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現在……倒有些相信你不是莫捕頭了。”
解除危機後，小姑娘心有餘悸地拍着胸口，喘息不太穩。
“我很高興。”莫悠莞爾，對她抱拳，“既然在下不是姑娘要找的人，那麼姑娘也不用再跟着在下了，我們就此別過。”
“誒，等等。”
莫悠剛剛轉身，卻又被小姑娘攔下了。
“我覺得……”小姑娘跳到莫悠面前，雙眼一直在她身上打轉，似在研究，遲遲沒有把話說完。
莫悠好整以暇地望着她，眼裡散發出疑惑的光芒。
“我覺得如果想要找到莫捕頭，還是跟着你比較穩妥。”
小姑娘語出驚人，讓莫悠再次啞口無言，全然理不清對方的思路。
“姑娘，在下並非薈蔚人，和你口中那位莫捕頭更是沒有任何關係。你跟着我只會浪費時間。”莫悠再次強調道。
“我不信，你剛纔一直不肯告訴我你的身份，現在卻說自己不是薈蔚人。”小姑娘儼然一副‘我沒那麼好騙’的表情，“而且怎麼那麼巧，我要找的人，在同一時間和你去過同一個地方，你們又都姓莫……就算你不是莫捕頭，也一定和他有些關係，比如兄弟之類的。”
莫悠歎服，她實在對這位小姑娘的分析能力甘拜下風。心裡不禁有些好奇，聽她說話的口氣，似乎對薈蔚城的事情不太瞭解，想必是外地人。那麼，她這麼執着地想要找到那位莫捕頭，究竟是爲了什麼呢？
“姑娘，不知你找那位莫捕頭所爲何事？”
“我找他辦案，救我父親。”小姑娘想也沒想，脫口說出自己的目的。
莫悠瞭然，又問道：“敢問姑娘芳名？從何處來？”
“我叫唐婉婉，家住渥丹縣。”小姑娘大方地報出自己的身份。
渥丹縣！
莫悠對這個地方並不陌生，當初她在靈石鎮時，可是與渥丹縣衙裡的人結下了很深的仇怨。
“唐姑娘，在下記得渥丹縣並不屬薈蔚的管轄範圍，你怎會跑來這裡找人求救？”莫悠不解地問道。
提到這個，唐婉婉的臉色立刻垮下，語氣憤懣地說道：“都是衙門裡那羣人，他們不分青紅皁白，審都不審，就胡亂指認我爹是殺人兇手。我氣不過，去找他們理論，可是卻連縣衙的大門都進不去。後來就有人建議我來薈蔚找莫捕頭，說只要他肯接手調查我爹的案子，就一定能還爹爹一個清白。”
聽起來，這位莫捕頭似乎是個很厲害的人物。
莫悠忍不住往巷口看去，確定沒人追來後，便稍稍放了心。
“唐姑娘，請恕在下直言，就算你找到那位莫捕頭，恐怕也對你爹的案子起不到任何作用。且不說莫捕頭會不會幫忙，就算他肯查，也是有心無力。他畢竟是薈蔚的捕頭，管不到渥丹，如果強行勘察，連他也會一併獲罪。”看着小丫頭單純的模樣，莫悠有些於心不忍，便開口提醒她。
唐婉婉臉上閃過一抹糾結，而後變爲堅定，“不管怎麼樣，我都要一試，現在只有他能救爹爹了。”
莫悠稍作沉思，看着對面的小姑娘，下定決心般地問道：“唐姑娘，我可以幫你找到莫捕頭，讓他還你爹清白。但是，作爲交換，我也有一事想請你幫忙。”
“真的！”唐婉婉似乎非常相信她的話，根本沒有絲毫質疑，激動地看着她，連連點頭，“只要能夠救出我爹，莫說是一件事，就是十件事我也願意幫忙。”
“好，那接下來的一切，你都要聽從我的安排。”莫悠點頭，鄭重地說道。
二人非常順利地來到“薈古客棧”，莫悠剛剛報出雲信的名字，一名夥計就把他們帶去了二樓角落處的一間屋子。
