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震很小的時候,親眼見證了自己父母的死去。
那是一個寒冷的冬天,漫天的大雪飄飄灑灑,將整個天地都裝飾成了白色。賀震的父母帶着賀震外出經商,加入了一個商隊,去往另一個地方販賣貨物。然而半途,卻很意外的遭遇了劫匪的襲擊。
那是一場蓄謀已久的伏擊,在所有人都還沒有防備的時候,漫天的魔法和鋒利的箭矢就已經到來,隨行之人瞬間倒下一片。尖叫和慌亂之中,剩餘的僱傭保鏢合力撐起了一個厚厚的魔法盾,護住剩餘的人往安全地方撤走。他們撇下了物資,隻身撤退,只求那些匪徒們不要趕盡殺絕。
然而這個商隊可能影響力巨大,也可能裡面有重要人物,那些匪徒只留下小部分人清理屍體和轉移物資,大部分人還是窮追不捨。魔法盾本就不大,剩餘的人之中還有一些老弱婦女,漸漸的一部分人掉隊,出了魔法盾的範圍,立即被箭矢和魔法給奪走生命。也有一部分僱傭保鏢,爲了給其他人斷後而淹沒在敵人的魔法之中。
生還者越來越少,當他們越過一個小山嶺的時候,魔法盾已經很是稀薄,在一記雷電的轟擊下,魔法盾應聲破碎。那些負責保護商隊的保鏢已經所剩無幾,而且也根本不是那些刀頭舔血的匪徒們的對手,僱傭兵隊長當即一聲斷喝:“分開走,我們斷後,能跑幾個是幾個!”說完,和剩餘的保鏢一起衝向了那些追趕而至的匪徒,爲其他人爭取逃跑的時間。
戰士固然能拖延時間,但魔法師上去就等於送死。剛纔的魔法盾已經耗盡了那幾個魔法師的全部氣力,連一個小小的魔法也已經使不出來。但他們沒有逃走,他們從地上撿起死去同伴的武器,揮舞着跟隨隊長一起衝向了敵人。爲的就是給那些僱主,那些沒有反抗能力的人贏得時間。
賀震的父親一手抱着賀震,一手拉着妻子,努力的向前奔逃。無數的箭矢擦着身體從旁邊略過,但他是不敢回頭的。雖然他知道,那些匪徒要趕盡殺絕,他們的馬匹遠比自己的雙腿要快得多,但是爲了老婆和孩子,他還是一刻不能放棄。生還者慢慢減少,那些匪徒們最後已經是有了戲耍的成分,他們嬉笑着,看着那些亡命奔跑的獵物,一個個苦苦掙扎而心生快感。
一記火球襲來,賀震的父親就感覺牽着妻子的手忽然一輕。他回頭一看,妻子已經在火球中徹底融化,只剩下了自己牽着的一隻手掌。那魔法師也是手段了得,將火球的溫度控制到巔峰毫釐,既能將人融化,而又令旁邊的人感覺不到溫度。賀震的父親已經沒有時間悲傷了,他和賀震已經是最後的生還者,長時間的奔跑,讓他感覺肺部快要炸裂,雙腿也像灌了鉛一樣擡不動。但他知道,不能停下,一刻也不能停下。
他所奔跑的目標方向是一個軍營,那是炎黃帝國一個還算強大的附屬小國。再跑上幾裡地,就能碰到邊關營地的巡邏隊,那就有生還的希望。他這麼想着,正待擡眼再辨別一下方向,忽然就感覺胸膛一涼。低頭一看,一支利劍已經穿透了自己,箭尖就在胸前,還沾着自己鮮紅的血。爾後他感覺力氣被一點點抽空,一下子撲倒在了地上,漸漸沒有了聲息。
賀震被父親的撲倒慣性給甩在了地上,疼痛感讓他嚎啕大哭。他企圖用聲音喚起父親,再把他抱起來,再用那可口的糖果來止住他的哭聲,在以前這是很受用的,可現在,父親在雪地裡一動也不動。於是賀震的哭聲更大了。
