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人是誰,功夫這般了得。”
堪堪避開飛刀,眼睜睜看着竹隱的身影如同鬼魅般,眨眼消失不見,葉辭眼露不甘,冷聲問道。
莫悠收回銀鞭,“他叫竹隱,身份不明。”
“竹隱,江湖中不曾聽過此人。”竹隱仿若囈語般地說道。
莫悠微側頭,問道:“青黎的任務還沒有完成嗎?”
“不清楚。”葉辭回道。
莫悠看他片刻,不再多問。
這段日子裡,葉辭一直用另一種身份跟隨在秦白煙身邊,想是和她一樣,對樓裡的近況知之甚少。
也罷,她也有些日子沒有回去看看了,正好趁着這次的機會回去一趟。
竹隱這個人,讓她越來越擔心。他知道的事情,已經遠遠超出了自己的想象,就好像這個人……是他們身邊的人,就連三年前葉辭和秦白煙的事情,他都瞭如指掌。
可這個人會是誰呢?竟隱藏的如此之深。
“煙兒身中何毒?”葉辭的聲音再次響起。
“不知,他們只說七日之內如若不服解藥,必毒發身亡。”莫悠如實回道。
“可惡。”葉辭拳頭緊握,咯吱作響,冷漠的聲音中,有着強烈的戾氣,“還有兩日……”
“放心,她不會有事的。”
似保證又似下定了決心,莫悠丟下這句話,便轉身離去了。
剛剛走出松鶴園,就遇上了段礬。
“夫人,是否現在將木匣送去衙門?”
秦白煙的事情段礬已經聽說,看着莫悠愁緒滿布的眸子,他問地小心翼翼。
莫悠回神,片刻後堅定地說道:“送,現在就送……你和陸離一起去。”
聞言,段礬神色稍滯,眼裡露出些許奇怪,隨後想到陸離是秦白煙身邊的人,便也沒有多問。只回道:“明白,屬下這就去通知陸侍衛。”
他話音落地的同時,就看到陸離出現在莫悠身後不遠處,正一臉冷淡地朝這邊走來。
莞爾一笑,說道:“看來不用屬下去通知了,原來陸侍衛就在這裡。”
“段侍衛長。”葉辭走過來停下,對他抱拳,算是打招呼。
段礬也抱拳回禮。
二人沒有過多的寒暄,按照莫悠的吩咐,帶上府裡的所有木匣,一同前往知府衙門。
莫悠又在府裡等了片刻,依舊不見秦白羽回來,想是宮裡的事情非常棘手,便不再繼續等,按照之前的計劃回了“筆墨樓”。
這裡一如往常熱鬧,到處可見不同的笑臉,耳邊的歡聲笑言、咿呀碎語,總是令人神往,想要極力融入進這繁華當中。
天性冷淡的莫悠,在以往從未注意到過這些,可今日心裡卻沒來由地多出幾分寂寥。
她在熱鬧的大堂稍作停留,而後便懷揣着複雜的心情,繞到茶樓的後院去。
後院的地方不算大,佈置地也非常簡單,或許將它稱之爲“廚院”更爲貼切。
莫悠一路走來,遇到不少夥計,大家紛紛向她躬身行禮。換做以前,莫悠定是將他們視若無物,不給任何反應。而今日的她,雖也是表現冷淡,但至少會對他們投去目光,甚至會簡單地說上一句,“辛苦、免禮”之類的話。
就在衆人驚訝的目光中,莫悠來到柴房,裡面剛好有兩名丫鬟在整理木柴。
“見過莫姑娘。”
見她出現,兩個丫鬟忙上前兩步行禮。
“免禮。”莫悠看着她們,問道:“主上和青右使在嗎?”
