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任何一個世界裡,總有一些你永遠無法超越的界限存在,這就是法則。當異獸遇到法則,比如危險或是天敵時,它們的反應極其簡單,那就是遠離。對於這種一切爲了生存自然的反應,並不會花費它們太多的時間去思考。人類則與異獸不同。人類的腦海裡時刻閃現着對於各種需求,比如愛情、金錢與權勢的念想,致使他們忘記了法則忘記了危險的存在。而讓人類唯一感到恐懼和無法超越的事情只有死亡本身。可惜的是,許多人只有在自己親身經歷過死亡的景象後,纔會真正明白這一感受。而當有人從死亡中存活下來時,也許他還是他自己,也許早已經是變成了另一個人。
話說在那半神消失後,那鮮禹國的統帥努爾終於得以從禁錮中解脫出來。不知是半神的疏忽,還是其根本就不在乎一個人類的死活,反正努爾這回算是撿了一條命。這位駕馭鮮禹國兩百多萬兵馬的將軍,甚至顧不上再去看地上的少年一眼,便逃也似的飛身離開了這片沙漠地。僅留下少年獨自一人,躺在那黑壓壓一片死人堆中,出神地望着天空中盤旋的禿鷹。
少年緊握着那個包裹,儘量不去想那一指伸來時的情形,這使他心中的恐懼感減輕了不少。雖然是躺在死人堆裡,但卻讓人懶懶不想起身。事實上,他這次是真正的遇到了難題。其一,妘姬並不是受到了脅迫。站在不死人族的生存角度上,他無法要求妘姬自行逃離永凍冰川。其二,他雖然具有異獸體質與天生瞳術,但本質上還是現代人類,完全無法跟不死人族這樣的古人類相比。以他所掌握的知識來看。即便是修煉到現代人類的極限六道境,再加上魔獸的血脈之力,也無法逃離萬法輪迴。根本無法與半神的法則相抗衡。並且單就對那一指的恐懼,如果無法克服,他又怎能對等的站在那半神的面前呢?所以眼下留給他的只有一條路可走,那就是遠離玄冰域。忘記不死公主。少年的腦海裡一片空白,對此他完全無計可施,不知道下一步該往哪裡走。
“要是師父在這裡就好了。”少年喃喃自語道。此時他最需要的就是指引。只可惜張老仍被困在那幽冥魔界裡出不來。逆鱗在識海中倒是一如既往地悠哉悠哉,嘴邊帶着莫名的微笑向少年道:“看到了嗎?這就是法則所帶來的絕對強勢。在神族的世界裡,法則與秩序代表了一切。所以,爲了打敗他們,我選擇了純力與混沌的一方。在看過這種強勢後,你的選擇又是什麼呢?”少年聽到逆鱗的聲音怒道:“說得倒好聽!你不是說自己曾和神族戰鬥過嗎?怎麼剛纔需要找你的時候卻沒了影!”
逆鱗道:“自己無能可別怪在別人頭上,那隻會讓你顯得更弱。況且他是來給你送帖子的。又不是來殺你。不過若是發覺我的元神在你身上,那結果就不一定了。”頓了頓又道:“有些事你必須明白。那半神一族是神族與古人類相結合後的產物。他們本身力量十分強大,又同時具備法則與秩序,有着超越衆神的潛力。當初衆神族對這一族十分忌憚,往往將最爲危險的任務分派給他們。其中大部分是去獵殺魔獸與神獸,這使得他們最終成爲了異獸的天敵。所以,你的恐懼並非源自於你的人類部分,而是潛藏在異獸血脈中。世世代代的記憶裡。換句話說,這是一種求生的本能。”
“本能?”少年一邊聽着。一邊喃喃重複着逆鱗的話,忽然略有所悟道:“你是想說,我們的血脈之力已經恢復了?”逆鱗道:“嗯!還算你有些悟性!是的,那張老頭的真言符文已經開始失效,我們的異獸血脈正在逐漸恢復。不過這對於你來說,是個好消息。同時也是個壞消息。因爲這異獸血脈的復甦,將使你在半神一族面前永遠也難以擺脫剛纔那份恐懼。”少年道:“可是你與姬古不是還跟他們戰鬥過嗎?”逆鱗道:“在異獸界中,本就有一些上古存活下來的魔獸,對於半神的恐懼心理比較淡薄。而姬古則是統一了獸域的始級神獸,與我九轉應龍跟那玄武大帝一樣。本身就代表了一方法則。所以我們都是與神族平等的存在,並不會懼怕他們。”少年道:“先不論能否修煉到半神的程度,告訴我要怎麼做才能擺脫那份恐懼?”逆鱗聞言笑道:“所以我不是從一開始就說了麼?爲了能夠打敗他們,你該做出怎樣的選擇?”
