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誤會?”莫悠不悅地揚起下巴,“是啊,你秦大將軍英明神武,心裡有自己的主意,想怎麼做就怎麼做,何時需要向別人打招呼……”
秦白羽聽她話裡有話,忍不住打斷她,“悠兒……”
“秦大將軍,看來這裡喜歡擅作主張地人並非我一人,你有你回朝的計劃,而我有我的做法,我們道不同,你又憑什麼來指責我的不是。”莫悠一甩袖,轉過身去。
果然,她還在爲昨晚的事情生氣。
看着女子倔強的背影,秦白羽臉上閃過一絲歉疚。
“悠兒,昨晚的事情是爲夫的錯,爲夫也是擔心你,一時情緒激動所以纔會口不擇言。”
雙手輕輕握上女子的手臂,秦白羽上前一步,本想將人擁入懷裡,隨之卻不小心碰到了對方的傷口。莫悠一個吃痛,剛剛有些軟下來的心,立刻又變得堅硬起來。
她一把揮開男子的手,轉過身退開兩步與他拉開距離,怒目而視着那個滿臉歉意和愣怔的男子。
“秦白羽,你是不是故意的?是不是隻要我死了,你就會很開心?”
一番質問,讓秦白羽心生愕然,不太明白她爲何會突然這樣問?對方看着他的表情,也讓他心裡一驚,那裡面除了有失望,還有傷心憤怨。
自從悠兒從非宇殿回來之後,整個人都變得不太一樣。之前他是被自己心裡的魔障蒙了眼,一心認爲她的變化和竹隱有關,可現在仔細回想,總覺得這中間有什麼問題被他忽略了。
而且,有很多次,悠兒說話時都是欲言又止。她的臉色也大不如從前,難道真是生了病?
“悠……”
“秦大將軍,實在抱歉,妾身心情不佳,失陪了。”
莫悠不想再繼續留下來和他起爭執,索性眼不見爲淨,當即大步離開。
秦白羽張了張嘴,本想攔她,可一想到她現在餘怒未消,只怕現在不管他說什麼,對方都未必能聽得進去。
也罷,就先讓她自己冷靜冷靜吧。
莫悠剛剛離開沒多久,便有一名宮女端着托盤走了進來,來到秦白羽身前拜倒:“秦將軍,這是您的藥。”
秦白羽端起藥碗,剛放在嘴邊便頓住了動作,側頭看過去吩咐道:“綠桃,你去非宇殿打聽一下,看夫人在那裡小住期間都發生過什麼事情?記住,一定要小心行事,切不可引起旁人猜疑。”
“奴婢遵命。”
綠桃點頭應下,等着他喝完藥後,便收走藥碗出去辦事了。
秦白羽在內殿等了約莫一個時辰,綠桃便回來了。
“秦將軍,非宇殿有幾位當差的宮女都是奴婢的熟人,奴婢藉着探望之意前去向她們打聽出,在夫人暫居非宇殿那三天裡,的確有太醫進出過幾次。奴婢還打聽出,夫人住進非宇殿的當天,嘉霖公主不小心從宮牆上摔落下來,險些喪命。”
“太醫,嘉霖公主……”
秦白羽微斂神色,目光變得幽深遙遠。
在那三天裡,他日日都會見到嘉霖公主,而且看她的樣子身上毫髮無傷。那麼顯然,在她摔落下宮牆時有人救了她,很有可能那個人因此而受了傷。
難道救公主的人是悠兒?