兩個丫鬟互望一眼,而後回道:“主上行蹤不定,奴婢們也不清楚她現在身在何方。至於右使,似乎前兩日回來過,不過我們並沒有見到右使本人。”
“把門打開。”莫悠聽後,轉過身面對着兩捆木柴,說道。
兩名丫鬟未敢遲疑,忙上前以掌力推開那兩捆木柴,而後雙腳在地上稍一用力,立時就聽“咔”地一聲,地上已然突出一條裂縫。
她們蹲下來,掀開石板,裡面赫然藏着兩隻龍頭機關。二人的手分別覆蓋在龍頭上,隨着運出的內力,兩隻手臂帶着龍頭,快速旋轉交錯。她們的手轉地飛快,看的人眼花繚亂,眨眼間就聽牆壁上響起一陣“轟隆”聲。
莫悠擡眼看去,面前的牆壁已然出現一道暗門。
她走入暗門,裡面的空間不大,兩邊牆壁上掛着幾盞壁燈,往前少走兩步就是通往地下的階梯。
身後的暗門很快合上,莫悠負手走上階梯,階梯兩邊皆是石壁,石壁上每隔十步都掛着一盞壁燈。
這個地方,纔是真正通往“筆墨樓”的路。
階梯不算很深,與階梯相連地是幾條通道,而看似普通得通道內,卻是到處佈滿了機關。而且,這幾條道路並非直通而行,裡面曲曲折折,一不小心就會迷失在裡面。或是走到其他的通道上。
但凡不是“筆墨樓”裡的人,只要誤入,就再難走出這裡。
莫悠輕車熟路地行走在裡面,很快眼前就出現一座巍峨的石門。石門上雕刻着朱雀,周身雲霧繚繞,栩栩如生,讓人望而生畏。
莫悠拉上石環,左右轉動了幾次,石門便
有了動靜。
她退後一步,看着石門緩緩打開,映入眼簾的景象,不若外面那般冰冷粗糙。卻是宛如一座華美的宮殿,宮殿兩旁有幾道門,每道門通向的地方不同,門兩邊亦分別站着兩名紅衣勁裝女子把守。
而這裡,是平日裡樓裡議事的地方。
莫悠直接走向左邊的第二道門,這裡通往她們的住處。兩名侍女見她走來,立刻將門打開,門後意外地多出一抹高挑的白影。
莫悠腳步頓住,一挑眉頭,稍感意外地看着白衣女子。
“你的事情辦完了?”
白衣女子走近她,眼中露出些許不滿,“莫,許久未見,你還是如此冷淡。剛見面,難道不該互訴衷腸嗎?”
“你也是,還是這般熱情過頭。”莫悠冷着聲音,反將回去。
青黎不置可否地點點頭,美眸在她身上打量了幾圈,露出幾分惋惜。也不知那位秦將軍的熱情,能對着這張冷臉持續多久?
“找我何事?”
“幫我查一個人。”
“何人?”
“竹隱,平肅神出鬼沒,總是戴着一張詭異的面具。”莫悠說着,從懷裡掏出一張畫像,遞過去。
青黎打開畫像看了兩眼,點頭問道:“期限?”
“明日。”
“莫,你總是給我出這種難題。”青黎傷腦筋地瞪着她。
“這點程度的事情,對你來說,可算不上難題。”莫悠拆穿她。
儘管她的語氣聽上去就不像恭維,青黎還是非常受用地綻開笑顏,雙眼定定忘了莫悠許久,收起了笑臉。
“莫,你憔悴了許多。”
“許久未見,你的眼神倒是不好了。”莫悠不動聲色地側過身,避開她眼裡的觀察和探究。
“這次的事情非常棘手嗎?”青黎追問道。
“我們的任務,有哪次不棘手。”莫悠輕聲一笑,轉身離去。
“莫,你記着,這世上沒什麼比惜命更重要。”看着莫悠漸行漸遠地背影,青黎擡高聲音提醒道。
秦白羽……這究竟是個怎樣的男人,竟會對莫產生如此大的影響!