少年聞言,心中思慮道:“什麼是善,什麼是惡?縱然是神,也是拿人類的生命如草芥。魔劍逆鱗不論敵我,只以喜好殺人,倒算是更爲直接一些。選擇秩序的一方,終歸只能是神族的從屬。選擇混沌的一方,難道就會毀掉整個人類世界?”
正思慮間,忽然一陣香風撲面而來!但見天上盤旋着的禿鷹羣慌亂飛逃,沒一會兒就消失得無影無蹤。雲氣被強風吹散,一個翠衣身影突然出現在了高空中。那人在天上望了望,辨清方向,直往少年這邊落了下來。近看原來是那白狐少女去而復返。
少女望見那衆多僵直的屍體直感到心驚,也不知到底發生了什麼,覺出少年的所在,立馬落下來叫道:“鳴蛇哥哥!你沒事吧!”少年見是任雪,暫時將思慮藏在心底,起身相迎道:“我沒事。”少女摟着少年,見其身體無礙略感心安道“如此就好。”忽又想起什麼,面帶急色道:“呀!快跟我走!楊家出大事了!”
先時,在雙月關外。白狐少女只就幾合的功夫就將查赫巴打敗,雙劍一合,就此結果了他的性命。都滿王子見勢不妙,丟開屍王,自己先往回跑。其後哈赤國的大軍亦是兵敗如山倒,逆勢而逃又踩死許多自己人。那場面真叫一個混亂。少女也不追。將小玄女在關內放下。只見呂王坐在城頭,驚魂未定。楊鐵倒在牆內,生死不知。綦老在城內組織人員救治,正忙得不可開交之時,又突然接到來自後方的軍情報告。說是位於南部的焦城和欒城多地,同時遭到一夥黑衣人的襲擊。他們矛頭好似專門指向楊家。焦城揚府告急!少女一聽,又想起了少年的情況危險,是以立即飛身趕回了鮮禹國大營。
少年一路坐着白狐飛掠,入夜時已是遠遠望見了焦城的城門。雙月皎潔,當空明掛。兩人飛越街市巷道,但見那城裡漆黑一片不見燈火,街道上滿是打鬥的痕跡。回到楊府時,又見大門敞開,血跡斑斑。走入兩層門。那一路石徑廊道上,全是家丁家僕們的屍體。推開一道道廂房閣門,又滿是慘死的丫鬟與女眷。少年越看,那臉上越是刷白,心中驚道:“哎!回來晚了!那夥賊人下手如此狠毒,竟連家僕丫鬟都不放過!”一想起爺爺、大伯還有堂哥堂姐們都還在家中鎮守,少年的心頭就好像懸着一把鋼刀,真害怕下一具見到的屍體。是他們其中的一個。
“在後面的小山上還有活人的氣息!”這時白狐少女忽然在少年的身旁指着一個方向叫道。
“那裡是練氣塔!”少年順着少女所指的方向虛目望去,果然感受到了幾人的氣息。方纔他一路驚慌失措。竟然忘記了展開瞳術觀察。這會略一查探,果然楊府之內只剩下那裡還有活人的氣息。
“走!”少年一下暴起,躍上房檐,直往練氣塔那方掠去。白狐見狀,亦是緊緊跟隨。兩人很快就來到了後山,只見那裡滿是剛剛散去不久的護族大陣的痕跡。幾位楊家的太上長老死在了路上。再往前,少年望見了大伯孃懷裡正抱着大伯楊平,在那癡癡地坐着。
“大伯孃!大伯怎樣了!”少年衝上前問道。那婦人平時待少年滿是刻薄,這會只是一個勁的悲慼道:“你大伯他、他爲了救我,死啦!死了呀!”忽然好似猛地清醒了一會道:“快!快去!廣勝、還有你爺爺。他們都在山頂!”
