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書生見諸葛秀英被張阿六拋出的沙粒迷了兩眼,於是便搶身近前,要揮劍劈下。
可是,就在他劍已高舉過頭,尚未劈下之時,忽見面前倏然飛來的兩道金光。
這金光帶着兩股沁人心脾的寒氣,直奔醉書生面目襲來。
醉書生顧不得諸葛秀英,急忙收劍抵擋面前的金光。
耳畔只聽一聲清脆的金鐵之聲,手中劍已與一道金光撞擊一處,迸出一個紅色火團。
醉書生駭然一怔,不知那金光是何暗器。
就在這一瞬間,另一道金光已經飛到面前,一股奇寒逼至,醉書生只感到眉心被重重一點,慘叫一聲,仰面倒地。
醉書生身體一倒,那兩道金光便向屋頂飛去,穩穩地落在一個人手上。
那人抓住兩道金光,赫然是兩枚金鏢。
隨後又抽出寶劍,冷嘯一聲飄然落下。
他身後的一人,也一擺手中合扇門刀,提身隨下。
前面落下之人,已飛身黑蝴蝶旁助戰。只見他劍似游龍,人如輕煙,眨眼間,圍鬥黑蝴蝶的四個蒙面人便莫名其妙地倒下兩個。
另外兩個見勢不好,一齊躍出圈外,擡了醉書生的屍體,倉皇逃遁。
後從房上落下之人早已奔到諸葛秀英近前,一抖手中板門刀,將諸葛秀英護在身後。
對面前的幾個蒙面人吼道;“不怕死的就上吧,姑奶奶正手癢難耐!”
那幾人見同夥已擡着掌教的屍體逃遁,便知再戰下去定然慘敗,於是“呼哨”一聲,都四散逃去。
諸葛秀英雖然雙眼被迷,但一聽聲音,就知道女兒張雲霞已來到身邊。
便急道;“雲霞,快抓住小六子!我要把他扒皮抽筋!”
張雲霞聞言,一擺手中刀,縱身要向那幾個蒙面人追去,突然被到跟前的黑蝴蝶一把拉住道:
“別追,荷花門毒器霸道,張阿六肯定在醉書生一倒就逃之夭夭,哪會等着咱們收拾他?”
張雲霞穩住身形,急忙又回到諸葛秀英眼前,焦急道:“媽,你怎麼樣,要緊嗎?”
諸葛秀英道:“不要緊,我所中的不是五毒神沙,覺得好些了。賊人可全殺走了嗎?”
張雲霞道:“全殺走了。幸好逢春我倆回來得及時,是逢春用龍鳳雌雄寶鏢殺了那醉書生,才救了你。”
諸葛秀英喜道:“逢春也回來了,他在哪裡?”說着,便試圖睜開眼睛,但雙眼只是流淚,卻睜不開,急得伸手亂摸。
一旁的柳逢春已經把手中推入鞘內,疾步上前,捂住諸葛秀英的手,畢恭畢敬地道:“媽,我在這兒!”
諸葛秀英握住柳逢春的手,慈愛地撫摸着道:
“逢春,你媽的病好了嗎?孩子帶回來沒有?”
柳逢春道:“家母病已痊癒,孩子留在濟南,家父整日爲其推拿按摩,活筋骨,爲日後習武打基礎。”
諸葛秀英聞言嘆道:“你爸真是,孩子才三歲,這不是胡鬧嗎?”
張雲霞一旁笑道:“媽,您別心疼呀!寶兒身體很好,我爸說要想研習絕世神功,非早些開始活動筋骨不可。
“他老人家還請了自己的師兄一同調教寶兒,說,武林後繼無人,將來我們的寶兒說不定還能縱橫天下,威震武林哩!”
諸葛秀英笑道:“好個九天神龍,得了個孫子怕是樂瘋了。好吧,就由他們折騰去吧。可他要是苦着我外孫,我可不依他!”
黑蝴蝶笑道:“老前輩,到那時我陪你一同去。看這寶兒究竟怎樣,讓你們這般喜愛?”
諸葛秀英早鬆了柳逢春的手,一邊揉眼睛一邊道:
“林姑娘不知,我那寶孫便是天上的金童玉女也比他不及,真令人愛不釋手。所以我給他起名叫柳金童。”
正說着話,突然房門“啪”一響,一個高大的身形搖晃着走出來。
一邁出門檻便喊道:“賊人都跑了?你們怎麼沒留一個兩個讓天柱過過癮?”
柳逢春見了齊天柱便疾步上前,抱拳道:
“七哥,還是你福大命大,幾經大難不死,看來你必有後福啊!”
齊天柱借月光一看,認出的是柳逢春,便哈哈一笑道:
“原來是柳兄弟!肯定是你們兩口子幫的忙,怪不得殺得這麼幹淨!”
張雲霞聞言笑道:“七哥,你怎麼在屋裡躲清靜,不出來助戰呀?”
