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不是想我死?你這個毒婦!我就知道你不盼着我好!!”段浩平說着還要上去跺,段老爺過去把他給踹到一旁,氣得臉都是白的,罵道:“你個畜生!你想幹什麼?”
段浩平讓段老爺這麼一踹跟紙糊的似的就栽到地上了,半天爬不起來。
段老爺讓人扶他起來,又讓丫頭去扶魏玉貞,又叫人收拾東西,等他坐在凳子上喘均了氣想跟段浩平好好說說的時候,猛然想起小孫子怎麼沒見着?一疊聲的讓人去找,那邊魏玉貞讓丫頭扶着出來有氣無力的跪下道:“……剛纔我讓人送大嫂那邊去了。”
段老爺鬆了口氣,想是剛纔魏玉貞見段浩平打到屋子裡來了,怕傷到孩子就讓人先一步送走了,她在這邊撐着。
段老爺讓人扶她起來,嘆道:“玉貞啊,你受委屈了。”
魏玉貞臉上一片紅腫的巴掌印,她倒是一臉平靜,弓弓身道:“玉貞不委屈。”她一點都不委屈,段浩平就是這樣的人,嫁雞隨雞,嫁狗隨狗,嫁了這麼個東西就只能跟着這麼個東西過,不然她一個女人除了認命又能怎麼辦?
段老爺也沒法再多說什麼,讓人先扶了她到裡屋去,他去看段浩平。
段浩平現在渾身沒有二兩力氣,一通吵鬧打砸,又讓段老爺當胸踹了一腳,這人半昏半睡的躺那裡了。段老爺看他就這麼癱在凳子上,覺得臉色看起來跟個死人也差不多,本來還想跟他說說話,現在也不行了。
段老爺嘆了口氣,想了想又讓婆子們把他扶回了魏玉貞的屋子。
魏玉貞臉色慘白慘白的,段老爺知道這有點難爲她,可是他還是希望兒子有人照顧。若是住在小屋只有婆子丫頭他不放心,勸道:“玉貞啊,好歹他也是你男人,你侍候他也是天經地義的事。”
魏玉貞低聲答應着,段老爺也怕段浩平再打人,又說:“他要是又打你,讓丫頭婆子們擋着,你就趕快跑。”
魏玉貞低着頭,答應了聲。
段老爺沒話說了,交待了聲好好照顧他就出去了。
魏玉貞回屋坐在炕頭看着躺在那裡睡着的段浩平,心裡突然起了個念頭。
要是他死了,自己帶着兒子,跟個牌位過後半輩子也是不錯的吧?
段老爺這邊出來又去找了老太太,他覺得這不能再拖下去了。段浩平眼看着就要毀了,那是他的兒子,他怎麼着也要救他一把。他必須馬上搬回來!
到了老太太那正好二老爺也在,段老爺一進去就跪下磕頭道:“娘,你就讓兒子搬回來吧!”
二老爺當即就跳起來:“老三你幹嘛?你說什麼呢!”這之前根本一點風聲都沒有啊!老三帶着自己那一大家子在外邊住的不是挺好的嗎?好好的怎麼突然要搬回來了?
二老爺的腦袋瓜子飛快的轉起來了!難不成老大想着要回來,連老三也想着要回來分老宅這一杯羹?你說他們怎麼都那麼貪心?在外面賺了錢還不夠,還想伸手在家裡再撈一把!
二老爺的臉氣得紫脹,這不行!他在老宅辛苦了一輩子!不能到最後又讓別人分了去!
二老爺轉臉看老太太,跪下喊道:“娘!你也說說話啊!老三他們想搬回來!這怎麼能行?那邊的鋪子怎麼辦?”
老太太半閉着眼睛,倒像是廟裡石胎泥塑的菩薩似的,任下面的人怎麼哭喊她都沒反應。
段老爺也跪直了看老太太,二太太見這樣不行,也跪下道:“娘,之前我一直不敢告訴您,就是怕您生氣!浩平從外面領了個那種髒地方出來的女人回家呢!”