少年聞言,忍下淚忙道:“好。好。伯孃你在這等着!”可是剛轉身與白狐走出幾步,就聽見身後伯孃叫道:“夫啊!往日是我待你不好!今日我隨你去了!”噗地一下,回頭時已見她將一把匕首插進了胸腔裡。少年的心頭上像是被徒然割了一刀,不禁拽緊了拳頭輕語道:“大伯、伯孃,你們在這等着。”說着又繼續轉身衝上了山頂。
山頂上,三名黑衣人手持短刀,正準備向守在練氣塔大門前的楊燁發起最後攻勢。由於少年與白狐並未故意隱藏自身的氣息,那三人裡忽有一人覺察到了他們的行蹤,撇了一眼那位奄奄一息的老將,向同伴打着手勢道:“行動就此結束。發出信號,讓城裡所有人撤回分部!”另外兩人接到指示,也不磨蹭戀戰,朝天上放出一支火炮。三人同時倒射而出,分不同方向離開了山頂。
當那火炮發出的時候,少年兩人也是趕到了練氣塔前。望着那迅速遠離的三人,少年一擡頭,白狐少女立即會意的朝着一個方向追了過去。少年腳步不停,來到楊燁跟前叫道:“爺爺!我回來啦!”
這時的楊燁雙目全盲,身上披着破甲殘盔,緊靠着一根長槍橫在練氣塔前。周身鮮血滴答滴答直流,已是要隨時倒下的跡象。聽到少年的聲音,滿面歡喜道:“哎!回來就好!回來就好!”少年看着爺爺的樣子,那眼淚水再也忍不住流了出來。一邊扶着爺爺坐下,一邊哭道:“是瑞兒不孝,回來晚了。”楊燁戀愛地摸着少年的頭髮道:“這不怪你。你在前線殺敵,是我楊家的好兒男!爺爺在死前能有你陪在身邊,已經是心滿意足了。”少年道:“爺爺你不會死!我這就給你醫治!”說着空手劃出一道厚土符文貼在楊燁身上,又手忙腳亂地從指環中取出了一堆瓶瓶罐罐。而楊燁卻在此時握住少年的手說道:“別忙啦。我自己知道我自己的傷勢。有些事情,我必須得在死前告訴你。”少年此時真正像是一個孩子,全身由於害怕失去親人而微微地顫抖着,抹去一把淚水道:“爺爺,你說!”
楊燁輕輕點頭,緩了一口氣道:“不要悲傷。人總是會死的。有的死重於泰山,有的死輕於鴻毛。咳——!只可惜楊家數百年的基業就此毀在了我的手裡。”少年道:“爺爺你治家有方,都怪那夥賊人太過兇殘。這個仇我一定替你報!”楊燁聞言搖頭笑道:“瑞兒。爺爺這是最怕聽到你這句話了。這夥賊人武藝高強,來勢兇猛,就像當年刺死你母親的那夥人一樣。現在想來,那個組織並不是我楊家所能抗衡的呀!”少年道:“爺爺。你是說這次襲擊楊家的人也是來自於那個組織?”楊燁點點頭。聲音略微小了下去道:“當年我與他們其中一些人也有交過手,那武功的路數都還記得。不過你先別管這些,我把你堂哥和堂姐綁了扔進了練氣塔裡。待會你去給他們鬆綁,然後直接上到練氣塔的塔頂。在那裡有個陣法。你左三步右四步跨過去,在塔心處能看到一個玉盒。”少年道:“練氣塔建好後,楊家就沒人上過塔頂。那玉盒裡有什麼?”楊燁道:“玉盒裡放着一顆丹丸,是我楊家代代相傳之物,據說可以在瞬間提升修爲。然而當我打開玉盒時,那丹丸所釋放出來的高濃度元氣。直接讓我受傷躺了一個月。於是我將其作爲陣眼封印起來,造了這座練氣塔,以方便家人們修行使用。這麼多年,咳——,我也只是上到了第五層。相信放在你手中一定能夠發揮其更大的作用。。。”楊燁的聲音越來越小,少年緊緊拉着楊燁的手道:“爺爺,你快別說了!留些氣力恢復!”楊燁笑道:“幸好你回來了。瑞兒,你永遠都是爺爺的驕傲。保護好楊蘭和廣勝。。。”話沒說完。那握着少年的手終於是垂了下去。