以前執行任務時,就算是再棘手,哪怕是命懸一線,莫何曾皺過一次眉?可現在,她的臉上多出太多不該有的情緒。
午時剛過,秦白煙等人便從衙門回來了。
官府那裡只有靈芸一條線索,她又身爲寒溪築內的丫鬟,其身份尷尬,她的指認只會讓人起疑,卻難以定秦白煙的罪。
李立也說話算話,只是按例對這主僕二人審訊了一番後,便將秦白煙放了回來。
至於靈芸……她有購置烏頭的嫌疑,不管主謀是何人,她都是從犯,所以暫且只能留在牢裡。
到了傍晚時分,李立再次出現在將軍府。
“夫人,屬下是來歸還這些木匣的。”李立指向身後被人擡進來的東西,說明來意。
“不知李捕頭有什麼發現?”莫悠擡手,請他入座。
李立拱手,在她左手處的下方落座。
“這些木匣全部都不是兇器,請恕屬下斗膽一問,府上全部的木匣,都在這裡了嗎?”李立恭敬地詢問道。
“沒錯,都在這裡。”莫悠的目光在那些木匣上流連一圈,說道:“倘若這些都不是兇器,那麼會否是李捕頭之前的推測有誤?”
“屬下不才,但這兇器絕對不會有錯。”李立堅定地說道。
“這樣……”莫悠的目光看向遠方,陷入沉思,片刻後才道:“這木匣只是傷人的兇器,並不能確定其主人就是殺人兇手。我想,木匣的主人早已將此物處理掉,畢竟留着它終歸是個禍害。”
“夫人言之有理,所以屬下有個不情之請。”李立抱拳說道。
“請講。”莫悠點頭。
“屬下想再一次搜查將軍府,看看是否有遺漏。”李立說出自己的請求,而後又怕對方誤會,便解釋道:“先前夫人的重點放在府裡的各個房間,但正如夫人剛纔所言,兇手興許早就處理掉了木匣。所以屬下認爲,這兇器或許已被燒燬,或許埋在土裡,也或許會掉入水中……”
話到此處,莫悠已然明瞭他的意思。
木鬆是在花園被害的,而後被投屍荷花池,或許兇器也在裡面。
“先前是本夫人考慮不周,差點害你們丟掉一條線索。既如此,那衆位就請便吧。”莫悠起身,揮手說道。
“多謝,屬下告退。”李立也隨之起身,拜了一禮,便帶領衆多捕快奔向府中各處。
莫悠吩咐秦管家看好這些被送回來的木匣,待到衙門的人走後,再將它們還給其主人。
真是沒想到,最後她還是百密一疏,讓李立得了機會再次搜查將軍府。
不過幸好,她提前拿走了秦白煙房裡的木匣。
日薄西山,看似祥和寧靜的將軍府裡,卻是暗潮涌動。
松鶴園內,莫悠看着空無一人地書房,問道:“將軍可有讓人帶口信回來?”
碧溪搖搖頭,擔心地望着自家主子,安撫道:“夫人莫急,少主那裡定是遇到了急事,纔沒有託人帶口信。”
“下去吧。”莫悠沉默片刻,就揮手將人打發走了。
天色漸暗,衙門的人非常有效率,很快就將府裡各個可能藏匿兇器的地方,都搜查了個遍。只是,收穫……不盡如人意,竟是連木匣的邊兒沒有找到。
“大哥,看來這裡真的沒有兇器。”其中一名捕快走到李立面前,垂頭喪氣地總結道。
“還剩下幾個院子沒有搜?”李立臉上未見絲毫表情,只問道。
“四座,秦將軍和夫人的松鶴園、秦小姐的寒溪築、三皇子暫居的聽楓園以及……祠堂。”那名捕快展開手中的地圖,指向四個地方說道。
“先去松鶴園。”李立稍作思考,下了決定。
這四個地方,不管搜查哪裡,都要請示秦夫人,先去那裡最爲合適。
當衆人剛剛進入松鶴園時,就忽見一道人影閃過,定睛看去發現是一名小丫鬟,正急匆匆地從耳房中跑出來。
昏暗中,她的神情看不清楚,可還是讓衆人發現了她的慌張。
“大哥,她懷裡似乎抱着什麼東西,不會是家賊吧?”挨着李立的那名捕快忍不住猜測道。
