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沒有說過必須要一起走,只是漸漸成了習慣。申優鉉每天早晨必定會等在小區門口,總是那麼漫不經心地斜倚在單車上,銀白色的耳機是耳朵裡的常客。也不知道他在聽什麼,搖滾或者英文?
有一次瑟菲的單車壞掉,季修梵載她去上學,她終於扯過來他的耳機。反反覆覆循環播放的只是一首鋼琴曲,很慢的旋律,和着海浪聲。
“你這種人竟然聽輕音樂啊?”忍不住感嘆。
前面的男生彷彿受了侮辱,很不滿地抗議:“我不像是這麼有品位的人嗎?”
瑟菲笑着揶揄:“呵呵,有品位的富二代。”
其實心裡也是承認的。
十五歲,班裡的男生們大多也只是開始長出胡茬嗓音變粗而已,毛毛蟲還沒有徹底變成蝴蝶。而申優鉉已經顯露出不一般的氣質,像山川、像湖泊,眼睛裡有大氣從容的光亮。多少也有周蘭溪的遺傳,這個男生遠遠看去就乾淨、優雅。
像個王子。鶴立雞羣。
初三之後,多了一節晚自修的時間,放學的時候天已經全黑。有申優鉉陪瑟菲一路回去,瑟菲他媽倒多少也放了心。有時申優鉉手癢會去和同學打一會兒球,瑟菲就蹲在車棚的那盞橘色路燈底下背英文單詞。
有認識的人就會開玩笑:“李瑟菲,在等你侄子啊。”
瑟菲愣一下,眼裡閃過小狐狸一樣的笑,嚴肅地說:“是啊,放學不回家,真貪玩。”
於是,大家更相信他們的親戚關係。瑟菲想起來就想笑。唉,玩笑開大了,真是收不了場。
李瑟菲的同性緣異常地高漲,食堂打飯的時候會主動有小女生甜膩膩地問:“學姐,你排到我前面來吧!”
瑟菲和依娜一起去閱覽室,早有人捧着瑟菲必看的少女雜誌等待着,見瑟菲過來,羞答答地把雜誌送過來:“學姐,你在找這本吧,我剛看完。”
有一種榮升爲前輩的自豪感。
依娜幽幽地說了一句:“李瑟菲,看你能裝到什麼時候?”
在依娜面前,瑟菲是沒有秘密的。關於她與申優鉉的關係,早已一五一十地坦白。新來的鄰居,上下學的同伴,彼此捉弄的對象,甚至是第一個幫她買衛生棉的男生,事無鉅細,全都說給依娜聽。
午休的時候,瑟菲拉着依娜去籃球場後面的草地上躺着,把口袋裡的情書一封封倒出來,然後大聲地念給依娜。
一邊念一邊笑,肚子都笑疼了。
有時候,申優鉉剛巧在球場上打球,聽見瑟菲的笑聲,隔着灌木叢探出頭來看一眼:“李瑟菲,你笑得都要抽筋了。”
瑟菲就揚揚手裡花花綠綠的信紙:“腦殘,今天你又有三位仰慕者。”
倒是依娜,遲疑地看着那些被拆開的信,說:“瑟菲,這樣不太好吧?會侵犯別人隱私吧?”
“是申優鉉那傢伙讓我幫他看的,我也不容易啊,明天不僅要原封不動地給人還回去,還要言辭懇切地規勸小女生們不要談戀愛,要以學業爲重。咳咳,幸虧我是個演技派。”
“這些信,申優鉉真的不看嗎?”
“當然,他還要我直接扔掉呢。”
“哦。”依娜應了一聲,若有所思地看着遠處。
不知哪個男生力氣太大,一揚手,球直接砸到了灌木叢這邊。
“球童,把球扔過來。”申優鉉大喊,隊友們跟着笑起來。
瑟菲也不惱,樂呵呵地跑過去,撿起球,用力地扔回去。
“腦殘,你什麼時候教我打球?”
“真想學嗎?等你長到一米七再說。”
又是一陣笑。
依娜遠遠地看着,眉頭微微蹙到一處。瑟菲總是抱怨說申優鉉對自己比任何人都橫眉冷對。可是依娜明明看得出,王子一樣的申優鉉,只有看着李瑟菲的時候,眼睛裡纔有不一樣的神彩,生動的、變換的,那個時候的申優鉉才更真實吧,不似人前那個總是彬彬有禮卻讓人覺得有距離感的他。
“申優鉉真可惡啊,我怎麼可能一下子長到一米七。”瑟菲嘴裡嘮叨着,回到依娜身邊。
依娜忽然正色道:“瑟菲,你是不是喜歡申優鉉?”
“呃?”瑟菲的臉刷地一下子就紅了,板起臉:“楊依娜同學,你說什麼呢?”
“喜歡還是不喜歡?”
“我怎麼會喜歡他,我討厭他還來不及。”瑟菲嚷了起來。
“那……”依娜盯着瑟菲的眼睛,“我就去喜歡他了。”
深秋的天,連雲都少了。那些紅的楓樹和金黃的銀杏已經掉了大半的葉子。以前沒注意到秋天的腳步這樣快,突然之間,覺得校園裡好蕭瑟。
看那些小女生在情書裡寫“優鉉學長,我可不可以喜歡你”,瑟菲從來不覺得怎樣。可是依娜這樣一說,她才彷彿忽然意識到,世界上有一種感情是“喜歡”。
喜歡是淡淡的愛。
在少女雜誌上看到過這樣的句子。淡淡的愛。愛。
於是,臉變得熱熱的,整個人變得拘謹。看着依娜那樣冷靜的表情,她反倒結結巴巴起來:“是……是嗎?好啊、好啊。”
而後又遲疑地蹙眉:“老楊不是說,不可以早戀嗎?”
依娜看着她,緩緩地笑起來,像從前一樣,抱住她,把下巴放在她的肩膀上,說話的時候硌得她直癢癢。
“瑟菲,你怎麼這麼可愛。”
然後,轉身向籃球場走去,用不大不小的聲音,溫柔地說:“申優鉉,一點鐘了,二南老師讓我們去他的辦公室。”
那邊很快傳來男生禮貌地回答:“好,等我,我就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