心有忽的一緊,秦白羽的眼前不時閃過莫悠的臉,有好幾次她都在他的面前露出過非常痛苦的表情,只可惜當時他自己也處於混亂狀態,根本沒有注意到這些。
現在看來是他大意了,真是該死。
綠桃看着秦白羽複雜的表情,猶豫許久後,像是下了很大的決心,噗通跪在地上說道:“秦將軍,奴婢有罪,其實剛剛夫人回來時,曾交給了奴婢幾包藥……”
“藥,怎麼回事?”秦白羽目光一凜,問道。
綠桃搖搖頭,回道:“奴婢也不清楚是怎麼回事,但聽夫人說是舊疾復發,不礙事,還交代奴婢不要驚動將軍。”
她的話讓秦白羽不禁皺起眉頭,眼裡閃着自責和心疼,他揮揮手,讓綠桃去請夫人過來。
綠桃雖然仍舊沒有猜出什麼,可她卻知道,事情一定非常嚴重,所以秦將軍的臉色纔會如此差。她自然也不敢怠慢,慌忙出去找人。
只是她在福陵殿找了一圈,也沒見着莫悠的身影,問了旁人才知道,說是夫人半個時辰前便出去了。
綠桃本想出去找人,可她人走到門口,迎面走來兩排宮女,而當她看清楚爲首女子的容貌時,立刻驚了一下,忙下跪行禮。
“奴婢參見嘉霖公主,公主千歲千千歲。”
說話間,嘉霖公主已經帶着衆人越過她,直接進入福陵殿。
嘉霖公主突然駕到,可是嚇壞了衆人,趕忙放下手中的事情,圍過去行禮。然而這位公主自始至終都未看他們一眼,直直走進大殿,行至上位,掀袍坐下。
“秦將軍和秦夫人可在?”
剛剛跑進來的綠桃忙點頭,說道:“回公主,秦將軍此刻
正在內殿,而秦夫人在半個時辰前出去了。”
“秦夫人不在……”嘉霖公主沉吟片刻後,露出少許失望,擺擺手說道:“也罷,去把秦將軍請出來。”
“奴婢遵命。”
綠桃連忙福身,匆匆去內殿請人。
聽到腳步聲時,秦白羽以爲是莫悠來了,誰知一轉身看到的還是綠竹。他還未及開口問及原由,對方卻先開了口,
“秦將軍,嘉霖公主駕到,人就在外殿,說是要見您。”
這位公主倒是來的巧,他纔剛想明白一些事情,這個在整件事情當中不可或缺的任務便出現了。
不知她突然來此究竟存着什麼心思?
秦白羽這般想着,便稍怔衣衫往外走去。
“臣參加公主殿下,不知公主鳳駕來臨,未能遠迎,還望公主恕罪。”
外殿內,秦白羽抱拳跪下,施禮請罪。
“秦將軍嚴重了,快請起。”
視線掃向下面的男子,不經間閃過少許驚訝,前幾次見到他時,他都是一副箭弩拔張地模樣,眉眼間盡是戾氣。今日一見,倒是衣冠楚楚相貌堂堂,堅毅的眼神沉穩的氣質,與之前可真是大相徑庭。
他前後會如此大的變化,想必皆是因一人而起吧,莫姑娘的福氣當真不淺。
嘉霖公主莞爾一笑,眼底深處劃過些許苦澀和羨慕,右手一揮,旁邊的小宮女立刻走到秦白羽身上,將手上的東西交給他。
“秦將軍,本公主今日來此,一時爲了道謝,二是爲了道歉。”嘉霖公主站起身,緩步往下走去,說道:“當日本公主遇難,幸得秦夫人出手相助,方纔保住一命。秦夫人的大恩大德,嘉霖一直銘記在心,一直想要報答她。可偏偏本公主又連累她受了重傷,迫不得已纔將她留在非宇殿治療,那幾日本宮之所以不肯讓秦將軍見她,其實是存有私心。”
秦白羽看了看手中的幾包藥,又看向已經走近的公主,等着她繼續說下去。
“秦夫人是因本公主而受傷,本公主心存愧疚,不知該如何面對秦將軍,所以便將此事瞞了下來。只是近日本公主發現,因爲我的私心,而令你們夫妻間產生誤解,也讓秦夫人日日鬱結在心,嘉霖看了實在於心不忍,所以這纔來向秦將軍解釋清楚。”
