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見齊天柱拎個大包袱,裡面想必就是那武林中人可望而不可即的“武林一百九十六家秘門秘譜”,鄧玉瑤手中拿着一個不大的黃色絹卷,顯然那便是“寶窟地圖”。
這兩件東西部放在了鄧廣宇的牀邊,他看看面前的“武林秘譜”和“寶窟地圖”,擡頭對鄧玉瑤道:“玉瑤,取我乾坤劍來。”
鄧玉瑤依言,從牆上摘下那柄乾坤神劍遞與父親。
鄧廣宇接劍在手,左手握鞘,右手吃力地抽出半截劍身。
只見他凝視着手中的乾坤劍,雙手微微顫抖,慨然而嘆道:
“劍啊劍!自我出道以來,你伴我踏遍天涯,飄泊江湖。
“曾經歷過多少惡戰血殺,今天我就要棄你而去,永遠訣別了。”
說着,猛地推劍入鞘,虎目中滾出兩顆淚珠,滴落腮邊……
殘陽如血,悲風呼嘯。可嘆一代大俠鄧廣宇最後耗盡一絲真氣,健軀入士,英魂昇天。
天山七弟子把師父安葬在天山後山的一片松林之內,
這墓地四處蒼松翠柏,野花瑞草,甚是幽雅清靜。
“天山七傑”並“天山龍女”鄧玉瑤,跪在墳前,都哭了個如瘋如癡,昏天黑地。尤其是鄧玉瑤,更是悲切難抑,寸斷肝腸。恰如梨花帶雨,更似瑞草含露。
這世間難一的親人又撒手長逝,只可嘆她剛滿二十歲,正值青春妙齡,雙親二老便先後而去。
把她一個美豔絕世的女孩棄於紅塵之內,卻教她怎樣在江湖那無盡的風險中闖蕩?
在悲念哀思中,她不由更思念遠方的一個心上人,那便是鄧廣宇的義子,和她從小就青梅竹馬的情哥哥楚良。
想起那個小魔星卻不禁叫玉瑤又愛又恨:
愛的是良哥哥雖然容貌不及潘安宋玉,才思也不及曹植蘇軾,但卻有一顆真誠善良之心,那般熾熱的人。
恨的是自從三年前父親把他送上玄極山拜武林“三大隱士”之三雲空長老爲師,他卻真能安心得下,一次也不回來看一眼對他朝思暮想的瑤妹,空讓這女孩家思情切切,淚灑紛紛。
而今天,自己這慈愛而嚴厲的父親,也溘然長逝。
自己在這世上卻唯有那狠心的良哥哥是親人了,而他卻似水上浮萍,四海漂泊,無根無蹤。
呀,良哥哥,此刻你又身在哪裡?客居何方?
“天山七傑”也是悲情涌蕩,痛切傷懷,想恩師在世,不但傳授他們武功,尚諄諄教誨他們世間之哲理,人生之真諦。
教誨他們要弘揚武德,匡扶正義。要顧民族之尊嚴,揚華夏之聲威。
身爲一介武人當驅惡而揚善,旨在健身而強國。
昨昔教誨猶在耳,今朝恩師成古人。怎不讓英雄淚下,豪傑悲懷。
最後,還是忠義君侯許志成強抑悲痛,率先挺身站起,悲聲道:
“師弟師妹,切莫再悲哭了。
“恩師現已作古,哭有何用?
“我等當遵師遺囑,償師遺願,那纔是對恩師最好的祭奠。”
幾個師弟聞言也覺話中有理,使都擦拭淚痕,緩緩起身。
再看那鄧玉瑤亦非尋常閨閣之女,聞大師兄一席話,也不再號哭。
站起身來,只是讓那淚珠撲簇簇滾落,泣而無音,灑淚晶瑩,嬌模樣卻這般令人看了心碎。
“回去吧,師妹,我們還有許多事要做,”許志成走近玉瑤柔聲勸慰。
玉瑤點點頭,默默地又看了那新墳一眼,嬌嘆一聲道:
“唉!看來也不能爲父親在此守孝了!”
