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公子”和燕娘在“靜竹庵”趁柳逢春和雕娘和鴿娘廝殺時,悄然逃走。
因爲他知道,若柳逢春使用龍鳳雌雄寶鏢,他們四人必成鏢下之鬼。
早在天山時,他就知師父鄧廣宇依仗這兩枚寶鏢和乾坤神劍縱橫天下,名揚四海,成爲武林領袖。
所以深懼寶鏢神威,帶着燕娘倉皇逃出“靜竹庵”。
兩個人慌不擇路漫無目的地向前奔走。
燕娘道:“真後悔那天未趁柳逢春擊昏時殺死他……”
“病公子”道:“我也想過。可是你知楚良有多厲害,若發現我們趁機擊殺柳逢春,他必擺脫清風客對付我們。所以非但殺不死他,還有性命之危。”
燕娘又道:“公子,咱們回‘靜竹庵,吧,殺一個回馬槍。想必那柳逢春已走!”
“病公子”冷笑道:“哼,你太過天真!那柳逢春也許料定我們會回去,正在庵中等着,豈不落進他的陷阱?
“另外我一直見那要動武的尼姑眼熟,現在纔想起她叫沈飛燕,是柳逢春昔日的情人。你想他會很快離去嗎?”
燕娘驚訝地“啊!”了一聲,便不說話了。
又走一段路,“病公子”突然道:“我想讓你回京城去面見冷奇風,你可願去嗎?”
燕娘聞言誠惶誠恐:“公子之命,燕娘怎敢不從?”
“病公子”道:“你告訴冷奇風,說我及牡丹五娘,連同範子文和‘岷山二雄’都在九華山戰死。
“告訴他楚良武功卓絕,當世無雙,鄧廣宇的遺物就在玄極山上……”
燕娘驚疑道:“公子因何詐死埋名,以後不想現身江湖了?”
“病公子,嘆道:“我也不願這樣悄無聲息地消失江湖,只是被迫無奈,我見清風客和楚良的一戰,方知所學實在微不足道。
“我在江湖樹敵大多,而又武功平平,既便隱身修行,仇人尚不能容我,更何況現在少了一臂?
“因此,我要詐死埋名,暗中遍走天涯,尋訪異人奇士,學得魔功異術。
“以後再重現江湖,不但自身安全無憂,而且還可獨霸武林。”
燕娘聞言,讚歎道:“公子心機,神人也莫過如此,”
“病公子”得意一笑道:“你到京城告知冷奇風我等死訊,便馬上離開,到東海之濱找我。我帶你一同四海飄遊,你可願意?”
說着話,“病公子”停住腳步,看着面前俏麗多姿的燕娘,從懷中掏出那塊寫有“病公子”三字的金牌,遞給燕娘道:“把它交給冷奇風,說我臨死前託付於你的。”
燕娘接過金牌,貼身揣了,道:“公子,小女一生一世跟定公子了。公子不可食言,小女十日後必到東海之濱去尋公子!”
“病公子”點了點頭道:“一言爲定。你去吧,路上小心!”
