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見到葉辭時，是在兩天後的夜裡。
這次他並沒有等在寒溪築的屋頂上，而是悄悄潛入了松鶴園。當時秦白羽剛剛進入浴室，莫悠在樓上整理牀鋪，就聽到了敲打窗戶的聲音。
莫悠面色一緊，轉頭看向距離牀鋪最近的那扇窗，趁着月光，隱約能看到上面覆着一道人影。就在她心裡猜測着此人會是誰時，便再次傳來了短促的敲打聲。
莫悠乾脆放下手中的被褥，一手按在腰間的銀鞭上，緩步來到窗前，動作迅速地打開窗戶，另一手也暗暗握緊了銀鞭。只是銀鞭還未出手，就瞧見葉辭倒掛在房檐上，面無表情地看着她。
鬆口氣，放開握着銀鞭的手，莫悠又看了一眼身後，確定秦白羽還要一段時間才能回來，便也安了心。
“進來。”她往後退一步，對外面的人說道。
葉辭卻沒有動作，而是回了一句，“跟我走，帶你去個地方。”
莫悠聽後猶豫了片刻，隨即轉身找出筆墨，給秦白羽留了字條，便翻出窗外與葉辭一道離開。
二人一路避開禁衛軍的耳目，不消一盞茶的功夫便出了將軍府。葉辭已在府外備好馬，二人落地後，直接翻身上馬朝東邊奔去。
大約行了兩刻鐘，葉辭勒馬停下，莫悠也緊隨其後。擡頭望着眼前一座巍峨高大的府邸，眼裡閃過些許疑惑。
“這裡是？”莫悠看向身邊的黑衣男人。
“戶部侍郎的府邸。”葉辭跳下馬，邊將馬兒拴好，邊回道。
莫悠眸光微閃，看了看四周，這裡偏僻寂靜，而且巷道頗窄，只能容得下兩匹馬並排前行。身後拐角處有一棵大樹，看葉辭將馬停在了那裡，她也牽馬過去拴好。
“我們來這裡做什麼？”莫悠拴好馬後問道。
葉辭的目光在四周打量了一番，對她說道：“跟我來。”
見他沒有要解釋的意思，莫悠也不再問，跟着他跳上牆頭，微微壓低身子，一路順着牆頭走了許久方纔停下。
“看到那座樓宇了嗎？”葉辭擡手指向被樹木環抱的一座院落，裡面矗立着一座三層高的小樓。
莫悠順着他的手看過去，點點頭。
“那是戶部侍郎楚其琛的書房，我們現在過去那裡，記住要小心。那周圍佈滿了侍衛，千萬不要被人發現了。”葉辭說完，便提起雙腳，飛身躍到不遠處的屋頂上。
莫悠的心裡存着多種猜測和疑慮，緊緊跟在他的身後，不多時便來到了書房的樓頂。二人看一眼樓下的院子，萬籟俱寂不見一絲人影，而院門外守着兩名侍衛，緊接着便是從他們兩邊依次排開，每五
步都會站着一名手握腰刀的侍衛。
這座院落不僅守衛森嚴，而且院內不留一人，可見這裡的主人疑心很重。
莫悠和葉辭對方一眼，而後悄無聲息地從三樓一路跳到一樓突出來的房檐上。隨即又探出身，身形快速地來到屋檐下，與此同時雙腳勾住檐下的橫樑倒掛下來。
他們用指力捅破窗紙，往裡看了幾眼，確定這個角度剛剛好後，便繼續往裡張望。
書房很大，被雕刻精美的鏤空拱門一分爲二，空間較小的那面放滿了博古架和書籍，博古架圍着一方花梨木書案，岸上整齊地擺放着筆墨紙硯，以及一些堆疊在一起，類似奏摺的東西。
而空間較大的那面，放置着金漆點翠琉璃圍屏，圍屏前是一張紫檀荷花紋炕幾，再往前是一頂三角鼎立的香爐，從顱內冒出嫋嫋煙霧。往左五尺，擺放着一套桌椅，椅子分佈兩邊依次排開。
此時，主位上分別坐着兩個男人，看年齡皆是四十有餘，一個生的微胖白淨，下巴處蓄着短短的鬍鬚。一個皮膚較顯黝黑，身形也比那人魁梧許多。下面還坐着一個男人，瘦高的個頭面露兇相，看年紀比之另外兩位稍小一些，應是三十來歲。
