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姐道:“這就要搬回去了,那邊的屋子小你也知道,這屋裡的人帶哪個不帶哪個,你也給我個話,我好安排。免得要搬了屋裡又鬧起來。”
她提起這個事段浩方就住了手,支起身從上到下的看着她慢悠悠笑:“這事你拿主意就行,我不管。”
二姐翻了個白眼,平一平心氣又擺出笑臉來才說:“你不管?你不管我可一個都不帶了!回頭你想人家了可別來怨我!”
段浩方只是望着她笑,像是篤定她不會這麼幹似的,口裡彷彿事不關已的只是說:“我自然不管,都交給二奶奶作主。”說着又伏到她耳邊甜蜜蜜的說,“有二奶奶在眼前,我還去想哪個?”
二姐這會兒聽見他這般調笑的話格外噁心!一個沒忍住用力推開他跳下了炕,踢上鞋就摔了簾子跑到外屋去,只聽見後面的他哈哈哈笑得極爲得意,心裡恨得咬牙。
可最後她也的確不敢把那三個妾都撇下,雖然在段章氏跟她說那邊地方小帶不了那麼多人時她有那麼一點兒想把這堆女人都留下,不過到底還是不敢真的這麼做。
問過段浩方後,雖然他一句話都沒說,二姐仍然決定要是人不能多帶,那就只把石榴帶上。
至少現在她還不想跟段浩方爲了個妾撕破臉,要吵要鬧也要等她生下兒子再說。
段浩方既然不急着走,二姐自然也不急。天天不是跟他在房中窩着,就是到吳馮氏那裡一邊幫着她照顧敬宗,一邊做要給吳大姐送過去的孩子衣裳,大姐生了個兒子,如今二姐跟段浩方圓了房,吳馮氏天天求送子觀音快快給二姐送個兒子過來,二姐平常嘴饞想吃點小零食,也總是抓花生給她。
眼見着快在吳家住了有二十多天了,吳馮氏問她:“浩方有沒有說什麼時候回去?”
二姐搖搖頭,她總覺得段浩方說的那個是因爲段老爺要給他鋪子,讓他照顧段浩平,他不願意所以纔不肯回去不是真的。可別的又問不出來,二姐也懶得追根究底,現在擺在她眼前的頭等大事是生兒子,第二就是石榴。如今兩人在吳家自然是樣樣都好,可回了段家就不知道會是什麼樣了。
回來吳家後,二姐跟吳老爺提了想在城裡買個小院子放東西,吳老爺直接就給了她一張房契,說:“這是我把王大貴一家送過去的時候就買好的,裡外兩套大院。現在看着他們一家還算好,你讓他們一家搬過去,剛好可以替你看着院子裡的東西,也讓他們記着你的情。”
二姐答應着把房契收下。她又跟吳馮氏商量段家要搬回老宅的事,吳馮氏皺眉道:“……這可真沒想到!我還以爲他們家搬出來就不打算回去的!”
她細細的問了二姐段家回老宅過年時的事,又叫來跟着回來的米妹問了一遍,左思右想不明白爲什麼段家突然想搬回去,最後只能嘆道:“怕是還掂記着段家老宅那邊的東西吧?真是人心不足啊。”
二姐倒去勸吳決氏,笑道:“這有什麼?不管往哪裡搬,橫豎我還是過自己的日子不就是了?”吳馮氏按着她的頭笑道,“你個傻孩子!你以爲親戚是那麼好打發的?你不去掂記人家的東西,人家就不會來掂記你的東西了?”二姐哂道,“他掂記我也要給他啊!”她現在是想開了,別人的事與她有什麼相干?她只把自己的日子過好都難得不像話。
吳馮氏笑道:“你個小財迷!我看你就抱着錢過吧!”