燕娘依依不捨道,“公子保重,小女去了。”
說完,施展輕功,向京城方向疾奔而去。
“病公子”目送燕娘遠去,這才收回目光,嘴角掠過一絲冷笑,轉過身信步向西走來。
他是要隻身去西方各處漫遊,尋訪高人異士,學得曠世奇功。
適才讓燕娘去東海之濱,乃是他心生一計。
萬一燕娘告訴冷奇風自己詐死埋名,並在東海之濱登舟遠遊,那冷奇風就會帶人去東海追襲。
儘管“牡丹十娘”對“病公子”忠貞不二,尤其是燕娘和狐娘對他百般恩愛,以身相許。
但“病公子”心中對“牡丹十娘”總是提防再三,疑心她們受冷奇風指使,每時每刻監視自己。
他雖被冷奇風收買利用,卻從來不和冷奇風一心,他不願受任何人控制,要自己獨當一面,幹出驚天動地的大事,在皇帝面前與冷奇風爭功。
他曾試圖除掉冷奇風,自己取而代之。但冷奇風身旁有“崑崙三怪叟”,形影不離,實難下手。
而此刻,他讓燕娘假傳死訊,若燕娘不是冷奇風所派,那便可幫助自己欺騙冷奇風和江湖中人。
至於燕娘事成之後去東海之濱尋找自己,那些漂泊海上的海盜則不會放過她,不必擔心她將自己詐死之事宣泄江湖,若燕娘果真是冷奇風的人,也無處尋找自己的蹤跡。
“病公子”覺得自己這事做得高明,洋洋得意,悠然自得地走在山路上,準備繞過玄極山西行而去。
正行間,身後傳來一陣馬蹄聲響。
“病公子”探身閃進路邊的密林,定睛一看,見身後的山路上飛馳着兩匹快馬。
前面是一匹紅馬,後面緊隨的是匹白馬。
臨近時,看清馬上之人都二十左右,身穿武士勁裝,兩個人打馬如飛,風風火火,向前奔去。
“病公子”覺得騎紅馬之人似乎面熟,但卻想不起是誰。
他按捺不住好奇,見兩匹馬飛掠而過,便隨後施展輕功,跟了上去。
那兩匹馬箭射一般,直向九華山奔來,追隨後面的“病公子”心中不由一動。
也許這兩人是到玄極山去,爲得到鄧廣宇的遺物,才這般急急忙忙趕來?
若是那樣,自己還能坐收漁翁之利,也未可知。
心念及此,興趣大增,腳下用力,緊跟不捨。
次日天剛亮,一紅一白兩匹馬來到玄極山上峰寺大門外。
馬上兩人勒住坐騎,跳下馬來,鬆了肚帶拴在一旁。
兩個看看緊緊關閉的大門,其中一個穿白色武士勁裝即適才騎紅馬的青年對另一穿紫色勁裝的青年道:“待我上去砸門,讓那小子出來送死!”
躲在大門前樹上的“病公子”聞言,心中一喜,原來是楚良的仇人尋上門來,看來一場惡鬥勢不可免。
他在樹葉繁茂處藏起身形,偷眼看着上峰寺門前。
這時見白衣人已走近大門前,伸手“啪啪”地扣打門環。
誰知打了幾下,門裡悄然無聲。
白衣人怒道:“哼,不敢出來。我非逼他們出來不可!”
說着後退了十餘步,立了一個馬步。
只聽他怪哼一聲,雙掌從腰間平推而出,耳畔“嘭”的一聲巨響,上峰寺的兩扇大門,被擊倒在地。寺中庭院,赫然展露眼前。
白衣人橫傲十足,正欲邁步進寺,突然從上房走出一個小童,一邊慢騰騰走來,一邊打哈欠,看樣子好像剛剛睡醒。
那小童走到大門前,見兩扇大門被人擊倒在地,驚道:
“何人大膽,敢來這裡撒野?”
擊倒大門的白衣人朝那小童冷笑道:“小和尚,你去把那楚良給我叫出來,就說有人向他索命來了。
“你若是去了,這兩扇門我給你重新上好。你若不去,我把這上峰寺毀成一片廢墟。”
小童一見那白衣人俊眉朗目,面白如玉。只是面罩寒霜,一臉殺氣。
不由膽寒道:“施主報上名來,小的好去通秉師兄。”
白衣人斥道:“你因何這般囉嗦!快去就是了。楚良欠誰的命,他自然知道!”
小童被白衣人的凜凜威風震懾,不敢再問,急急地轉身向屋中跑去。
小童正欲推進屋,誰知從屋中出來一人,兩人險些撞在一起,那小童見了屋裡出來之人,欣喜道:“師兄,正好,門外有人找你。”
原來屋中走出的正是楚良。他剛剛練完晨功回來,聽門前有人吵鬧,便想出來看個究竟。
不想一出門,撞見了驚慌失措的小童。
聽小童一說,便笑道:“因何不請客人進寺一敘?”
小童滿臉汗涔涔地道:“師兄,那人是找你索命的,你卻還說請進寺來……”
楚良一怔道:“他叫什麼名字?”
小童擡頭道:“他說你自然知道。”
楚良聞言,劍眉蹙起,不再言語,跟隨小童來到大門外。
他看了看面前站着的一白一紫二人,雙拳胸前一抱道:
“在下楚良,這廂有禮了!”