“夫人。”看清楚進來的人後，苑寧頓時一臉驚喜又興奮地跑上前，緊緊抓住莫悠的手臂，“太好了，夫人您總算回來了，嚇死奴婢了……”
“等等。”這時，站在一邊的唐婉婉目露愕然，詫異地望着另外兩個人，擡手指向莫悠問道：“你剛剛叫他什麼？夫人，她、她是女人？”
苑寧也奇怪地望着她，怎麼才分開一天的時間，夫人身邊又多出一位不認識的小姑娘。
莫悠不置可否地對唐婉婉聳聳肩，“抱歉，剛纔因爲情況特殊，無法表明身份，還望唐姑娘不要怪罪。”
怪罪？唐婉婉怔怔望着她，現在仔細一瞧，對方的確長得秀美嬌俏，哪裡像個男人。可是，剛剛在巷子裡，她還對她、對她那樣……
唐婉婉的表情有些複雜，啞然無語地站在原地，一動不動。
“苑寧，雲信還沒有回來嗎？”莫悠找了張椅子坐下後，問道。
苑寧暫時從疑惑中回神，搖頭，“沒有，他一早就出門去找您了，怎麼夫人沒和他在一起嗎？”
“我們被人跟蹤了，爲了逃脫就分開行動，約定在這裡匯合。”莫悠簡單地解釋道。
聽此，苑寧緊張地望一眼旁邊的小姑娘。
“不用怕，這些事情遲早要讓她知道。”莫悠看出她的擔憂，便說道
。
苑寧更加奇怪了。
“苑寧，難道你看不出，我和她有幾分相似嗎？”莫悠挑眉，問道。
經她提醒，苑寧的雙眼忍不住在二人身上穿梭，越看越覺得像。這不禁讓她想到了遠在京城的小姐，而眼前的這些姑娘，似乎和夫人更爲相似一些。
“眼看着約定的時間就快要到了，我必須要儘快聯繫上將軍。可是竹隱一定在城裡城外都安排的有人，他那樣精明狡猾的人，如果不給他製造些疑點，混淆他的視聽，怕是用不了一天的功夫，他就會發現我離開了薈蔚。”莫悠示意二人入座後，說出自己的想法。
“離開薈蔚？夫人要離開嗎？”苑寧似懂非懂。
莫悠看一眼旁邊還處於遊離狀態的唐婉婉，點頭回道：“渥丹是來薈蔚的必經之路，我想到那裡去看看。”
這下苑寧明白了，夫人還是在擔心將軍，想要阻止他來薈蔚。
可是如果將軍不來，那麼夫人身上的毒就解不了，夫人這是在拿自己的性命做賭注啊。
“那個……”這時，唐婉婉終於又開了口，驚奇又迷惑地望着莫悠，“我能否問一下，你們所說的‘將軍’是？”
“唐姑娘，想必你剛纔聽得也是一知半解，接下來我會告訴你一些事情。”莫悠回望着她，答非所問，表情忽然變得非常嚴肅，“但是，這件事情會有危險，如果唐姑娘不願意，我們也不會勉強，現在就可以送你回去。你考慮清楚，如果我把事情都告訴了你，你就必須要留下來幫忙。”
唐婉婉一時被她的語氣嚇到，表情再次變得呆滯，沉默了許久，才緩緩開口再次確認道：“你當真能救出我爹嗎？”
“放心，我說到做到，決不食言。”莫悠認真地點頭。
唐婉婉深呼一口氣，“好，我答應。”
得到她的肯定回覆，莫悠就把整件事情的利害關係，以及他們所要對付的人，全部告訴了唐婉婉。
“原來是這麼回事，想不到皓雲國的人如此可惡，你放心，我一定會盡全力幫忙。”唐婉婉聽後，義憤填膺地握了握拳頭，而後又有些尷尬地看向莫悠，“剛纔真是我誤會您了，不知夫人該如何稱呼？”
“我夫家姓秦，你喚我秦夫人便可。”莫悠莞爾。
她沒有告訴唐婉婉自己和秦白羽的身份，這種事情還是越少人知道越安全。
三人在房間裡等了一個時辰，雲信纔回來。