抱着錢過有什麼不好?錢又不會去找小老婆。二姐笑眯眯的不說話。
回了屋見段浩方靠在炕頭睡得正香,這些日子他常常跟着吳老爺出去,也不知道在幹些什麼。二姐也不多問,問得多了倒顯得她掂記上了似的。見他躺着,二姐脫了鞋輕手輕腳的上了炕跟他躺在一起,慢慢的睡着了。
段浩方睡到一半就知道自己懷裡滾進個人,閉睜開眼一瞧見是二姐,笑着摟到懷裡拿被子給她蓋上,兩人一起睡了。
等睡醒已經是晚上了,二姐叫紅花拿飯過來,陪着段浩方吃了飯,兩人漱了口又上了炕。剛剛睡醒這會兒也沒睡意,靠在一起你抓着我的手,我拉着你的手說閒話。
段浩方道:“咱們過幾天就回去吧,我看爹是不會改主意了,日後要是咱們跟大哥一塊過,不過多忍讓些就行。”
二姐點頭答應着,反正這話都是他說的,心裡倒是在想估計是他的事辦完了這才肯回去。又想到這幾天他都是跟着吳老爺出去,莫非這事還跟吳家有關?反正吳老爺不是吃虧的人,二姐只在腦子裡過了一遍就扔到一旁了。兩人第二天跟吳馮氏辭了行,下午就坐上車回段家了。
段家裡段章氏早就等急了,跟段老爺唸叨了好多遍怎麼還不回來怎麼還不回來,段老爺倒是勸她道:“他們小兩口是去親家那裡住,又不是去別的地方?你擔那麼多心幹什麼?”
段章氏本來煩得在屋子裡轉圈,聽了這話停下氣道:“我現在就這一個兒子了!我不着急他我着急誰?”
段老爺這些日子已經小心翼翼的把段浩平讓那個下流地方出來的妾把身子弄壞的事給段章氏說了,她哭了兩天,罵了兩天,又吵着說要趕到老宅去看她的大兒子命根子,讓段老爺勸住,說等搬回去了隨她怎麼看都行,不必急在這幾天。
段章氏又說段浩平可憐,不願意把鋪子都給段浩方了。段老爺聽了直想嘆氣,問她:“給了他,他會管不會?你也不想一想,就他那點能耐,他會幹什麼?何況又成了現在這個樣子!”
段章氏哭得兩眼紅腫,哽咽道:“平兒現在這麼可憐!怎麼能讓他日後再跟他兄弟伸手?那鋪子給他,日後就是個生錢的東西,他不就有飯吃了?你說他不會管,咱們這次回去,你好好教教他不就行了?這管鋪子能有多難?我就不信能比我管家還難!我都能管家,浩平一個大男人還能不如我?”
段老爺跟她說不通,真想跟她說段浩平還真不如女人呢!他哪怕是像魏玉貞那樣,多少懂點事段老爺都不會不給他留一間鋪子。現在這樣看着是真是什麼都不能留給他!
兩個老的正爲這個打着口水仗,段浩方帶着二姐回來了。
小夫妻兩個一進門先去見段老爺和段章氏,二姐把吳家讓她帶回來給他們的禮都擺出來,段章氏的臉色這纔好看些了,但仍是對着二姐冷嘲熱諷的說了些什麼回了孃家就不想回來了?要知道都是嫁了人的女人了,婆家纔是你的家!哪一家也沒有當人媳婦的把男人扯回孃家去一住就是幾個月不回來的!
