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雨停了,天氣依然暗沉,並無放晴的徵兆。季連別諾每天匆匆處理完事務,便趕回“諾嶺”。
燕唯兒的身體在玉嫂和陳媽的細心調養下,一天比一天見好。加之睡眠充足,不再擔心季連別諾深夜上榻之事,她只是想起孃親會默默流淚,其餘倒也安好。
“諾嶺”的下人不多,在少主的威信下,互相人際也不復雜。燕唯兒除了冷對季連別諾,對其餘人都是和顏悅色,既不刁蠻,也不擺架子,是以大家都喜歡她。
這日,季連別諾拿了些隙寧特產柿餅回來,剛走到屋外,就聽門內逸出銀鈴般的笑聲。
一個脆脆的女聲道:“陳媽,如果我算對了,你要包個大紅包給我……”
陳媽笑道:“借你吉言,我兒媳婦兒要真生個大胖小子,何止是個大紅包,還要請你去喝滿月酒……”
燕唯兒正要答話,卻見季連別諾推門進來,立時寒了一張臉,傾刻間,一室暖意結成了冰。
陳媽和玉嫂見少主回來,也趕忙退了出去。
“這柿餅有毒,你敢吃嗎?”季連別諾挑釁的語氣,眼裡卻盛滿笑意。
他以前很少笑,只有對着微雨的時候,纔會微微露出寵愛的笑容。但彼時的笑與此時的笑,有很大不同。對待微雨,那是寵溺,對待眼前這位少女,卻是鬥智鬥法,看誰更技高一籌。 wWW▲тт κan▲c○
燕唯兒發現季連家這位號稱“冷情少主”的人真的不怎麼樣,整天不幹正事,就來折磨她。雖然現在並沒有拳打腳踢,或是威脅伺寢,但精神上的折磨遠比肉體折磨來得瑣碎。
比如此刻,便用下毒此類的卑劣行徑對付她。只是,她再不是當初那個燕唯兒,顧左顧右,生死對她來說,都無所謂。
燕唯兒明亮清澈的眼眸對上季連別諾不懷好意的笑臉,黑黑的眼珠靈動可愛,她不屑答他的話,直接用行動粉碎了他的陰謀。
她伸出青蔥白玉的手指,拈起一個柿餅放入嘴中,還故意猛嚼一通,毫無大家小姐的風範。
季連別諾見她吃得小嘴上滿是柿餅的白霜,樣子十分好笑,忍不住拿出手帕來替她仔細擦試。
燕唯兒停住,恨向他:“你想幹嘛?”滿臉戒備之色。
季連別諾一愣,隨口答道:“手帕也有毒,要兩者配合,毒素纔有反應。”
就知道他沒那麼好心!燕唯兒狠狠抓過手帕,在嘴上一通亂抹,扔回給他,氣呼呼的:“這下好了,你滿意了?”
季連別諾點點頭,掩都掩不住的壞笑,向門外喊:“玉嫂,陳媽,開飯了!”
兩人答應一聲,便忙裡忙外張羅開了。
桌上的菜都甚爲清淡,主要鑑於燕唯兒身上的傷還未全愈,不敢讓她吃得太油膩。
燕唯兒仍然在猛力吃那毒柿餅,彷彿沒被毒死便不停歇。
季連別諾皺眉,柿餅可不能那麼吃,飯前吃太多可是很不消化,厲聲道:“過來!試下菜品,看是否有毒!”赤*裸裸的命令。
玉嫂和陳媽面面相覷,跟隨少主十幾年,照顧他生活可是盡心盡力,怎麼這會卻是擔心菜裡有毒。
燕唯兒甚是火冒,這男人真是挨千刀,好像他的命是命,別人的命就不是命,在自己房裡吃個飯,還要試毒。
“哼,膽小鬼!你是怕我在菜裡下毒是嗎?”燕唯兒終於想起這男人到底擔心什麼了,冷笑着:“我就算在菜裡下了毒,也敢和你一起吃!”
“那就來!”季連別諾一副好整以暇的模樣,仿似,燕唯兒不來試毒,他還真的不吃了。
燕唯兒氣得七竅生煙,身着微雨的粉色棉裝,襯得小臉粉粉嫩嫩。她走過來坐到桌前,挾了一筷蘑菇,放入嘴中,面露輕視道:“我吃了,你敢吃嗎?”
季連別諾作出一副遲疑的模樣,在她挾菜的那一塊,也挾了蘑菇吃下,然後指使燕唯兒:“來,這片,這片沒碰過,你先來。”
燕唯兒真的快要被這莫名其妙的男子氣死了,心懷仇恨,卻還要幫他試毒,這算哪門子事?而且照他這麼小心翼翼,若是自己真的下毒,還得做好捨身成仁的思想準備。
她氣鼓鼓地東吃一筷西吃一筷,季連別諾也就緊隨其後,絲毫不掩飾貪生怕死的念頭。
燕唯兒最後吃的是木耳,吃了一筷之後,忽然捂住胃部,面露疼色,眼睛流露出軟弱:“啊……有毒……”
她鼻尖滲出冷汗,更深地捂住胃部,縮成一團。
季連別諾起先以爲她是裝的,是以坐着不動,卻見她慢慢蜷縮下去,不覺大驚,立時奔了過來扶住她的身體:“哪裡疼?”語氣焦急。
他傾身抱起燕唯兒,輕放在牀上,轉頭急喊:“玉嫂,陳媽!”
玉嫂和陳媽急奔進屋,不知道發生了什麼大事。
“快!快請大夫!小姐中毒了!”季連別諾吩咐着。
玉嫂和陳媽相視一眼,也不知道少主發了什麼神經,那小姐明明就笑盈盈地坐在牀邊,哪裡中什麼毒?
季連別諾見兩人站着不動,只是直直盯着自己身後看,猛然扭身回頭,見燕唯兒沒事人似的,坐在牀邊,笑嘻嘻的,一臉狡黠。
貓站在洞口逗弄老鼠,此次,卻是機靈的小老鼠戲弄了強大的貓。
燕唯兒跳下牀,高高興興坐到桌前,示威似的挾了一大筷木耳,放進嘴裡,狠嚼猛嚼,搖頭晃腦:“真好吃,膽小鬼,你敢吃嗎?有可能一吃下去,就要中毒身亡,你想清楚。”
季連別諾哭笑不得,真是敗給這不知好歹的女人,揮揮手,示意玉嫂和陳媽退去,第一次在人前丟人現眼,一世英明遲早毀在她手中。
他望着燕唯兒因爲捉弄他而現出的紅暈,粉撲撲的臉上,魅如火焰,眼角,眉梢,微揚的脣,都是掩不住的得意。
再不是那樣死沉的臉色,她渾身充滿鬥志。
燕唯兒扭過臉來,看見季連別諾盯着自己發愣,輕蔑笑道:“知道你不敢,膽小鬼,除了欺凌女人,你還會做什麼?”
季連別諾英俊的臉龐泛起一抹溫暖的笑意。
這樣的冬天,並不能算多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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