齊天柱道:“這倒要問你媽了,她讓我在屋裡保護師
妹,我又怎好不聽?”
話音未落,鄧玉瑤已從屋裡走出,她與柳逢春和張雲霞一一見過禮。
這時,諸葛秀英眼中的沙子已隨淚水流出,勉強已能睜眼,但還紅腫發澀。
她看見地上躺着的張雲飛,適才和女兒女婿相逢的喜悅便一掃而光。
一股巨大的悲慟涌上心頭,她強忍着不流露出來,淡淡地對柳逢春和張雲霞道:
“去吧,把你兄弟埋了吧。”
說着便大步走進了屋。
柳逢春和張雲霞也黯然神傷,兩人同齊天柱一道,擡了張雲飛的屍體,向莊外走去。
庭院裡,只剩下黑蝴蝶和鄧玉瑤。
黑蝴蝶看見諸葛秀英已在屋裡重新點亮了燈,便嘆道:“瑤妹,看來咱們也不能再在這裡呆下去了。
荷花門徒沒有殺盡,逃走之人必然講了咱們在此的消息,很快便有人會追趕而來。爲不再給雲夢山莊帶來劫運,要快些離開這裡。”
玉瑤幽幽道:“我也是這麼想,我感到太對不起張家了!”
黑蝴蝶道:“諸葛秀英的爲人咱們已經知道,若明是辭行,她定然不允。一會兒等天柱他們來再商量一下,最好是留下一封信,然後不辭而別。”
玉瑤道:“姐姐想得周到,就依姐姐吧!”
兩人商定之後,便一前一後進了屋。
諸葛秀英正坐在牀畔垂淚,見二人進來,忙掩飾道:
“唉!爲娘眼睛還不舒服,總流淚。”
黑蝴蝶道:“也算張阿六還有點良心,沒有真發暗器,只拋了一包沙土面子。”
諸葛秀英恨道:“那個畜生,他哪會發暗器?早年跟隨雲飛爹耳濡目染,僅會一招半式。
“這個畜生心眼多,他拋一包沙土目的不是傷我,是分散我的注意力,好讓那醉書生趁機進招。這個王八蛋,真是可惡之極!”
三個人正說着話,柳逢春和張雲霞、齊天柱走進屋來。
三人眼睛紅紅的,顯然剛剛哭過。進了屋,柳逢春低聲道:“埋好了。”
諸葛秀英咬了咬下嘴脣,大手在空中一揮,大叫道:
“死了好!乾淨,省心……你們都各自回屋睡去吧!”
黑蝴蝶等人本想勸慰諸葛秀英幾句,見這情勢也不好開口,恭敬不如從命,於是便紛紛辭了諸葛秀英,出了屋子。
那張雲霞見幾個人都出去了,還遲遲疑疑不想走,有些依依難捨。
母女連心,她真想母親說幾句心裡話,以安慰母親。
誰知諸葛秀英見了,便嘆道:“雲霞,你也走吧。
“你是嫁了人的,媽不能和你再睡一處。去吧,你心裡想什麼媽知道……”
張雲霞眼中含淚,點點頭默默退出諸葛秀英的屋子。
她一出門,見黑蝴蝶、鄧玉瑤等人正站在屋前的樹下等她,便連忙走過來,道:
“怎麼都不去睡?莫非還有別的事?”
黑蝴蝶道:“張姑娘,我們已商量了,爲怕再給山莊帶來災難,準備連夜離開山莊。
“因爲令弟新逝,令堂必憂鬱傷懷,所以想讓逢春一人隨行,留下你陪伴母親。不知你意下如何?”
張雲霞道:“爲何這般倉促?明天走不行麼?”
柳逢春接口道:“林女俠擔心和媽媽辭行,怕媽不讓走,因爲天山龍女重現江湖的消息已說人皆知,許多人爲了‘武林秘譜’和‘寶窟地圖’都想抓到他們。
“他們離開山莊,媽肯定不放心,所以想不辭而別。”
張雲霞急道:“那怎麼行!若真的離了莊子,兇險會更多。留在這裡,許多人懾我江南五大山莊的威名。
“也不敢貿然前來騷擾。我看還是留下的好!”
