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蝴蝶和沈紫燕哭了一陣,便流着淚在一幽靜之處挖了個坑,將沈春燕屍體埋了。然後懷着千種悲切萬般別情,匆匆上路奔赴華山。
將近傍晚時,兩人上了華山九真寺,找到了悟靜師尼。
沈紫燕備述前情,懇請師父贈些解藥。
悟靜師尼等沈紫燕說完,嘆道:“那荷花門的奇毒,非獨門解藥而不能解,爲師這裡也確無妙藥可以根除奇毒。
“但可以給你兩粒華山門獨門仙藥轉陽保命丸,你給每人吃一粒。
“加之你沈家獨門妙藥八寶還魂丹便可以延緩兩人性命,保住心脈不受毒侵,這樣你們方能有時間再尋那荷花門的獨門解藥。”
一旁的黑蝴蝶急切道:“但不知那荷花門的獨門解藥至、哪裡去尋,請師尼明示;我黑蝴蝶就是上刀山、下火海也要幫這個忙。
“沈春燕妹妹爲救我已賠了條性命,她們的事我豈能袖手旁觀?”
悟靜師尼道:“你們不妨去陰山找夏九娘。那夏九娘江湖人稱老毒婆,早先本是荷花門掌教,後被醉書生取而代之,她一直對醉書生耿耿於懷。
“今番你們若去求她,想必也不致使你們失望。”
於是次日清晨,黑蝴蝶和沈紫燕便雙雙拜別悟靜師尼,出了九真寺、下了華山。
兩人在山下分手,黑蝴蝶去陰山找老毒婆要解藥。
沈紫燕回臥虎莊送轉陽保命丸。
臨分手時,沈紫燕拉住黑蝴蝶的手含淚道:
“林姐姐,那兩位俠士性命能否保住,就看姐姐的了……”
黑蝴蝶苦笑道:“看你說的,還怕姐姐我不賣力嗎?你就放心吧,妹妹!
說完兩人各奔東西,飛身而去。
單說黑蝴蝶施展“春風擺柳”輕功絕學,直奔陰山而來,一路上不住盤算,怎樣才能把那解藥弄到手。
都說那夏九娘爲人又毒又陰,此番前去討解藥,也少不了一些麻煩。
唉!只要把解藥弄到手,就是她讓跪下來管她叫媽,也沒啥了不起。
一路思忖,也想不出高明上策,也只好見面再說,見機行事。
接近中午時,黑蝴蝶上了陰山清風觀,見觀內冷冷清清,蕭條零落,破敗不堪。黑蝴蝶立在觀前正愁尋不着人問一問,這時從觀中出來一個小道姑,灰色道衫,黑鞋白襪,目秀眉清,只是面有菜色,瘦弱不堪。
見了黑蝴蝶,便有氣無力地道:“女俠可是找我師父夏九孃的吧?”
黑蝴蝶見這小道姑爲人聰穎,說話也斯文,遂生出幾分好感,道:
“本姑娘正是來找那夏九娘,不知你師父可在觀中?”
小道姑嘆道:“女俠你來晚了,我師父已於前日下山了。”
黑蝴蝶失望地道:“但不知你師父去往何處?”
小道姑道:“我師父說五行魔宮的宮主神靈子乃是天下綠林總盟主,每年到了壽辰,天下綠林各道人物都得去送禮慶賀。
“今年壽辰又快到了,她下山想去弄些奇珍異寶,屆時送給總盟主。她聽說那‘天山七傑’已經西去學藝,知他們身上必帶着天山寶窟的地圖。
“她要把地圖弄到手,獻給神靈子。那樣,今年她的賀禮就會位居第一,也再不用在這清風觀受冷清。
“神靈子一高興,也許會讓她住進五行魔宮那天堂一般的地方。”
黑蝴蝶道:“你是說她已西行而去了?”