“師妹,恩師臨終時叮囑,他故去後我等要迅速下山西行,否則會惹出許多不必要的麻煩。
“只待我等完成他的遺願,再一同來此陪伴他老人家。”
鄧玉瑤沒再說話,默默地跟隨師兄們回到碧雲山莊。
大家一
同來到了客廳,未等坐下,忽見齊天柱風風火火地闖了進來,一進屋便大聲喊道:“師父,師父,餓死天柱了!”
原來鄧廣宇臨終之前,打發齊天柱去看守書房,因爲那裡放着“寶窟地圖”和“武林秘譜”,惟恐趁這些人去安葬遺體時有人從中偷走。
齊天柱明知師父已經氣若游絲,瀕臨冥府,但師命難違,於是便去了書房。
在書房中睜着一雙大眼,目不交睫,怕那放在書櫃中的“武林秘譜”和“寶窟地圖”有個閃失。
中午時分,他實在餓得焦急,但也不敢離開,就大喊起來:
“來人哪!怎麼不來人換我?餓死天柱了!”
這時正是鄧廣宇星隕之際,誰還顧得上他。
直到了傍晚,他實在餓得難忍,便想叫銀狼替他看守一會兒,自己去廚房尋些吃的,卻不料銀狼也喊不來,他這才鎖上書房,奔前院跑來,想尋些大餅馬上返回,不料找了幾處都未見人。
於是直向客廳闖來,一進門就大喊。
客廳裡的幾人見天柱這副憨頭憨腦的模樣,誰也不忍心告訴他師父已死的消息,只是默默地看着他。
齊天柱見衆師兄看着自己緘默不語,他一下子愣了,嘟囔道:
“怎麼了?好像出大事了。”
倒是許志成不忍心再讓這憨師弟繼續矇在鼓裡,他轉身對肖子建和上官英道:
“你二人去代天柱看守好書房。”二人應聲而出。
齊天柱見了急忙道:“不用不用,我尋些吃的就回去。師父沒有讓我離開,是我自己跑出來的,天柱不能惹師父生氣。”
許志成聽了輕嘆道:“天柱,師父他……他……”說着,聲音哽咽,眼裡噙滿了淚水。
“大哥,你說師父他怎麼了?你說呀,急死天柱了!”
若是別人,便可以從許志成神情話語中領悟其中含義,可齊天柱不能。其實在他心中也沒想到師父會死,他又怎能那樣去想。
“師父他……死了。”許志成只有直截了當說了。
“你瞎說!”誰知齊天柱聽了,卻指着許志成怒吼一聲,“師父那麼好的人怎麼能死!”
衆人聽了都不由心中感慨萬千:
是呀!如果世間凡是好人都可以不死,那該有多好!
然而,世間唯有兩件事最爲公平,那就是生與死!
“你不信去問銀狼,它會告訴你的。”許志成知道齊天柱此刻誰的話也不會信,靈機一動說道。
“對了!我去找好伴兒問問,它什麼事都知道。”齊天柱嘟囔了一句,轉身大步走了。
許志成見齊天柱走了,便轉頭對鄧玉瑤道:“師妹,你和五弟、六弟速去收拾行囊,四弟告訴廚房準備晚飯。”
幾個人答應一聲,剛要出門。這時,便聽門外傳來一個女子的聲音:
“鄧大俠,侄女到此,不知容否一見?”
室內衆人皆大驚失色,便離座迎出門外,見庭院中站着一位麗女,身材適中、柳眉杏眼,硃脣皓齒,一身紫色武士輕裝,但誰都不認識。
許志成抱拳道:“女俠來自何處?名號怎麼稱呼?師父不在,在下是他大徒弟許志成。”
“哦,是許大哥,!”那麗女抱拳還禮道,“小女是洛英大俠江秋雨之女江雪梅,遵父命來投奔鄧大俠鄧伯伯。”
“哦!原來是江姑娘,快請到屋中一敘,”許志成早就見過洛英大俠江秋雨,也知他有一個女兒江雪梅。
以前每逢中秋節江秋雨、沈青雲都要來碧雲山莊與鄧廣宇團聚,三個人一同飲酒賞月。
許志成從他們的談話中知道江秋雨有一兒一女。兒子江飛舟,十歲時送上崆峒山拜師學藝;女兒江雪梅雖待守閨房,但也喜舞槍弄劍,功夫並不一般。
聽許志成這麼一說,江雪梅客氣了幾句,便進了客廳。
這
時夜幕降臨,有人掌上油燈,衆人分賓主落座。
江雪梅已和鄧玉瑤見過禮,便挨着鄧玉瑤坐下。
一旁的張錦全爲她端上香茗,江雪梅點頭含笑,以示謝意。
許志成見江雪梅坐定,便道:“江姑娘,想那江大俠遇害已有很長時間,怎麼你卻方纔來到呢?”
