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唯兒也久久駐立,出了宮門,彷彿便是另一個世界。
原來,她還有朋友,親人。幸好,她沒那麼愚蠢逃跑,否則,如何得見?
她奔向前,茉莉也奔向前。
“姐姐!”
“娘娘!”
燕唯兒美麗的臉龐泛出淺淺的笑意:“這裡沒有娘娘,只有妹妹,也沒有一品夫人,只有姐姐。”她扶着茉莉就要跪下行禮的身子:“如果姐姐還想見到我,那便要習慣。”
茉莉忙站起身,輕輕與燕唯兒擁抱:“我只恨自己嫁了人,否則定可陪在……夫人身邊。”不能叫娘娘,總可以叫夫人吧?
燕唯兒笑得很俏皮,堅持道:“是妹妹。茉莉是姐姐,唯兒是妹妹。我直到此刻,方纔覺得沒有那些個華麗的頭銜,是多麼愜意的事,難道姐姐不願遂了我的心願?”
話已至此,茉莉也不再堅持。
早已不是主僕情誼,願意以命換命,又豈是主僕就能簡單解釋的關係?
她釋然,執起燕唯兒的手:“那姐姐從此便這樣叫妹妹了。”
燕唯兒猛點頭:“你本來就是姐姐,難道你忘記是用什麼身份嫁給華翼將軍的?”她得意的笑,烏溜溜的眼珠在狡黠的臉上打轉。
冰雪融化在溫暖中,兩個美麗女子相視而笑,淡然,從容,美豔不可方物。
茉莉扭身,指着身後幾個蒙得只剩眼睛的隨從:“姐姐給你帶了幾個人來,不知道你可願意見一見?”
燕唯兒疑惑地望着三人。
那三人立時跪下:“求娘娘收留。”
燕唯兒蹙着眉頭:“這裡沒有娘娘。”
“求夫人收留。”
燕唯兒不由得笑起來,聲音也變得清脆:“這裡也沒有夫人。”
對方中一人,立時改口道:“求韋大小姐收留。”
燕唯兒咬着嘴脣,眼裡滲出無奈:“起來吧,仲明,齊英!”
聶印一聽,立時蹦上去,揭開二人的蒙面,朗聲笑道:“果然是仲明哥哥和齊英哥哥。”
幾人甚是親暱。仲明和齊英站起身,抱拳道:“謝韋大小姐成全,以後,我們又可以和小五玩了。”
“哦?說來說去,你們是來和小五玩的?”燕唯兒眯着眼睛審視着這兩個曾經共過生死的隨從:“你們現在是羽林軍的副統領,如何有空到這兒來玩?”
仲明回道:“副統領那職位不適合我哥倆……”
“什麼才適合?監視?”燕唯兒緊逼不放:“季連別諾叫你們來監視我?”
茉莉想也沒想:“不可能!”她仍是護着曾經那個少主的,這是某種堅決的篤定。
燕唯兒望着茉莉笑笑。
茉莉有些不好意思,覺得自己表現過激了。
仲明道:“的確是皇上來找我們的,但他只問我們,願意繼續留在宮裡當副統領還是從此跟在……韋大小姐身邊,他說,很快,我們就能升統領了。不過,我們還是想來和小五玩。”
幾人相視笑了。
燕唯兒心中有種暖暖的情緒涌動着,別諾!這像是別諾做的事,就算他誤會她和風楚陽,也還是會想着她的安全,纔會派仲明和齊英來。
只有派這兩人,她纔不會拒絕。他多麼瞭解她。
這兩個,也是曾經共度過生死的人。
燕唯兒又望向地上仍舊跪着的那個人,纖細的身子,明顯是個女子:“這又是誰?”
那人細細的聲音充滿怯意,指着燕唯兒身邊搖尾巴的阿努:“我就是那另一隻阿努!”
“噗……”燕唯兒笑得暢快,走上前去扶起:“紫羅,搞什麼鬼?什麼叫另一隻阿努?”
紫羅摘下面紗,委屈道:“我要是阿努就好了,也不會被趕走。”
燕唯兒佯瞪着眼:“皇上讓你來怎麼我了?”
紫羅心思十分單純:“臨走前一晚,皇上過來跟我說了好半夜的話。他說,娘娘容易頭疼,不能涼着,所以晚上睡覺的時候,要記得用暖和的帽子護着頭。還說娘娘晚上容易踢被子,讓紫羅驚醒點,記得多起來爲娘娘蓋被子。還說,娘娘近年來,吃了許多藥,不適宜吃辣的和涼的食物,要注意忌口。又說,娘娘每個月有幾天總會腰疼得厲害,一定要記得那幾天不能碰冷水,最好臥牀休息……”
“好了,別說了!”燕唯兒早已無法抑制心痛,顫聲打斷,扭身奔去房間。
淚,奔涌而出,如潮水一般,驚濤漫卷。
過去了好些天,她以爲聽到季連別諾這個名字,能慢慢平靜下來。就算在別人面前,也能談笑風生。
可是,那麼心痛,像是要窒息了。
他爲什麼要那麼好?