黑蝴蝶道:“雲霞,我們知道你想的和令堂一樣,但今夜也是非走不可。
“我們已商定離此奔赴玄極山,去找楚良的師父雲空長老保護。想來玄極山比山莊更安全一些……”
張雲霞道:“也好,事不宜遲,現在就動身吧。天柱去牽了馬來,再給銀狼弄些吃的。”
齊天柱答應一聲便去準備。
黑蝴蝶又道:“咱們回到屋裡準備一下,我還要給令堂留下幾句話,以致歉意。”
說着帶領玉瑤,柳逢春夫婦,四人來至張雲飛的書房。
黑蝴蝶拿過紙筆略略寫了一封短信,揣進懷內,等山莊時交給莊丁,明晨好交給諸葛秀英。
信
寫好後,四個人又簡單地整理好行裝。
這時,齊天柱已牽馬帶狼而至。
黑蝴蝶見一切收拾妥當,便打了個手勢,五個人悄悄地向院門走來。
那張雲霞雙眼含淚,嘆了一口氣,心道:“媽,女兒先走了。等事成歸來,再好好敘說心裡話吧。
“想着,大步趕上前面的人。出了院門,披着朦朧的月色,衆人走出了雲夢山莊。
山野空寂,樹影婆娑,夜風襲來,帶着些許涼意。月光恬靜,透過路邊的枝葉篩下來,斑斑點點如碎銀一般。
黑蝴蝶等人走在崎嶇有平的山路上,小心向前奔來。
路邊兩旁的密林中不時傳來幾聲夜鳥“嘎嘎”的鳴叫,擡眼望去,黑魃魃的,卻又像重重的山巒。
往前看,迷迷朦朦,一條若隱若現的小路通向幽深之處,彷彿要把人引向那冥冥世界。
幾個人都默然無語。
走在最前面的是黑蝴蝶,因爲這些個人中唯她去過玄極山。
黑蝴蝶在前只顧趕路,也沒有與身後的人說笑。
因爲此行,人們的心境相同,都很沉重,前途莫測,兇險未卜,深感壓抑。
緊隨黑蝴蝶的是騎雪兔馬的玉瑤,齊天柱帶着銀狼,跟在馬後,看上去,他卻不十分憂鬱,一副疲倦不堪,懨懨欲睡的樣子。
最後同是柳逢春夫婦,兩人並肩而行,親愛密密。
拂曉,幾個人來到了一座山前。
黑蝴蝶看了看前面那高聳入雲的山峰和連綿不斷的山巒,開口道:
“這是九華山,過了九華山就是玄極山了。但九華山方圓三百餘里,要走也得一兩天。
“咱只走了一夜,實在倦怠,我看歇息一下,吃些乾糧再趕路不遲。”
“最好最好!”齊天柱聞言道,“我早餓得腸子直叫,這兩腿又沉,正想歇息。”
說完,一眼看見路邊有一處松林,道,“不如去林中歇息。”
黑蝴蝶道:“也好。”
於是,幾個人下了山路,穿過一片樹林叢,來到樺林裡。
選了一片寬闊的草地,玉瑤下了馬,幾人便都坐在草地上。齊天柱舒開四肢,躺了下去,閉上眼睛小睡。
旭日東昇。一抹晨暈,透過樹梢射進林內。
黑蝴蝶打個哈欠,對坐在身旁的鄧玉瑤道:“妹妹,此刻我又想起三年前西行的事來。今天的際遇比那年好多了。追殺的也少了。”
玉瑤道:“林大姐,追殺的人雖少,但我們卻沒了希望,只是苟且偷生,卻不如當年一心西行,倒可以排除萬難。
“而現在……唉,不但不知家父的遺物究竟在何處,而且也不知能不能迎戰‘索命神煞’。
“眼看着就要春暖花開,萬一‘索命神煞’跨海來,武林豈不是血雨腥風,遇上一場空前浩劫麼?”
黑蝴蝶道:“瑤妹,令尊病故時當真沒有告訴你‘武林秘譜’和‘寶窟地圖’在何處?”
玉瑤若笑着搖頭道:“沒有。林姐,你與我生死與共,情同姐妹,我還會瞞你麼?
“家父只是給了我一個錦囊和一封交給良哥哥的信,別的什麼也沒給我。”
黑蝴蝶道:“你可知給楚良的信說的什麼?”
玉瑤道:“不知。聽良哥哥說,那信中就寫了一行字,讓他看後把信吃掉,別的什麼也沒有。”
黑蝴蝶思忖了片刻;嘆道:“唉?真是怪事,楚良怎麼會在西行路上失蹤呢?我不相信他會對你負心,這其中必有文章。”
玉瑤幽然嘆道:“這個小魔星,實在可氣,誰知他搞的什麼鬼!一走三年,活不見人,死不見屍。唉!真讓人……”
說着眼圈一紅,垂下頭去,兀自黯然神傷。
兩人在這邊說話,而逢春夫婦卻坐在不遠的樹下默默不語。
兩人心情都很沉重,因爲弟弟張雲飛新喪,此次赴玄極山又不知是否遇上麻煩。
柳逢春緊鎖雙眉,張雲霞滿面愁雲。
約摸歇息了一個時辰,幾個人都吃了些乾糧,這時天已近正午了。
黑蝴蝶站起身道:“咱們走吧,爭取天黑前翻過九華山,明天一天便可趕到玄極山了。”
玉瑤起身,柳逢春夫婦來到黑蝴蝶和玉瑤的身旁。
黑蝴蝶走到齊天柱身旁,見齊天柱依然鼾聲如雷,睡得正香。
便用腳尖碰了碰齊天柱,笑道:“齊老七,你倒會享福!”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