看着他狼狽的模樣，莫悠擔心地問道：“遇到麻煩了嗎？”
雲信微微喘着氣，點頭說道：“想不到對方是衙門的人，我被兩個人抓住了。虧得小人反應快，裝瘋賣傻在街上引起了不小的騷動，也因此才能逃回來。”
“辛苦了。”莫悠看着他，擡手指向不遠處，問道：“那扇窗戶，能看到對面墨軒樓的情況嗎？”
雲信點頭，“正對着墨軒樓的門口。”
“太好了，我過去瞧瞧。”莫悠說着，已經走過去打開了窗戶。
這條街道非常繁華，燈火也非常明亮，雖然現在是晚上，卻也能看夠清楚四處走動的人羣。
“我想，那些人很快就會來墨軒樓。”
果不出所料，沒過一盞茶的功夫，就見四名身穿官服的捕快朝這邊走來。
爲首的男子看起來非常年輕，長的相貌堂堂器宇軒昂，看他的服色，應該就是大家口中的那位“莫捕頭”了。
“看着滿臉正氣，倒不像是奸邪之人。“莫悠低聲自語。
想來竹隱一定沒有和他們說實話，正好可以讓她利用。
“糟糕，難道他們是跟着小人過來的？”雲信懊惱地拍拍頭。
“他們眼睛看着的方向是墨軒樓，應該是找竹隱彙報情況吧。”莫悠眸色微斂，“不能讓他見到竹隱。”
莫悠回頭，目光在唐婉婉和雲信身上打轉，這裡只有他們兩個是生面孔，由他們去引那些人過來，應當不成問題。
“你們兩個過來。”莫悠招呼二人湊近，而後在他們耳邊低語了一番。
唐婉婉和雲信很快聽明白她的計劃，紛紛表示沒有問題。
最後，莫悠看向雲信，他身上現在穿着女裝，想來是剛纔逃跑時的裝扮。那麼，便不用擔心那些人，會認出他的本來面貌。
於是特意交代道：“快去把身上的衣服換掉。”
二人離開後，莫悠和苑寧又重新往窗外看去，那四個人已經快要接近墨軒樓了。
“這樣會不會太冒險，竹公子他們就在對面，唐姑娘和您又那般相似，只怕也會引起他的注意。”苑寧擔心地說道。
“讓他起疑更好，他如果懷疑我們在這裡，一定不會輕易打草驚蛇。竹隱這個人很自負，只要他認爲我們在他的掌控之中，他就會放鬆警惕。那樣，接下來的計劃就更好進行。”莫悠雙眼發亮地說道。
眼看着四個人就要走進墨軒樓，突然間，樓下爆發出一陣歇斯底里的哀叫。緊接着，就見一名女子衣衫凌亂地跑了出來，橫衝直撞地穿過有些騷亂的人羣
，大叫着：“救命，救命，打人了，啊，快救命……”
聽着那誇張的叫喊聲，苑寧和莫悠真是哭笑不得，有些擔心地望着下面的動靜。
只見唐婉婉邊嚷，邊一點點靠近停在酒樓門口的四個人，而她的身後，雲信正揮舞着拳頭，惡狠狠地朝這邊追過來。
唐婉婉很快就跑到了四人面前，臉上露出一絲喜色，忙抓住爲首男子的手臂，大叫着，“官爺，救命，快救我，相公說要打死奴家，嗚嗚……”
叫着，還不忘擡袖拭淚，一副楚楚可憐的模樣。
四人到底身爲官家人，遇到這種情況，自然不會坐視不理。可又一時有些搞不清楚狀況，只是不停打量着這兩個突然冒出來的人，似在考慮要不要出手。
這時，一名捕快對着爲首的男子低聲說道：“老大，這位姑娘似乎和咱們要找的人很像。”
聞言，爲首的男子開始仔細打量起拽着自己的小姑娘。
唐婉婉離的很近，自然也聽到了那個人的話，當即就又是大叫一聲，藉機鬆開男人的手。回頭看一眼撲過來的雲信，立刻躲開，又哀叫着跑向對面的薈古客棧。
看着兩個來去如風的人，另一名捕快低聲問道：“老大，我們要跟過去瞧瞧嗎？”