白衣人朝楚良傲然一笑:“楚良,你不必介紹,你就是碎屍萬段,我也識得!”
楚良看看面前狂傲十足的白衣人道:“可我卻想不起閣下是誰?更不知與閣下有何過節?”
白衣人凜道:“楚良,你還記得三年前在羚羊鎮古剎之中,你掌傷了誰?又是誰抱走父親的屍體,聲言要找你爲父報仇?”
楚良聞言,恍然道:“你是鐵掌定乾坤馮子道之子馮天奇。”
馮天奇冷笑道:“總算你還記得!怎樣,我們選定今天送你上西天,然後再用你的頭,去祭奠家父亡靈!”
楚良嘆道:“三年前古剎一戰,楚某被迫出手傷了令尊,實出無奈,深感痛悔。雙方爭鬥,死傷之事在所難免。
“俗話說冤仇宜解不宜結,似這般冤冤相報,武林仇怨何時能止?還望馮公子見諒!”
馮天奇聞言怒道:“楚良,這等血海深仇,卻被你輕描淡寫三言兩語說得沒事一樣,天下哪有這等便宜事?
“自古殺人償命,今天我等前來志在取你的人頭祭父,別無他路!”
一旁的紫衣人也怒道:
“江湖上傳說楚良英雄義膽,武功超羣,今日本想痛快淋漓地廝殺一番,想不到你卻是個懦夫!”
楚良道,“你是何人?因何出言不遜?”
紫衣人道:“在下徐奇峰,家父乃雲霞山莊莊主天刀徐光耀。今日來也是爲父報仇!”
楚良聞言嘆息道:“二位爲父報仇之心,在下自然理解。但爲人需分善惡,處事應辨真僞。
“你等之父,俱賣身投靠清廷,助紂爲虐,況且二人之死亦屬咎由自取。你們要爲他們報仇,難道應該?”
“放屁!”馮天奇怒不可遏,罵道,“我父就是不辨忠奸的走狗,死了就能白死?
“我是我父親的兒子,父親養育於我,哪怕他是賊,是萬人唾罵的惡棍,我也要爲他復仇。
“你少在那裡廢話,有膽量咱們就以死相搏!”
楚良無奈道:“馮公子,徐公子,我等年齡相仿,正值青春歲月。俗話說二虎相爭必有一傷。況且我等之間本無太大的恩怨。”
徐奇峰怒道:“楚良,你殺了我們的父親還不算太大恩怨?我們只求與你決戰,不需顧慮你我的生死!”
楚良仍然不想傷這二人。
他們爲父報仇之情,在他心中掀起層層波瀾,很是難過。
他想到自己被害的父母,也許殺父仇人還逍遙世上。
自
己身懷絕技,卻不能爲父母報仇雪恨。想到這裡,心如刀絞。
馮天奇見楚良神色黯然,木立不語,便傲然道:
“楚良,你也不要大害怕,生死乃瞬間之事。我等要你的命,也是迫不得已。父仇不報,我等有何顏面立於世上?”
徐奇峰也道:“喂!楚良,你不說話我們就能饒過你嗎?今天不殺了你,我們絕不下山。
“爲了尋你,我們走了多少地方,後在雲夢山莊諸葛秀英口中得知天山龍女來了玄極山,我們猜想你也必藏在這裡,果然不出所料。”
楚良臉色鐵青,任憑二人辱罵,只是不語。
他心中實則很亂,亂得理不出頭緒。
這時,馮天奇怒道:“楚良,你少裝聾作啞,再這樣,休怪我們不客氣了!”
楚良突然道:“這樣吧,我便讓你們每人打三掌。我若被打死,是死有餘辜,便可成全你們的孝名。
“我若未被打死,你們也算出了氣,報了父仇,下山離去如何?”
馮天奇道:“楚良,你真乃大話欺人,不要說三掌,我一掌便送你上西天!”
楚良不再言語,閉上了雙眼,直挺挺地立在那裡。
雙手垂在身體兩側,將身體各部位暴露無遺。
若非胸脯一起一伏地呼吸,儼然就是一個木偶。
馮天奇看看身旁的徐奇峰,兩人對視之後,彼此點了點頭。
馮天奇對徐奇峰道:“徐大哥,你先來吧。我若先出手,你恐怕是打不着了!”