小道姑道:“正是,師父下山時帶了不少毒器,說這番西行少不了要冒兇險。”
黑蝴蝶知道夏九孃的去向,便辭別小道姑,離開清風觀,下了陰山,擇路西來,希望能覓見夏九娘。
太陽剛剛偏西時,黑蝴蝶趕到了五鳳山。
五鳳山離陰山二百餘里,綿延百里,羣峰羅列。
林密樹茂,百獸俱全。
黑蝴蝶仍用“春風擺柳”輕功疾行,翻過山樑,來至西山腳下。
她正欲穿過一片樹林,踏上一條奔五鳳鎮的小路,突然聽見前面樹林裡傳來喊殺之聲。
她急抖身上樹,穿枝過葉,來到喊殺聲處。
俯首一看在樹林間的一塊草地上,有三個人打鬥正酣。
這三人黑蝴蝶都認識:
正是冷奇風手下的“江南雙蠻”歐陽子龍和歐陽子明哥倆,手使鐵管菸袋苦戰少林門的狂瘋羅漢淨塵。
那淨塵手無兵刃,全靠一雙烏砂掌。
而此刻只見他左臂鮮血淋漓,不能動彈,想必已被鐵管菸袋擊斷,只用一支右掌和“江南雙蠻”苦鬥。
眼見狂瘋羅漢淨塵已處下風,被江南雙蠻逼得只有招架之功,並無還手之力,再用不上十個回合便難逃厄運。
黑蝴蝶見了心忖:這淨塵是七派派出暗助“天山七傑”的,如果被“江南雙蠻”在此除掉,那“天山七傑”便會又少一個幫手,我還是應救他爲好。
看來冷奇風不惜血本,將綠林黑道的高手幾乎都網羅門下,“天山七傑”此番西行必是凶多吉少。
可怎樣救得這淨塵呢?
下去拼殺也未必是對手,唉?就做一回小人勾當吧。
想到這裡,黑蝴蝶伸手從革囊中掏出兩顆打穴珠,彈身跳到另一棵巨樹上,選好方位。
只見那歐陽子明正揮鐵管菸袋,一招“金龍噴舌”,襲向了淨塵的咽喉。
這一招怪異兇狠,類似“白蛇吐信”,但比之更爲迅猛凌厲。
黑蝴蝶見歐陽子明的右肩井大穴正在腳下不遠,便右手一揚,打穴珠破風擊出。
歐陽子明正使出苦心悟出的絕招,要置對方於死地,萬沒想到樹上會有人偷打暗器。
再說江湖上有條不成文規矩,就是打暗器時應喊叫一聲,讓對方知道。
至於喊完之後打出暗器,對方能否躲避,那又當別論、因而很少有人打暗器而不打招呼,那種躲在暗處不現身形便出暗器傷人,被認爲是小人勾當,爲江湖中人所恥笑。
今天,黑蝴蝶知道“江面雙蠻”身懷絕技,彪悍難鬥,便不敢顯身硬拼。
故願背小人的辱名,暗發打穴珠,欲救淨塵。
那打穴珠乃黑蝴蝶多年練就的暗器絕學,不但力道迅猛,而且認穴奇準,可以說是百發百中。
果然一顆打穴珠擊出,正擊在歐陽子明的右肩井穴上。
只聽歐陽子明驚呼一聲,手中鐵管菸袋當即落在地上,一條右臂垂下,完全失去活動能力。
正在酣戰中的歐陽子龍見弟弟突然被擊,知遭人暗算。
心神一散,手中鐵管菸袋封架遲了些。
面前的淨塵已欺身而進,化掌爲刀,一招“老君劈爐”奔歐陽子龍的面目砍下。
這烏砂掌用的是少林上乘內功,手勁沉重。而這一式化掌爲刀,又在烏砂掌的硬功上揉進軟功,陰陽合一,內外難辨。
遇硬則軟進,碰軟則硬克,神鬼難防,乃是烏砂掌中最霸道的一招殺手。
可惜歐陽子龍這時因弟弟遭人暗算,心神已散,鬥志大減。
也沒預料到這淨塵能如此襲出殺手,見掌迎面劈來,便草草用菸袋往上一格。
卻誰知那烏砂掌遇硬則軟進,早把鐵管菸袋纏住,端端地向面目砍去。
歐陽子龍着實吃驚不小,忙把真力貫注雙臂,往外推送烏砂掌。
誰知淨塵變招奇快,用掌的內功把鐵管菸袋往懷中一帶。
歐陽子龍正發勁外推,身體生生被帶前三四步。
正想發力內收,淨塵卻使出少林“鐵頭功”,一頭直向歐陽子龍胸前撞去。
歐陽子龍想躲已來不及,實實被一頭撞在腦前,身體被撞得飛向身後一棵巨樹。
只聽“嘭”地一聲,歐陽子龍滿腔鮮血從鼻口中噴射而出,當即摔到樹下,氣絕身亡。
一旁的歐陽子明見哥哥慘遭毒手,自己右臂又傷,想來也必不是淨塵和尚的對手。
但這殺兄之仇焉能不報?