男人不知在想些什麼，片刻後才點頭，率先走了出去。
“夫人，他們真的過來了。”苑寧驚喜地低叫一聲。
莫悠莞爾，快速關上窗戶，走回到屋子中間。
很快樓下就傳來一陣響動，唐婉婉的喊叫聲也越來越近，不多時他們的門就被人推開，一前一後闖進來兩個人。
而那邊，四名捕快追進來時，已然看到引起騷動的兩個人上了樓，並跑進一間房間。與此同時，裡面忽然傳來一陣噼裡啪啦地響聲，還有女子的哀嚎和哭聲。
四個人不再猶豫，立刻追上樓，可當他們剛剛跑進屋子時，門立刻就被關上了。
“老大。”
三名捕快都是一陣緊張，紛紛喊出聲，戒備地望向坐在屋子裡的人。
爲首的男子倒是顯得非常淡定，目光只是稍稍在唐婉婉和雲信身上掃了一下，而後就直直望向了坐在屋子中央的莫悠。顯然，他已經確定了這些人的主子是誰。
不過，待他看清楚對方的模樣時，眼裡不經意閃過一抹驚訝。
“是你。”
“想必閣下就是大名鼎鼎的莫捕頭吧？久仰大名。”莫悠莞爾，不置可否地起身，對他施了一禮。
男人沒有說話，神色變得有些複雜。
莫悠看着他，似已猜透他的心事，“閣下是否在奇怪，我爲何會出現在這裡？”
“段夫人，段公子非常擔心你的安危，在下無意管你們的家事，所以夫人既然已經回來，就請……”
“抱歉，我不是段夫人。”莫悠打斷他的話。
男人挑眉，顯然是不信她。
“還未請教閣下的大名？”莫悠沒有解他眼裡的疑惑，而是問道。
“莫湛。”男人抱拳，回道。
“莫捕頭。”莫悠點頭，伸手請他入座，並及時自我介紹道：“我夫家姓秦，來自京城，閣下如果不介意，可以喚我一聲秦夫人。至於你口中的那位段公子，他不是我的夫君，亦非朋友。”
莫悠沒有把話說明，但是她相信，對方一定能從她的語氣和表情中猜出什麼。
果然，莫湛聽了她的話後，微微垂下了眸子，陷入沉思。他的表情越來越凝重，最後還帶着一絲冷意和憤惱。
今天清晨那位段公子來到衙門報案時，聲稱自己是鋅城人，來此是爲了做買賣。可是，他們剛到這裡，自己的夫人就突然間不見了。他在這裡沒有什麼人脈，所以就來請求官府的相助。
莫湛到現在還能回想起那人說話時的神情，儼然就是一個愛妻心切的可憐人。可是現在他才明白過來，自己或許被騙了。
而且現在仔細一回想，那個人身着華服器宇不凡，全然不像是一名風塵僕僕的市井商人。
難怪他們剛纔找到眼前這位夫人時，對方不僅沒有絲毫走丟時的慌亂，甚至還能不動聲色地甩掉他們。
當時，他心裡就有些奇怪。
而眼下的情況，讓他心裡的疑慮更重了。
“莫捕頭，我有重要的事情，要和你單獨談一談。不知莫捕頭可願賞臉？”莫悠見他的表情有些鬆動，立刻趁熱打鐵地詢問他的意願。
她話音剛落，唐婉婉、苑寧和雲信立刻就開門走了出去。
莫湛沉默片刻後，也揮手打發走了身後的人。
“實不相瞞，找您的那位段公子，他是我的仇人。不，該說他對於我們西朝而言，是個威脅。此人真名叫竹隱，是皓雲國的人。”莫悠倒上兩杯茶水，儘量用着平靜地語氣說道。
莫湛的眼神有些微妙的變化，審視般地盯着莫悠，似在估量她的話有幾分可信度。
莫悠也大方地任由他打量，畢竟突然告訴他這些事情，任誰都會產生質疑。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