雪越下越大,鵝毛大雪就像漫天的櫻花,飄搖,墜落。它們隨着寒風而上下起伏,左右搖擺,只是這時候,是沒有人去欣賞的。一支利箭已經瞄準了那嚎哭的賀震,那弓背在蒙面悍匪的用力下發出吱嘎吱嘎的聲響,只等弓弦一響,收割生命。
隨着“砰”的一聲弓弦響動,一支利箭以極快的速度射向了賀震,賀震還在看着他的父親,還在等待父親的安撫,渾然不知死神已經臨近。
就在這時,漫天的雪花之中,忽然襲來了一股如水波一般透明的劍氣,那劍氣掠過賀震的頭頂,將半空之中的利箭,從箭頭到箭尾準確的分爲了兩半。劍氣又絲毫不減的將射箭之人分成了兩截。
衆匪徒一下子譁然,都紛紛戒備,朝那劍氣的來源看去。賀震也似乎被一股殺氣給震懾,一下子止住了哭聲,轉頭去看。
寒風凜冽,在風雪之中走來了一個身影,那身影整個都藏在一件灰色的斗篷裡,斗篷將臉的上半部分整個遮住,只能看到鼻子以下的部分。但就是這樣半張臉,卻給人不一樣的感覺。花白的鬍子,看出蒼老的年紀,刀削般的面部輪廓給人以冷酷決絕的威嚴。他的手上握着一柄寬大的墨黑色巨劍,那巨劍殺氣四溢,將周邊的雪花都直盪開去。
他整個人像是和漫天的雪景融爲了一體,不突兀,不多餘。衆人都心生一種奇妙的感覺,感覺那人就應該出現在那裡,好像在雪一開始下的時候,他就應該在那裡。他的步伐好像也有一種奇特的韻律,一步一步走來,那踩在雪上的吱嘎聲像是能將衆人的心神都給吸引了過去。
那灰袍老者走到了賀震身邊,將賀震抱了起來。周圍的匪徒越聚越多,呈半圓形圍在了灰袍老者不遠處。單單一個身影,竟讓他們沒有包圍上去的勇氣,而就此撤走,卻也弱了自己的威嚴。
老者抱起了賀震徑直朝前走去,衆匪徒一時間竟然不敢阻攔,紛紛讓出來了一條路。衆匪徒的首領心有不甘,如果讓老者就此離去,那自己在幫中的威嚴就此掃地,而眼下,那老者只顧着向前走,後背已經暴露給了自己。想到此處,他看了看手中的開山巨斧,決定放手一搏。
他也不管什麼規矩不規矩了,再說做匪徒殺人越貨,哪有那麼多道義規矩呢。於是他一拍馬屁股,向老者衝了過去,他打算背後下手。一柄開山巨斧,加上馬匹的前衝勢頭,給了他無比的自信,一斧子輪下去,再厲害的劍客也不敢硬接。
可隨着距離的靠近,多年來的驚險生涯讓他心生警兆。於是,就在離老者還有兩丈遠的距離下,他把準備劈下去的巨斧給生生止住,轉而護在了自己的身前。
但是已經晚了,那灰袍老者轉身,一個跨步,就到了匪首的跟前,雖然是極快,但卻給人一種閒庭信步的感覺。老者自下而上一個揮劍動作,行雲流水,自然流暢。衆人都有些呆了,真沒有見過這樣的劍客。一般的動作,都是速度越快威力越大;而眼下,那老者揮劍動作並不快,卻給人一種莫可抵擋的感覺。
老者一個揮劍結束,挽個劍花歸劍入鞘,然後抱着賀震徑直離去。只留下那個匪首,還保持着格擋的姿勢呆立不動。衆人有些莫名其妙,二當家拍馬上前,到他身邊喊了一聲。忽然就看到那柄開山巨斧瞬間斷爲了兩截。而匪首這個人,一滴鮮紅自他的眉心流落,爾後整個人也瞬間成了兩半。
衆人當下大譁,一時間想要逃走,可那灰袍老者無意殺人,已經走遠了。於是衆人這才放下心來。但也紛紛猜測,這樣的高手,不可能寂寂無名,但又會是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