛,竟將秦詩雨身軀牢牢罩在光華之中,任他如何拖拉拽扯,仍舊紋絲不動。他本來驚愕發慌的心情,又瞬間打消平復,嘴角揚起一抹笑容:“又要走了?好,你去哪裡,我便去哪裡罷。”
他拉起她的手,步入光暈之中,緊攬着她的腰,伸手撿起地上的玉[王夬],那光芒愈盛,將兩人籠罩其間。
誰知,就在最後一刻,一個身影卻如鬼魅般踉蹌撲至,來人死死抓在白吟風腿上不放,口中嘶啞地喊着:“皇上,皇上!你不能丟下奴家!”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