“啊——!”少年巨吼一聲,眼淚嘩嘩直流。撲在楊燁身上,真心捨不得離去。這位從小陪伴他,愛護他的爺爺,就這樣在他眼前逝去了。這讓他心頭千萬刀割,好像在精神上失去了一個強有力的支撐。
這時那白狐少女提着兩具屍體轉了回來,見到少年正傷心的哭泣。只是靜靜地站在一旁。須臾,少年擦去淚水,小心地扶着楊燁那迅速冰涼的身體躺下道:“爺爺,我去讓堂哥堂姐來見你最後一面,再爲你下葬。”向白狐少女又道:“你回來了。”少女擔憂道:“哥哥人死不能復生。你別太傷心了。”少年道:“有些事情,不管你在記憶中經歷過多少次,都會一樣感到難受。我沒事的,結果怎樣?”少女扔下那兩具屍體道:“追上兩個,不過都是自己服毒自殺了。搜了身,什麼也沒留下。”
少年走上前,在那屍體上搜了搜,果然乾乾淨淨。忽撕開其袖子,將手臂翻轉一看,在那腋窩下正有一根黑線。少年心道:“是吃過龍虎益氣丹的痕跡,這些人果然跟那組織有關。哼!只需知道這些就足夠了。”起身向少女道:“任雪妹妹,你在此稍等。我去去就回。”少女順從地點了點頭,少年自己推門進了練氣塔。
與此同時,雙月關城郭裡的一個密室中,呂王獨自一人坐在暗處顫顫發抖。自從大戰之後他一直無法忘記在戰場上的恐懼,以至於將自己鎖在這裡不想去見任何人。呂王出神地望着牆角,口中絮絮唸叨着“我要活,我要力量,我不要再被任何人追殺。。。。。。”
“決心戰死與真正見證死亡絕對是兩碼事,不是麼?”
忽然,一個身披黑色斗篷的人出現在了呂王面前。當呂王驚慌失措地想要喊人的時候,一把閃着雷弧的長劍已經是搭在了他的肩膀上。
那來者道:“請別慌張,呂王。我來是給你帶來一個消息,而且這個消息絕對是對你有益的。”呂王道:“什麼消息?”來者道:“就是你們呂族祖傳的那個方印,其實威力巨大。不過有着陽印和陰印之分。真正繼承方印的人手裡持有陰印。沒有陰印,那陽印只是個擺設而已。”呂王道:“那陰印現在哪裡?”來者笑道:“當然還在找到它的人手裡。”呂王道:“是楊瑞?那他爲何只給了本王陽印?”來者道:“當年呂巍曾留下過“五嶽國掌印者持國”的祖訓。楊瑞的心思呂王應該想得出來。”呂王驚道:“這些你是怎麼知道的?”來者道:“你別管我是怎麼知道的。反正在這事上,我只是想你呂氏的江山能夠坐得穩些罷了。”
呂王略加思索道:“你這是想說,楊瑞他有謀反之意?不可能!這不可能!楊家對我忠心耿耿,絕不會反!”來者笑道:“呂王你也不想想,就連你的親侄子京少都想反你,他楊家怎麼就不會?再告訴一件事吧。就在我們說話這會,楊家在焦城已遭滅門!讓楊燁等人留在家中據守的人是你,誰能擔保楊瑞他不會怪罪於你?”呂王聞言往後一仰驚道:“你這是把楊家上下都殺了,又要來殺我?”
來者將劍收起道:“我不會殺你。如果你今後乖乖聽話,我還會派人幫你。實際上,那哈赤國、鮮禹國和瀛闕國也絕不會再來進犯你五嶽國。不過那楊瑞可就不一定會放過你了。”呂王越想越驚,眼神逐漸恍惚,忽向外叫道:“來人啊!傳我旨意!將楊鐵壓入大牢,全國通緝楊家餘孽!”畢竟不知楊瑞禍福如何,且聽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