至始至終。
從頭到尾。
就算那一段不堪的相遇,想起來也會無盡甜蜜。更何況,是這樣貼心的叮囑,生怕遺漏一丁半點,生怕他不在她的身旁,她照顧不好自己,冷了,熱了,餓了,累了,遇到危險了,感到孤寂了。
所以纔派了這麼些人來照顧她,保護她,令她時時想起,曾經那些共度的日子,不許她忘了他。
不是監視,她比誰都清楚,比誰都瞭解那個英挺驕傲的男子。
紫羅望着娘娘聳動的背影,惶然道:“我說錯什麼了嗎?我說的都是皇上好的啊?”
茉莉哭笑不得,心中卻忍不住酸楚。要不是皇上那麼好,也許就不會傷心了。
聶印瞪一眼紫羅,做個鬼臉:“缺心眼的小丫頭!”
紫羅猶自喃喃道:“我哪裡缺心眼了?皇上的確是這麼交待我的嘛,我實話實說也不行?”
茉莉捏捏紫羅的臉,對聶印道:“小五,帶紫羅去安頓一下,她得長久留下來。”這樣心思單純的丫頭,誰敢讓她來監視報信?
茉莉又對仲明和齊英道:“有你們在,我就放心多了。”
仲明和齊英齊聲道:“請華夫人放心。”繼而齊齊追上聶印嘻鬧:“小五,現在打得過我們嗎?”
聶印道:“那你們跟我比治病如何?”說完,幾人齊聲大笑。
茉莉進了燕唯兒的房間,見阿努守在牀前。她溫柔地坐在牀邊,握了握側臥着的燕唯兒的手:“想他了吧?”
沒有明說想的誰,但誰不知道哭泣着跑上樓的燕唯兒想的是誰?
燕唯兒坐起來,倒進茉莉的懷裡,淚水立時就打溼了茉莉的衣衫:“姐姐,我怎麼辦?我真的好想他,可是,可是,我又不能回到他的身邊。”
無聲的哭泣,變成嗚嗚的抽泣。
眼淚一旦開了閘,就如山洪暴發,擋都擋不住。
她以爲從今以後可以笑對人生,談何容易啊?沒有季連別諾的人生,會是怎樣灰暗的天地?
茉莉惻然道:“那何苦?折磨他,又折磨你自己?”
燕唯兒搖搖頭:“如果你不能給華翼將軍生孩子,你會留在他身邊讓他爲難麼?”
茉莉低低地嘆了口氣:“妹妹要問我,我就說,可我說的,妹妹未必能聽得進去。妹妹的心性,比姐姐要高多了,自然不能相提並論。如果我要不能生,便讓別的女人來生,如果我不能照顧好他,便讓別的女人來照顧好他,這便是爲什麼我要給將軍娶妾的原因。”她頓了一下:“可是,妹妹的心,我能體會。將軍與陸霜洞房那夜,我抱着孩子哭了整晚,的確是痛徹心扉啊。”
燕唯兒聽得呆了,不由得坐起身子。
原來也會痛啊,她一直以爲,既然是茉莉親手辦的事,那自然是不會痛的了。
原來,也會痛的。
茉莉用手背試去燕唯兒臉上的淚道:“有時候,其實是我們過於執着了。”
燕唯兒心中又是一痛,顫然道:“姐姐以爲我沒有努力過麼?我差點就設計了香草和別諾,卻在最後關頭,被我親手毀了。當然別諾當時也是裝的,他就想看看,我什麼時候出聲阻止,你說,他壞嗎?”
最後一句,問得柔軟婉轉。甜蜜往事涌上心頭,那麼多那麼多回憶,只要想到一點,便會如潮水拍岸,轟隆作響。
“我們是平常夫妻,比不得妹妹和少主情比金堅。妹妹執着,少主又何嘗不執着呢?”茉莉改口用“少主”代替了“皇上”,忽覺前塵往事,歷歷在目:“他瘦了好多,你不知道……”
見燕唯兒剛剛收住的淚,又止不住掉落,忙住了口。
燕唯兒喃喃道:“他以爲我和風楚陽有染……”
茉莉“噗哧”笑出了聲:“也就你相信他會認爲你和風楚陽有染,以少主的心性和脾氣,要真以爲你和風楚陽有染,你覺得風楚陽還能活着?”
風楚陽的事,季連別諾有過交待,口氣那樣淡然:“窮途末路,也就那樣了。”
燕唯兒疑惑道:“他確實是見我和風楚陽在一起才離開的,不然還不肯走呢。”卻不期然,眼前浮現出他走的一刻,仔細拍去她身上的雪,爲她繫好披風繩結的情景。
他的嘴角,甚至還有淺淺的溫柔。
哪裡像是誤會她和別的男人有染的表情?
他始終是信任她的。
倒是她,表演得那麼拙劣。她甚至還想說:“你走吧,我要和風楚陽雙宿雙飛。”但終究,沒出得了口。
連把自己和別一個男人的名字放在一起都不願意,又何況是別的?
燕唯兒軟軟靠在茉莉懷中,喃喃自語:“希望他趕緊選妃,延續子嗣,纔不枉我離去得這麼傷痛。”眼不見,心不煩。那時,等季連別諾有了孩子,如果還喜歡她,還要她,她會不會不顧一切,撲進他的懷抱?
愛,卑微到塵埃中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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