不問則可,一問便見那江雪梅頓然柳眉微蹩,笑容全失。
悽切道:“唉!別說了。那天我本是和沈大俠沈叔叔一同來的,來時還有我父親的貼身僕人施曉泉。
“不意途中正碰上那朝廷御林軍謀取天山,沈叔叔便先來天山報信,讓我倆隨後。
“誰知我倆在樹上隱身不慎,被那冷奇風手下人發現,那些人都是宇內一流高手魔俠,追上我倆縛了去。
“等冷奇風從天山撤回京都時,便把施曉泉殺了。”
說到這裡,眼中涌出晶瑩的淚珠,接着道:“把我擄回京都獻給了那乾隆皇帝。那皇帝便封我爲皇妃,當即被軟禁起來,受盡了凌辱和折磨。”
“那,你是怎樣逃出來的呢?”鄧玉瑤關切地道。
“也該我逃脫。一天晚上,我寂寞難耐,便到御花園賞月。
“正對月悲吟,感嘆不能力父報仇,卻身陷四籠。
“突然,離我不遠的兩個宮女輕哼一聲便倒了下去。
“我一驚,站起身剛要看個究竟,忽見一件東西迎面飛來,躲避不及被打在臉上。
“我只感到一陣奇香撲鼻,便什麼也不知道了,等我醒來,見自己正躺在一個假山背後。
“才知被人暗算,這時不遠處的一個人,見我醒來,便走到近前,對我說一些污言穢語。
“我問他是誰,怎麼膽敢到皇宮裡來。
“他笑着告訴我本是和香妃約好幽會,不料今夜香妃被那皇帝老兒纏住了。
“他見我在御花園賞月,才用暗器傷了宮女,再用迷香帕制我昏迷凌辱了我,我當時對他雖恨得要死,但也奈何不了他。
“我知他隻身夜半闖皇宮,絕非尋常之輩,遂靈機一動求他把我也帶出皇宮,還告訴他自己的不幸遭遇。
“他想了會兒便道:可以做一回善事。
“於是便將我背在背上,施展絕頂輕功,飛檐走壁,逃出了皇宮。
“後來,我告訴他要上天山找鄧大俠鄧伯伯。
“那人聽了,便將他的馬讓我騎了,還給我兩顆還功升氣丹。
“我千恩萬謝,再問他姓名,那人卻飄然而去。
“臨走時說了下句,‘足踏四海地,一劍走天涯。’就這樣,我一路奔波總算上得山來。”
“你還想到別處去嗎?”玉瑤早已陪着流了許多淚。
天山龍女自幼生長在碧雲山莊,從未涉足天山以外的世界,哪知世間尚有這般稀奇險惡之事。
“玉瑤姐,我父親死時便囑我來找鄧伯伯,說鄧伯伯會把我留在身邊,像親生女兒一樣待我。”
江雪梅柔聲說道,眼中淚光瑩瑩。
“可是雪梅妹,你還不知,家父他……已經於今日午時去世了。”
玉瑤說着淚水又流下來。
“啊!”江雪梅驚叫一聲,“鄧伯伯他…”
說着,便泣不成聲,“我的命好苦啊!”
“雪梅妹,你莫悲傷。家父雖故而姐姐還在,你若信得過姐姐,就留在姐姐身旁,咱姐妹也有個伴兒。”玉瑤抽咽着說。
“玉瑤姐,你不嫌我嗎?”江雪梅幽幽地問道。
“傻妹子,那怎能怪你呢!”
“姐姐!”江雪梅再也抑制不住,抱住鄧玉瑤,號啕大哭起來,玉瑤也抱住了江雪梅,想起自己雙親早喪,自己形單影孤,不禁也悲從中來,淚如而下。
這一雙苦命的絕代佳麗擁抱在一起,哭聲大作,震天動地。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