二姐只管低着頭聽,左耳進右耳出。
段老爺讓她說了會兒就讓二姐先回去收拾東西,道:“方兒就不必回去了,留在這裡陪陪你娘,晚上就在這裡吃吧。”
二姐一聽這話裡的意思是二老晚上想跟段浩方說說話,起身恭恭敬敬的施了一禮就出去了。
二姐帶着張媽媽,進了院子胡媽媽領着人出來迎,一眼看到張媽媽臉上不由得一僵,卻仍是堆着滿臉的笑迎過來,先跟二姐蹲了個福,又對着張媽媽笑道:“老姐姐可是去享清福了?倒把那麼些活都撂給我們,這些日子可是要累死這些小丫頭們了!”張媽媽笑道,“你跟我都是土埋脖子的人了,就別跟小丫頭們搶活幹了。”
胡媽媽本來是想刺張媽媽一句,倒讓她給噎了回來,頓時臉上就不太好看。
二姐站一旁看她們你來我往的打機鋒,此時才笑道:“我知道你們老姐妹有不少話想說,今天晚上就不必到我屋裡來了,回去好好說說話吧。”說完扔下這兩人領着小丫頭回屋子了。
進了門讓七斤接下米妹手裡的東西,對她道:“這些日子也辛苦你了,今天晚上不用你侍候,回去歇着吧。”米妹出去,她叫過來七斤剛想問問這些日子家裡怎麼樣?荷花那邊有什麼事沒有,石榴如何,沒等兩主僕說幾句話,呂媽媽卻溜了進來。二姐跟七斤一邊收拾東西一邊說話,見她掀簾子進來笑道:“你倒來得快,先到外面去等一等再進來。”
呂媽媽本來笑着想過來侍候二姐收拾東西,也顯得親近,誰知二姐一句話就把她攆出去了。只好僵笑着再退出去,心裡不住生氣,要不是上一回讓七斤和米妹那兩個小丫頭瞧見她跑到荷花的屋子裡去,二姐也不會就這麼惱着她了。不過她見家裡又多了個石榴,自覺二姐還是要用她,這才巴巴的攆進來。
二姐只好先把箱子什麼的都堆到後面去,然後坐下讓七斤倒茶來再去叫呂媽媽,她本在簾子外等得心焦,隔着簾子踮着腳尖往裡瞧。不等她想着要再大着膽子進去一次,七斤剛好掀簾子出來,兩人差點撞上,七斤先笑着避到一旁蹲了個福,呂媽媽趕緊上前扶,七斤笑道:“呂媽媽進去吧。”說着就爲她高高打起了簾子。
呂媽媽笑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條縫,衝着七斤連連蹲了好幾個福才歡喜的進裡屋去。
“天天打,就沒一天不打的。兩個孩子也跟着哭,倒像是比誰哭得更大聲。瞧着石榴那個樣子倒像是個靦腆人,誰知跟明月打起來倒一點都不帶吃虧的。”呂媽媽說得活靈活現,站在二姐跟前手舞足蹈的比劃着,倒像街上扮相雜耍的猴子。
二姐讓她逗得直髮笑,道:“那這幾天不是熱鬧死了?”
呂媽媽笑着說:“可不是熱鬧極了?她們倆個又打又罵的,院子外邊倒是圍着不少看熱鬧的。太太知道了生氣,就讓人打她們板子又罰不許吃飯,可就這也沒什麼用,仍是打得厲害呢。”說完就小心翼翼的看二姐。
二姐見她這樣就說:“你有話就說。”
呂媽媽搓着手笑道:“二奶奶別嫌老婆子多事,只是這家裡多了兩個人,屋裡的事就多了……”
二姐也不看她,像是根本不感興趣似的說:“多了什麼事,你說吧。”
呂媽媽見二姐這樣,倒也不敢再兜圈子,湊近兩步小聲說:“二奶奶,像石榴這樣的人品樣貌可是難得一見的。”
二姐聽了就笑,看着她說:“你喜歡她?那讓你去跟她住一個屋吧?”
呂媽媽聽了剛一喜,再一看二姐眼神不對,趕緊小聲說:“二奶奶!我是想過去替奶奶……”話沒說完,就聽二姐低喝道:“滾!”
呂媽媽傻了,看着二姐還想湊過來笑着說兩句,哪知二姐揚高聲叫米妹進來,她就不敢說了,米妹應聲進來,她驚訝的看看米妹,看看二姐,張着兩手站在屋當中。
米妹進來了也不敢多說不敢多看,只是低着頭說:“二奶奶有什麼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