“悠兒受了什麼傷?”秦白羽問道。
“左邊肩胛骨移位。”嘉霖公主臉上閃過一絲愧疚。
指尖微微一顫,連帶着心口疼得厲害,秦白羽抿起嘴脣,暗暗壓下激動的情緒。
“太醫如何說?”秦白羽又問道。
“秦將軍請放心,太醫已爲秦夫人接骨,現在只需安心靜養一段時日,傷勢就能痊癒。”嘉霖公主安撫道。
“多謝公主今日能來爲臣解惑,臣感激不盡。”秦白羽抱拳頷首,每一個字都咬得非常重。
“這幾包藥是本公主找來太醫,重新爲秦夫人配製的,比之前那些藥效好,希望能夠幫助秦夫人儘快恢復。”嘉霖公主與他擦肩而過,頓住腳步,“好了,藥已送到,誤會也已解除,本公主總算是能夠安心些了,秦將軍保重。”
“臣恭送公主。”秦白羽轉身,再次抱拳頷首。
嘉霖公主微微一笑,帶着衆人離開。
滿肚子的怒火,在外面轉了一圈後,差不多也就消下去了。莫悠在晚膳前回到福陵殿,本想吩咐宮女們,把她的方纔送到偏殿去。哪隻她剛走進殿門,立刻就被兩名宮女扶着進入寢殿。
莫悠心感奇怪,問了幾次怎麼回事,可是她們卻像是啞了一樣,根本不開口說話。更奇怪的是,二人將她帶進寢殿後,便馬上退了出去,並將門關上。
難道又是秦白羽在搞鬼?他又想幹什麼,怕她半夜再去冷宮,想要把她軟禁起來嗎?
思及此,莫悠忙去開門,如預料中的一樣,門已被上鎖。
可惡,秦白羽,你真是個大混蛋。
“不用白費力氣了,沒有我的命令,她們是不會開門的。”身後忽然響起一道淡定的聲音。
莫悠霍然轉過身,瞪向坐在桌邊的人,氣勢洶洶地朝他逼近。
“秦白羽,你不要太過分,我……”
話未說完,右手便被人握住,對方稍一用力,她立刻就倒進了男子的懷裡。
“悠兒,我想我們需要好好談一下。”秦白羽將人抱進懷裡,小心翼翼地避開她受傷的左肩,放輕聲音,在她耳邊說道。
撲面而來的熱氣灑在耳垂,讓莫悠體內不禁升起一股異樣之感,四肢也跟着一陣發軟。
她暗暗憋氣,罵自己沒骨氣,只是離得稍微近了些,腦子裡就混亂起來。再這樣不爭氣下去,一定會被這個男人吃得死死的。不行,這個男人如此蠻不講理,她絕不能輕易妥協。
莫悠鼓起一口氣,擡手去推身前的男人,想要掙脫開他的懷抱。哪隻,對方早有準備,死死抱着她,就是不肯鬆手。
“你……”
“悠兒,這裡痛嗎?”秦白羽打斷她的怒火,一隻手輕輕撫上她的左肩,動作輕柔,眼中充滿了愛憐。
心頭一怔,莫悠眼裡有一瞬的欣喜,然而很快就被氣惱所取代。
“我疼不疼與你何干,現在纔想起來問,已經晚了。”莫悠掙脫不開他,就只能撇開頭不去看他。
“抱歉,是爲夫的錯。”秦白羽臉上帶着心疼,輕揉着她的肩膀,說道:“未能及時發現你受了重傷,讓你受苦了。”
“秦白羽,你這是在爲自己找開脫之詞嗎?”莫悠不爲所動,冷言問道。
“悠兒,你真的誤會了,你受傷的事情,爲夫真的是今天下午才得知的。若我一早便知,豈會對你……”秦白羽沒有繼續說下去,露出滿臉的愧疚和懊惱。
“秦白羽,事到如今,你還在不停地找藉口。嘉霖公主早就告訴過我,在我受傷當日,她就派人過來通知過你。可是你呢,我在那裡左等右等,足足等了三天都不見你的人影。後來我還以爲是你出事了,不顧一切地跑回來,可是我看到的是什麼?你又是如何對待我的?”想起這幾天所遭受的事情,莫悠就滿心的委屈,她本不是這般脆弱的人,更不想得到別人的同情。可是這個突如其來的擁抱,以及男子溫柔的聲音,輕而易舉就擊垮了她心裡的防線,現在她只想發泄出所有不滿,“你懷疑我,對我冷言冷語,甚至是不分青紅皁白地發脾氣,我都快要被你憋瘋了。秦白羽,你怎麼能如此狠心,怎麼能這樣對我?沒錯,我是失憶了,變得不再像以前的自己,所以現在的我是不是讓你很失望?是不是在你心裡只要以前……”
