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寧的雨下了一夜,秦晚詞和莫予書帶着幾個孩子在小書房溫書。
看着外面,順口就說了句瓢潑大盆。
惹得幾個孩子咯咯直笑,然後就聽到了門房那邊兒那聲絕望的嘶吼。
秦晚詞聽出那是程惠的聲音,一愣,就想出去看看。
可是莫予書靠在窗邊,看着外面的雨幕,眉頭皺緊。
幾個孩子也聽見了,尤其是滿滿,直接放下了手裡的筆,拔腿就想過去看看他的小皇叔。
他親人不多,哪一個都很珍貴。
“不用擔心,他需要發泄,晚上就好了。”莫予書說了一句。
嗯?
秦晚詞聳聳肩,滿滿也退了回來,臉上的有些羞澀。
“是滿滿不穩重了……”
莫予書卻放下書卷,定定的看着滿滿,然後笑道:“沒有,你很好。”
皇家不需要親情,只需要你有一顆冷硬的心。
可是,一國之君那樣,實在是太孤獨了。
他指導滿滿爲君之道,卻不希望,這個他看着長大的孩子,一會也變得那麼冷硬。
空守一國,山河永寂。
而程惠,隨着那一聲嘶吼,全身好像都失去了力氣。
丞相府邸的嫡孫女蕭暮雨,那是他放在心裡很久的姑娘。
程惠和皇兄年齡差距大,若是成親早,先帝幾乎都能給程惠當爹了。
所以他們兄弟關係一向很好。
可是後宮一直沒有子嗣,那時程惠也到了指婚的年紀。
至今程惠都記得,先帝慵懶的坐在龍椅上,看着程惠是一臉的恨鐵不成鋼,責怪他沒個好名聲,哪怕是皇弟,也沒有誰家願意把女孩子嫁過來。
那時候的程惠,笑眯眯的,一臉的不在乎,他說,沒有人想嫁,我還誰也不喜歡呢!
卻不知道,他心底一直都有一個小姑娘,那是先皇后的侄女,之前一直被先皇后養在後宮之中,那是程惠的寶,是程惠的老大,是天不怕地不怕,有口好吃的,就說着永遠護着他的傻姑娘。
可惜傻姑娘年紀不大,他要等。
可惜,皇兄體弱,哪怕他如此頑劣,都有所謂的幕僚不停的在他耳邊兒嘀咕,皇帝沒有子嗣,那麼皇位……
還隱晦的讓他早做準備。
那是皇兄的江山,他只想幫皇兄守好。
皇兄沒有子嗣,所以他不能成親。
何況,他的小姑娘,也還沒有長大。
後來,皇后亡故,再後來,莫予書去了邊疆,貴妃陳青羅有孕,他請了一道賜婚的聖旨,然後去了封帝天九府。
可是,距離皇兄駕崩,他再次得到這南寧城的消息卻是,滿滿病重,然後,蕭暮雨被賜婚成爲當今皇后。
他懷揣那份先帝聖旨就不顧一切的奔向這離開了三年的城池,可是到了,命運又給他開了一個玩笑。
“我不信……”
程惠臉上分不清是雨水還是淚水,他看了下外面的雨幕,然後直接騎馬跑了出去。
“主子!”飛源也跌跌撞撞的追了出去。
還沒等跑,就聽到一聲幽幽的嘆息。
鉉舞舉着一把油紙傘,站在雨幕裡,她彷彿和另外的一邊兒,成了兩方天地。
“外面還有一匹馬。”鉉舞說道。
那是他家主子和鉉一過來的時候騎過來的,因爲是在北城,好在他們家裡夠偏僻。
哪怕把馬放在外面,也沒有引起人過多的注意。
“謝謝姑娘。”飛源躬身行禮,然後擔心的追了上去。
鉉舞看着雨幕中,迅速消失不見的兩個身影,這才舉着油紙傘慢慢的走了回去,然後站到了書房的門口,看着裡面的其樂融融。
“主子,醇親王殿下去南城了。”
莫予書輕輕點點頭,然後看着外面的雨:“讓玄部的人保護好他,然後讓地部配合,掃除他的所有線索,夜裡讓天部安排好的人,分幾路假扮他迴天九府。”
“是,主子。”
秦晚詞有些疑惑,想不通這幾個晉國的天之驕子在打什麼啞謎。
莫予書看着秦晚詞,笑了笑,然後招了招手:“坐過來。”
秦晚詞慢慢坐了過去,就聽到莫予書的話:“我以後叫你阿詞可好?”
好……
秦晚詞還不知道如何回答,本想說就叫晚詞,畢竟這也是原主的名字。
可是對上莫予書那雙清澈的眼眸,到底是沒有說出口。
而莫予書則是笑了笑:“晚詞,諧音我不喜歡……”
只是這樣?
秦晚詞鬆了一口氣。
“之前遇到程惠的時候,他讓我去東城找一個當鋪。”秦晚詞有些難過,感覺如果她去了,程惠可能就會提前和那姑娘相遇,至少不會留下遺憾。
“還好你沒去,之前他身邊兒出現了內鬼,那個當鋪早就被北司盯着呢。”
“他還讓我去找御林軍的首領……”秦晚詞眨眨眼,彷彿想到了什麼。
只見莫予書點點頭:“御林軍,被我掌控。所以,你若是去了,估計能見到我的部下。”
“不過你也見了,我昨天還想帶他去見那姑娘,是他死要面子活受罪。”莫予書嘆了一口氣。
滿滿聽了這句話,擡頭飛速的看了一眼:怪不得是莫叔叔最早發現他們集體逃出皇宮的,原來御林軍在他手裡。
而莫予書則是看着外面的雨幕,他掌控御林軍,先帝相信他,同樣防範他,禁軍在秦寧的手裡。
而城外幾十裡駐紮的護城軍,則是共同掌控在宗室宗令和程惠手裡。
幾方分權,多方掣肘,死前還給了他一個攝政王的身份,這樣,幼帝纔有喘息的機會。
先帝有手腕,若是多活幾年,晉國可能還能更加昌盛。
程惠已經在自己的封地,哪怕是要聯繫他的護城軍的部下,無詔回京,若是被宗室察覺,也會引起不必要的麻煩。
而程惠到了京城,已經被北司察覺到,北司正準備全城排查。
“他去鬧一鬧,露了行跡,讓北司追着替身跑吧,一定要保證他的安全。”
何況,幾個孩子還在這裡。
秦晚詞這才明白,陳青羅竟然黑手都到了這裡了,氣得咬牙:“敢傷害我的人,剁手!”
莫予書一笑,輕輕將秦晚詞鬢角掉下來的碎髮給別在耳後:“當然,不過,估計晚上回來,阿惠就沒啥胃口了……”
“那我做點兒新品,好吃的。”秦晚詞頷首,就像小鷹張開羽翼,哪怕力量還不夠,也要執着的將自己認可的人護在身後。
莫予書一梗,心裡有點兒酸,這不是他的意思,這種待遇,他想獨享。
“多做點兒……”空氣中都是檸檬的味道。
秦晚詞轉頭,疑惑又帶着篤定:“你要打包帶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