段老爺的臉一下子黑了,盯着二太太像是恨不得要殺了她!原來他們早知道!居然一點都不管!就讓那個女人禍害他兒子!
二太太膝行幾步上去扯着老太太的手搖了幾下,道:“娘,這樣的事你要拿個主意啊!咱們家這麼多年沒有這樣的規矩!老三家的大兒子怎麼能把那種髒地方的出來女人領進家呢?這就是在打段家祖宗的臉啊!”
老太太最看重家風臉面,二太太想着這麼一說,老三家的就別想好過!
可二太太抓着老太太的手搖了半天,老太太也沒睜開眼。
段老爺也緊緊盯着老太太等着。
一屋子人都看着她,過了盞茶工夫,老太太半閉着眼沙啞的說了句:“老二家的,老三一家要回來住了,你去給他們家收拾個大點的院子出來,這浩平浩方都大了娶老婆了,日後還有孩子呢,他們原來的院子太小住不下。”
段老爺聽了老太太的話是一臉喜色!二太太卻跟被雷劈了似的傻住了!放開老太太的手半天沒反應過來。
段老爺生怕這再出什麼意外,既然得了老太太的話他也就放心了,站起來和言悅色的對二太太說:“二嫂,勞您多費心了。”二太太狠狠的白了他一眼,恨恨的站起來道:“家裡哪有多的院子?這房子買的時候就這麼大!我也沒辦法伸手給你們一家變出個空院子來啊!倒是老宅西邊有幾間空房子,不如你們就先到哪裡去擠擠?”
段老爺冷笑:“二嫂倒會安排!西邊是竈間!丫頭婆子吃喝拉撒都在那裡,你讓我們一家子住那邊去!”
二太太攤手道:“那我可再找不出來空房子了!”
段老爺道:“過年時浩方一家住的那個桃花園呢?那邊沒人住吧?就還讓他們一家子住那邊,其他的等我們搬過來再找也行。”反正人都搬過來了,你也不能讓我們住大街上!
二太太氣得心肝都是痛的!早知道那桃花園就不讓浩方和他媳婦住了!沒想到倒讓這些人掂記上了!那處院子本來是她爲浩鳳娶了老婆後預備下的,上回請了個道士爺看了看風水說要先讓別的剛成親的小夫妻住上一段時候沾喜氣改風水什麼的,她纔會讓二姐和段浩方住進去。
見二太太沒話說了,段老爺就又過去問老太太:“娘啊,你看我們什麼時候搬過來適合適啊?”
老太太擡眼拉着他的手笑道:“這個你看着辦吧,你那邊事也多,等鋪子什麼的都找好人替你看着了,你再回來。”
段老爺一聽這話裡的意思是說那鋪子不必給二老爺?他倒不會在這種時候跟老太太較勁,得了鋪子總歸是好事,轉身看二老爺和二太太都黑着臉,段老爺心裡也痛快。
從老宅出來後,段老爺急着往家趕,他前腳進門剛喘兩口氣還沒來得及跟段章氏說老太太已經答應他們搬回去的事,第二天天還沒亮,大門那邊有人喊着跑進來說:“老爺!老爺!二爺回來了!”
段老爺和段章氏還沒起牀,聽見婆子進來說都嚇了一跳:“什麼?!他怎麼這個時候回來!”
兩人趕緊起來穿上衣裳迎出屋去,果然見段浩方正往院子裡走,見着他們二人趕快緊走幾步跪下道:“兒子不孝!兒子回來了!”