“悠兒,對不起……”看着幾近崩潰的女子,秦白羽感覺整個胸腔都像是被一隻大手緊緊拽着,不自覺收緊雙臂,將女子抱得更緊,“是我讓你受苦了,都是我的錯,我不該不信任你,不該把心裡的不安發泄到你身上,對你說出那麼多混賬話。悠兒,我知道錯了,如果你覺得委屈,我就在這裡,任你打任你罵,只要能讓你好受些,做什麼我都甘願。”
他的話就像是一道符咒,令莫悠徹底喪屍了理智,握緊拳頭大力捶上男子的胸口,一下又一下,越來越快。
“秦白羽,你這個鐵石心腸的混蛋,薄情寡義的王八蛋,都是你,都是你……我爲你受了那麼多苦,幾次都險些喪命,可到頭來你還要懷疑我,你憑什麼懷疑我……混蛋,你憑什麼感到不安,你去死吧……”
看着懷裡歇斯底里的女子,秦白羽臉上的愧疚更深,眼裡盡是心疼。當她察覺到女子臉上閃過一絲不適時,忙握上她的左手,制止住她的捶打。
“悠兒,再打下去這條胳膊就廢了。”
“不用你假好心,就算是廢了也與你無關,你放開。”
莫悠雙眼泛紅,眼角噙着淚水,淚眼盈盈地瞪着身前的男人,用力想要抽回手。
“別亂動。”秦白羽面色一緊,趕忙抱緊她的雙臂,制止住她的動作,“怎麼與我無關,看着你痛,我的心裡更痛。”
“少拿這些甜言蜜語哄我,我不稀罕。”莫悠掙扎幾下就放棄了,剛纔那一通發泄,讓她耗盡了精力,她實在是沒有力氣了。
“不管你稀不稀罕,我說的都是真心話。”秦白羽將頭靠在她的右肩上,輕聲說道:“悠兒,我在戰場上廝殺這些多年,生死早已看淡,從未怕過什麼。可自從遇到了你,我才發現,死是多麼可怕,然而還有比這更可怕的,那就是我活着,而你的心卻已經不見了。悠兒,當我得知你失憶的時候,你知道我心裡有多麼驚慌和茫然嗎?我怕你不記得我,怕你不敢親近我,更怕你忘記了我們之間的情意。”
他的聲音在顫抖,隱隱帶着鼻音,卻又是那麼地堅定。從他嘴裡說出的一字一句,就像是水滴打在石頭山,不輕不重,卻有着水滴穿石的震撼。
“我……”莫悠緩緩開口,“我曾經也以爲再見到你時,會不會陌生到不知該如何相處?可是當我真的見到你時,我才發現,就算我已經不記得你了,可是我對你的心意還在,它驅使着我在不知不覺間接納了你。不想看你受傷,想要親近你,想要每天都和你在一起……就像詩中所說的那樣,執子之手與子偕老,這就是我見到你後最大的心願。”
“執子之手,與子偕老。”秦白羽撫上莫悠的手臂,讓她看着他,眼裡閃動着動容,“悠兒,原來你我一直都是心意相融。”
看着那張俊臉上緩緩露出欣喜的表情,莫悠忍不住撅起嘴冷哼一聲,“誰和你心意相融。”
“夫人,爲夫真的知錯了,要打要罰,聽憑夫人一句話。”雖然她嘴上說着這些話,可秦白羽知道,她已經不再生氣了。
“當真?全聽我的嗎?”莫悠挑眉。
“全聽夫人的。”秦白羽點頭應是。
莫悠微微一笑,眼裡露出狡黠的光芒,這個表情看在秦白羽眼裡,不覺有種不好的預感。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