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都近來不僅天氣暗沉,還伴着雪雨天氣,下起了冰雹。這在繁華的京都,實屬罕見。
鏤空的雕花窗內,四面牆壁上鑲嵌着黃金雕飾而成的牡丹圖紋,那牡丹綻放得嬌豔富貴,耀人眼目。超大的房中,四角立着漢白玉的立柱。
一張柔軟的長椅上,斜躺着一個老翁,正眼露yin光,捧着個手爐搖頭晃腦,在煙霧繚繞中看少女們衣袖飄蕩,歌舞鶯鶯。
一個身着桃色輕紗的少女,大約只有十六七歲,正跪在老翁長椅前,替他捶腿。那少女口脣烏紫,顯是天氣太冷,穿着輕紗所致。她心內委屈,卻絲毫不敢表露在臉上。
老翁伸出皺如枯樹皮的手,手指上戴着碧綠的翡翠扳指,襯托之下,那隻彎曲的手更顯得醜陋。那隻手在少女細嫩的肌膚上細細磨梭,慢慢從那少女的鎖骨處滑向其胸口。
驟然,那少女向後退了兩步,躲過那隻枯手的侵犯,泫然而泣道:“求王爺放過碧蘭。”
那老翁正是京都聲名狼藉的魏王爺,他怒氣衝衝朝那少女道:“就你這平庸之姿,也敢……”不由得想起燕唯兒清靈絕塵的模樣,以及曾經嘲笑他行將就木,老態龍鍾。
“下去,下去!”魏王爺喝退正歌舞的一衆少女,心情煩燥,將森寒的目光投向跪在腳邊的桃衣少女,那輕紗實在輕透,少女的體態被勾勒得若隱若現,十分撩人。
但魏王爺早已失去了興致,只覺此少女,除了年紀上與燕唯兒相仿,簡直無一處能看得上眼,口氣森然:“來人,把她押下去,不許加衣,不許吃飯。”
輕紗少女迅速被兩人押了出去,卻忍不住微微鬆了口氣。寒冷飢餓,與伺候這令人作嘔的老頭相比起來,實在不算什麼。
魏王爺瞥了一眼窗外陰沉寒冷的天氣,心情糟糕透頂。他本以爲很快春暖花開,不料天氣也和他作對,居然下起了冰雹。
早前,風楚陽與秦智恆達成共識,便由他派出以“餓鬼”錢子魁和“飛天刀”聶管慶爲首的人馬進駐到秦家。在臨出發前,他找畫師將燕唯兒的畫像臨摹出來交給兩人,叮嚀他們若在途中見到此女,務必將她抓回魏王府。
他沒料到居然在風楚陽的宴會上遇見了燕唯兒,也沒料到燕唯兒會和秦三公子混在了一起,更沒想到風楚陽和秦智恆定下河心燒船的計劃。
待他收到消息,船已化爲灰燼,沉入河底。但他並未死心,又派出多支人馬出去打探消息。回來的人陸續稟報或已隨船沉河,令得他焦燥不安。
“王爺,胡績榮管事回來了!”家僕來報。
魏王爺懶懶道:“讓他進來。”他仍躺在長椅上不動,已有多人來報,都不是什麼好消息,所以他並沒放多大希望在胡績榮身上。
“屬下來遲,望王爺恕罪。”胡績榮抱拳恭敬站立。
魏王爺咪着小眼睛,動也不動。
“屬下已打聽到,畫像上那位姑娘與秦三公子都沒死……”
魏王爺豁然坐起身來,失聲道:“什麼?沒死?”泡腫的小眼睛瞪得老大,眼中精光一閃而過,頓時精神百倍。
“消息千真萬確,不過……那姑娘跟隨季連少主回季連府了。”
又是季連少主!
魏王爺真是氣不打一處來,那位季連少主專和他過不去,上次查到燕家滿門被滅殺,便是季連少主手下的“十八騎士”所爲,現在他又和自己的小妾扯不清楚。甚至,小妾半路被劫也和他脫不了干係。
魏王爺大爲光火,待要交待屬下,聽得家僕來報:“王爺,三皇子駕到!”
魏王爺朝胡績榮打個手勢,讓他退下,忙起身親自迎接,只見三皇子風楚陽臉色發黑,一件黑色長袍將之襯得更加陰冷。
“三皇子請!”魏王爺心內打鼓,不知風楚陽何事駕臨,往日爲避嫌,請都請不到他。
風楚陽也不答話,徑直進了剛纔魏王爺欣賞歌舞的堂廳,撩起長袍下襬,身姿端正地坐下:“王爺可有收到消息,你派出去的錢子魁和聶管慶都死了。”
“什麼?”剛剛纔收到個驚爆的消息,現在又來一個。
“我本以最快速度派出人馬,卻沒料到季連少主收拾殘局這麼快,連夜就將你駐紮在秦家的千餘人馬,盡數斬殺收押。包括你引以爲豪的錢子魁和聶管慶,均死在其手下。”風楚陽痛心道:“太失策了,本已穩操勝券,如今一敗塗地。秦智恆被其父處死,這顆棋子也毀了。”
風楚陽派出大批人馬,還未趕到秦家便收到其舉家遷移的消息,並得知秦智恆的死訊。他只得匆匆撤回人馬,沒有秦智恆,他豈有出兵的理由?
“又是季連少主!”魏王爺咬牙切齒。
“傳聞,你那個‘餓鬼’錢子魁,被季連少主一招斃命。”言辭甚是不滿,風楚陽將責任歸結於魏王爺派去的人太弱。
但此話聽在魏王爺耳裡,簡直嗡嗡作響。“餓鬼”錢子魁因品行不端被極修門掃地出門。在機緣巧合下,才投身於魏王爺門下。
此人雖談不上打遍天下無敵手,卻至少排在極修門前五之列,甫一出道,即名動江湖。當然,他作惡多端,是以名聲極壞。但若說季連少主將此人“一招斃命”,實在是令人心悸。
魏王爺心虛發寒,不知那季連少主倒是如何了得,年紀輕輕,便有此等功力。他又想到燕唯兒落入季連少主手裡,要想將她一攬入懷,那簡直是癡人說夢,朝廷都不敢和季連世家正面衝突,他哪敢因一個女人與之對立。
風楚陽皺眉,又道:“那秦家如今已是秦三公子主事,在秦智霖發喪的當天,秦家便舉家遷移到季連世家的地盤上,我們再無針可插。”
魏王爺低頭聽着,也不敢答話,終是自己派去的人,如今事已至此,無言可辨。
風楚陽長嘆一聲,忽覺自己話說重了:“此事王爺無須掛懷,如今塞外風雲突變,朝廷應接不暇,我們還有時間作準備,只要你我同心協力,何愁大事不成?”
魏王爺訕訕應着,心道,河心燒船這麼大的事,也不見告知一聲,大事若成之時,怕早將他這位功臣拋之腦後。
他心中這麼想着,卻是滿臉唯唯諾諾的神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