段章氏趕緊去拉他,段老爺打量着他,不解道:“這不年不節的,你這會兒回來幹什麼?是不是你大伯有什麼事讓你回來說?快進屋來。”說着就要去扯他進屋。
段浩方卻轉身向後伸手,兩人一愣,見他身後跟着一個穿粉緞衣裳梳婦人頭戴支小鳳釵的女子,女子身後還跟着一個抱着個襁褓的奶孃。
段章氏指着那女子結巴道:“這……她是誰?”她看着這女子和那奶孃懷裡的孩子算是眼睛都要不夠用了。
段浩方示意那女子跪下磕頭,對二老道:“這是我從南邊帶回來的,她叫石榴。”
石榴約有十七八歲,個頭小小的,瓜子臉,柳葉眉,臉上帶着笑。她聽了段浩方的話就擡眼笑盈盈的瞟了他一眼,這才軟軟的跪了下來,給段老爺和段章氏磕了三個響頭,又讓奶孃把孩子給她,她抱着孩子站起來就退到了一旁。
段章氏打量着她,覺得她身上說不出的古怪。瞧着也是大戶人家出來的,那細白的小手小嫩蔥似的,一看就是從來沒幹過活的。可是她剛纔當着段老爺和她的面就敢對段浩方那樣笑,反倒讓段章氏覺得不痛快,心裡總是有個疙瘩,又見是帶着孩子回來的,段章氏冷着臉也沒理她就轉身進了屋。
段老爺也沒看她,扯着段浩方跟在段章氏後面也進了屋。
石榴抱着孩子想跟着進去,門外守着的段章氏的婆子笑着過來攔道:“姑娘慢一步,太太沒叫人呢,咱們不能進去。”
石榴飛了那婆子一眼,輕輕一哂,倒就真站在屋外頭不動了。婆子上下打量着她,見她身上穿的頭上戴的倒都是好東西,看來二爺倒是真疼她啊。
屋子裡段章氏冷着臉對段浩方說:“你給我跪下!”
段浩方看段老爺,可段老爺坐在一旁並不看他。他就跪下了。
段章氏氣哼哼的問他:“她孃家是哪的?”
段浩方答道:“聽說是江蘇那邊的。”
段章氏冷道:“聽說?你聽誰說的?”見他直闆闆的跪在硬地上,多少也有些心疼。可是段浩平就是不吱聲就往家領回個人,如今段浩方也跟着有樣學樣!她必定要問清楚了才行!
段浩方道:“聽她姐姐說的。”
段章氏奇道:“她姐姐?她跟她姐姐住?爹孃呢?”
段浩方搖頭,道:“不曾見過她的爹孃。”
段章氏氣得幾乎要暈過去,指着段浩方罵道:“你倒是能幹啊!過年回來時你怎麼不說?送信回來時你怎麼不說?你爹你娘都給矇在鼓裡?這女人給你吃了什麼迷魂藥了!”
段浩方只是低頭不吭聲,也不求饒,也不求情。就這麼硬頂着跪着,倒像是不服氣似的。
段章氏見他沒反應更生氣了,罵道:“既然你什麼都不說,那個石榴也別想進門!”
段老爺此時才勸段章氏道:“你也消消氣。”轉頭對段浩方說,“那女子到底是哪裡來的?沒有個來路可不能就這麼讓你領進來!她爹孃到底是哪裡的?她又是怎麼跟的你?說吧。”
段浩方吱嗚了會兒才道:“……石榴的大姐是……是跟着爺爺的……後來就把石榴給了我。”
段老爺一聽眼睛就瞪大了!段章氏也幾乎嚇沒了魂!
段老爺盯着段浩方壓低聲音道:“你說什麼?她大姐跟、跟着誰?跟着老太爺?”
段浩方垂着臉點點頭。
段章氏捂着胸口對段老爺說:“老爺!這可不行啊!這、這怎麼能行呢?這不是胡鬧嗎?姐姐侍候的老太爺,妹妹倒跟着方兒?這成什麼了?啊?”
段浩方偷偷看段老爺。
段老爺站起來在屋子裡轉起了圈,半天才停下對段浩方道:“你先領着她回你的院子去!”
段浩方答應着站起來要走,段老爺叫住他道:“回去跟你媳婦好好說!知道不知道?”
段浩方撇了撇嘴,很不情願的答應了。段老爺看着他這個樣直皺眉,一時卻也沒有什麼辦法,揮揮手讓他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