急用左手操起地上的鐵管菸袋,怪嚎一聲欺身攻上。
誰知他手中,鐵管菸袋還未擊出,又慘叫一聲,左手
菸袋掉在地上,左臂也無力垂下,疼得他尖聲嚎叫。
卻原來左肩井穴又被打穴珠擊中。
狂瘋羅漢淨塵殺性早起,見狀把硬功猛貫右臂,一招“力推泰山”,烏砂掌挾着一股勁風,正擊在那歐陽子明的前胸上。
一掌把個歐陽子明擊出一丈開外,胸骨擊塌,口鼻流血,倒地而死。
樹上的黑蝴蝶見了,也不由暗贊這淨塵和尚烏砂掌的厲害。
她本不想現身,只想一走了之。卻不料那淨塵早已雙膝跪地,立單掌於面門拜道:
“何方高人,尊駕光臨,請現身受小僧一拜,以謝今日救命之恩。”
黑蝴蝶不得已才從樹上飄身而下,戲謔道:
“我不是高人是小人,是偷着打暗器的小人!”
狂瘋羅漢淨塵見是索命黑蝴蝶,復又虔誠一拜道:“原來是林女俠,小僧失敬!”
“哎呀!快起來吧,就你們出家人說道多!”黑蝴蝶上前一把將淨塵拉起來道,‘天山七傑’走到什麼地方了?你可看見那老毒婆夏九娘?”
淨塵這時已經站起身形,取出一粒飛龍奪命丹放在嘴裡,又從腰上解下酒葫蘆,喝了一口把丹藥嚥下。
聽黑蝴蝶問他,便道:“‘天山七傑’等人想必已過五鳳鎮了。我們七派來了八位弟子,現在失蹤了四個。
“我想出來找一找,不想碰上這‘江南雙蠻’,若非女俠臂助,我命休矣!”
“哎!別囉嗦了。咱們在天黑之前出山,到五鳳鎮投宿,爭取明天追上‘天山七傑’他們。”
兩人說完,便飛身出了樹林。施展輕功,直奔五鳳鎮而來。
不多時,便來到了五鳳鎮。
這五鳳鎮乃是一個山區小鎮,雖然不甚繁華,但客棧、飯館、當鋪等都還齊全。兩人進了五鳳鎮,已近傍晚,正“是太陽壓山時分。
兩人都感到腹中飢腸轆轆,便走進一家掛着四個幌的飯館,準備吃過晚飯,再覓店投宿。
進了飯館,見屋中已經坐了幾個人,正在用餐。
兩人便揀一張浄潔的桌子坐下。
這時早有跑堂的夥計滿臉堆笑地奔過來道:“二位客官,你們吃點什麼?”
“兩味小菜,十個饅頭。”黑蝴蝶道。
“好哩!兩味小菜十個饅頭了。”夥計朝廚房高聲喊道。
不多時,便端上飯菜,兩人也不說話便埋頭吃起來。
這時忽聽離他們不遠的一張桌上有人喊了一聲:“小二!”
“什麼吩咐,客爺?”跑堂的夥計忙賠着笑跑過去。
那人道:“去,揀你們廚下最好的菜給那張桌上兩位大爺,我付錢!”
“是是是!就來。”夥計忙不迭答應着轉身跑進廚下。
不多時端着一盤紅燒海蔘、一盤翡翠螃蟹走出廚房,來至黑蝴蝶的桌前,把兩道菜放在桌上笑道:“那邊的客爺爲二位要的,錢他們付了。”
黑蝴蝶擡起頭,隨着夥計指的方向看去,見南邊靠窗臺一張桌子坐着口個人。
年紀均在四十左右,全是身着武士裝,腰上佩劍。
她皺了皺眉,旋即又大笑道:“是誰家的孩子這麼乖,還知道孝敬老孃呢?好,放下,不吃白不吃!”
說完便動手大嚼起來。
身旁的狂瘋羅漢淨塵卻未吃,兀自埋頭啃着饅頭,一副局外人的模樣。
聽黑蝴蝶一說,鄰桌的一個英俊少年忍不住“撲哧”一聲笑出聲來,那少年長得濃眉大眼,面頰白皙,一條油光水亮的辮子垂在腦後。
年齡就在十八九歲,身材適中,穿着長袍馬褂,腰上佩劍。
靠窗臺的那四人聽了黑蝴蝶的話,其中一個高鼻闊口,豹頭環眼的大個子笑道:
“我要是有這麼一位老孃,天天晚上就讓她摟着我睡。”
另外三個人聽了,便都粗野地大笑起來。
一個刀條臉,小眼睛的瘦子道:“那還不得把你老爹氣死嘍!”
哈!這話又惹得幾人一陣鬨堂大笑。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