徐奇峰也不推辭,搶步來到楚良面前,言道:“楚良,你準備好,我可要出掌了!”
說完,身形後躍三尺,右掌伸出,在空中一掄,將真力貫注右臂。
然後怪哼一聲,向楚良的心窩穴就是一掌。
那掌擊在楚良身上彷彿打在了一團棉花上無聲無息。
楚良身體紋絲未動,只是眉頭不易覺察地皺了一下。
徐奇峰臉色一紅,有些掛不住面子。
他又重新撤回身形,變掌爲拳,暗注真力。
又大吼一聲,搶步衝上,一拳擊在楚良的下腹部。
楚良中了一拳,雙肢便像生了根,仍然絲毫不動。
只是上身微微搖晃了一下,很快恢復原狀。
徐奇峰嘆道:“唉,我真無能!”
說完,慚愧滿面,退到一旁。
馮天奇道:“徐大哥,還缺一掌,你應擊完纔是!”
徐奇峰嘆道:“馮弟,你有所不知,我這一掌一拳已貫注全身真力,再打下去還不如這兩下。馮弟,就看你的‘達摩神功’了。”
馮天奇傲笑道:“徐大哥,你備好劍。我一掌擊斃了他,你就割下他的頭,好去祭奠先輩的亡靈。”
說完,疾身來到楚良面前,傲氣十足地瞥了楚良一眼,深深地吸了一口氣。
突然,馬步定樁,大吼一聲“呔!”,雙掌從肋下平空而出,兩股強勁的罡風襲向楚良胸前的三大死穴。
這一招正是三年前在羚羊鎮古剎之中,馮天奇向楚良施過的“僧推月下門”,是用少林寺絕技“達摩神功”發出的一招殺手。
只見馮天奇的掌風一擊出,楚良彷彿早有感覺,周身便微微地顫動。
“練家子”一看便知,那是運動所致。但見馮天奇掌力襲到,楚良雙目突然睜開,身形向後退了七尺,搖了兩搖,仍是站穩了。
雙眸凝視着馮天奇,沒有怨意與恨怒,就像端詳一個朋友。
馮天奇見自己畢生絕學“達摩神功”居然傷不了楚良絲毫,不由玉面潮紅,仰天嘆道:“天啊!想我馮天奇八歲入少林習武,至今一十二年,想不到習成之後卻這般無用。
“眼看着殺父仇人就在眼前,卻無能爲父報仇。身爲熱血男兒,連殺父之仇卻不能報,還有何顏立於天地間!”
說着,他迅疾地抽出腰上佩劍,大叫一聲:“爹,孩兒去矣!”聲音剛落,只見劍光一閃,血濺衣襟,身形栽倒在地。
楚良和徐奇峰萬沒想到馮天奇會橫劍自刎,驚愕得目瞪口呆。
楚良嘆道:“唉,可惜”。
一旁的徐奇峰雙眸噙淚,緩緩走近馮天奇,蹲下身下,用衣襟拭淨馮天奇脖頸之血痕。然後輕輕地抱起,走到那匹紅馬前,橫放在馬背上。
又解下自己的白馬,看了楚良一眼,嘆息一聲。
牽着兩匹馬緩緩地向山下走去,步履蹣跚……
楚良看見馮天奇的鮮血從馬背上滴落地上,一滴又一滴,如此紅豔醒目,也不由熱淚奪眶而出……
藏在寺前樹上的“病公子”目睹了這悲壯的一幕,嘴角掠過一絲冷笑。
他耐心地等楚良轉身進了寺內,這才飄手落下,看了一眼上峰寺。
悻悻地自言自語:總有一天,我會把這裡夷爲平地。
說完身形一抖,飛上樹問,施展輕功,奔西方而去。他要去學魔功奇術,野心是有朝一日稱霸武林。
雖不知他能否成功。
但“病公子”的存在,將是武林的一大隱患。
或許他日後在武林中掀起軒然大波,或許他從此在江湖銷聲匿跡,日後之事實難預料……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