李立定睛看着小丫鬟,她過於緊張,反倒沒有注意到他們的存在。而她懷裡的東西……
“是木匣。”李立沉思說道。
這時,因爲小丫鬟離得有些近,衆人也看清楚了她懷裡的東西。
“梨花木,鎏金鑲邊……大哥,這個不會就是……”
衆人正在疑惑間,那小丫鬟已經從他們眼前跑過,而這邊因爲光線和枝葉的遮擋,以至於讓那小丫鬟沒有注意到他們。
“她跑進樓裡了。”有人低聲提醒道。
“你們留下,我先進去探一探情況。”李立交代了一句後,加快腳步走近小樓。
擡手敲上門,很快裡面就傳來了莫悠的詢問聲。
“夫人,是屬下。”李立聲音不急不緩地回道。
裡面靜了片刻,很快門就被打開了。
見是莫悠親自開的門,李立忙行禮。
“李捕頭現在來此,可是已經搜查完了?”莫悠站在門口,並沒有邀他進去,只詢問道。
李立的目光越過她,在屋裡逡巡,樓梯拐角處,似有一抹黑影閃過。他定睛看去,發現並無異樣,好像剛纔只是眼花。
“李捕頭?”見他沒有迴應,莫悠再次喚道,並順着他的目光看過去。
李立回過神,意識到自己的失態,忙抱拳賠禮,而後回道:“現在府裡還有四處地方沒有搜查,屬下是來請示夫人的。”
“我明白了,這些地方昨日是本夫人親自搜查的,李捕頭如若信得過我,就不用再多此一舉了。”莫悠馬上明白他指的四處地方是哪裡,便說道。
“屬下自是信得過夫人,現在時辰已晚,想來我等也不方便打擾三皇子和秦小姐。”李立拱手回道。
“本夫人已讓廚房備好酒菜,衆位用過晚膳再行離去吧。”莫悠點頭,說道。
“夫人,有句話不知當講不當講?”李立忽然開口問道。
“請講。”莫悠看着他。
“屬下適才似乎看到一個小丫鬟跑進了屋裡,看她神色慌張,懷裡又抱着東西,屬下怕她是家賊……”
“你說苑寧?”莫悠打斷他的話,神情自若地說道:“她是我的陪嫁丫鬟,剛纔是來給我送東西的。這丫頭自小跟在我身邊,只怕不是你要找的家賊。”
“屬下的確見到她懷裡抱着……”
“李捕頭,這裡是松鶴園戒備森嚴,絕不會混入盜賊宵小之流。或者,你認爲是本夫人沒有管教好,以至於讓身邊的丫鬟成了盜賊嗎?”莫悠再次打斷他的話,目光凌厲地望着眼前的男人。
李立只覺得瞬間有一股壓力罩在頭頂,想要再進言,可對方臉上明顯的不快,讓他遲遲開不了口。
“碧溪,帶衆位官爺去用膳。”莫悠看向不遠處走過來的碧溪,吩咐道。
話已至此,李立亦不敢再多言,只是依舊不死心地又望了幾眼屋裡,最後揣着複雜的心情跟隨碧溪離去。
門被重重關上,莫悠神色陰沉地來到樓上,看向躲在裡面的苑寧,她的手邊還放着一隻木匣。
“夫、夫人……”苑寧被她森然地目光嚇住了,結結巴巴地說不出話來。
“你好大的膽子,竟敢違抗本夫人的命令,帶着木匣四處亂跑。”莫悠很難得的動了怒,每一個字都如尖刀般,深深刺到苑寧的身上,“之前我是如何吩咐你的,明知現在官府的人在,你竟敢帶着它跑來我這裡。存心要陷害本夫人嗎?”
“不、不……”苑寧登時跪倒地上,慌亂地解釋道:“奴婢、奴婢怎、怎會陷害夫人,不是您說……”
“還要狡辯。”莫悠怒目而視。
苑寧嚇得掉起淚來,連連磕頭,“夫人,奴婢真的沒有想過害您。剛剛不是夫人您留了字條,讓奴婢馬上把木匣送過來嗎?”
“一派胡言。”莫悠怒火更勝。
“是真的,夫人,您相信奴婢。”苑寧抹着淚,一邊磕頭一邊求饒,“那、那字條現在還在奴婢房裡、奴婢這就拿給您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