三人間的氣氛說不上凝重，臉上雖都帶着笑意，卻像是努力裝出來的親厚。
“楚賢弟，聽說城北那塊地已經順利拿下了？”左邊那位白淨的中年男人看向下方的人說道。
楚賢弟？此人姓楚，那麼應當就是這座府邸的主人楚其琛了。
從他恭敬拘謹的態度來看，想來另外兩人的官位一定比他高。
“是啊，此事還要多謝楊大人的幫忙，幸有楊大人從中斡旋，下官才能這麼快完成使命。”楚其琛說着，並對右邊那個男人拱了拱手。
城北的地？他們是在討論蟻莊村的事情，葉辭帶她來這裡，難道是他查出了什麼？還是認爲城北的血案和這些人有關？
莫悠繼續觀察着屋內的三人，輕聲詢問道：“那兩個人是誰？”
“左邊那位留着鬍鬚的，是工部尚書杜懷德，右邊是兵部尚書楊信。這三人彼此交好，經常會偷偷聚在一起議事，這次上表彈劾秦白羽的幾位大臣中，便有這三位。”葉辭在她耳邊低聲解釋道。
“他們平日裡與秦白羽的關係如何？”莫悠又問道。
“楚其琛與杜懷德皆是保守黨，他們表面效忠皇上，可私下裡卻時有抱怨與大逆之言。至於楊信，他曾是秦老將軍的手下，後因老將軍舉薦的緣故，一步步當上了兵部尚書。所以，他平日裡與秦白羽關係倒也不錯，並無針對之意。可待我查了之後才發現，此人早在三
年前就與其他二人勾結到了一起。”
葉辭話音剛落，屋內就傳來一陣笑聲。
莫悠回神望過去，就見楊信一掌拍在桌子上，臉上還帶着不可抑制的笑，說道：“二位大可安心，此事楊某已經處理乾淨，就算是他張袁帙再厲害，也懷疑不到本官的頭上來。”
莫悠眸光微斂，聽着他這番話，心裡冒出許多念頭和猜測。
“如此甚好。”杜懷德摸了一下鬍鬚，看向楊信叮囑道：“不過楊兄還是要多加小心些，那隻老狐狸不好對付。再加上還有姓秦的小子在，就算他已被皇上軟禁起來，卻也不能小瞧了他。”
“是啊，大家都知道皇上十分寵信秦白羽，這次若非迫於衆臣的壓力，定然不會將他軟禁起來。就算他成爲了籠中鳥，皇上也會設法保全他的。”楚其琛附和道。
楊信暗自沉思片刻，點頭表示明白，同時臉上露出一絲不屑，“皇上看重的不過就是他們秦家的兵權，可就算他們手握兵權又如何，最後還不是要靠娶高家的女子來鞏固權利。”
莫悠聽着三人的談話，看得出杜懷德和楚其琛都對秦白羽有敵意，且對他有所忌憚。倒是那個楊信，提到秦白羽的時候，眼裡只有嫉妒和不屑。
想他堂堂一個兵部尚書，正三品的大官，竟會去嫉恨一個正四品的威武將軍。那麼他會和這兩個人走到一起，會否是因爲這個緣故？
不知秦老將軍是如何看待此人的，當年是他舉薦的此人，想來一定非常欣賞楊信。他若是知曉，自己所看重的人，卻在暗中與自己的兒子作對，不知會作何感想。
“這三人暗中結黨，拉攏了不少人，不過據我所知，他們上頭似乎還有人。只是此人藏匿的很深，一時也差不多他的身份。”這時，葉辭的聲音再次響起。
那兩個人都已貴爲尚書，重權在握，能讓他們效忠的主子，會是怎樣一個人物呢？
“我看楚其琛的面相有些眼熟，好似以往在哪兒見過。”莫悠不經意地說道。
“他是德妃的兄長。”葉辭說道。
莫悠目露訝然，經他一提，再瞧那位戶部侍郎，他的眉眼果然與德妃有幾分相似。這樣說來，德妃之前在宮裡犯下的事，都是爲了她的兄長？還是說，她纔是這三人的主子？又或者，他們都是在爲別人辦事？
“德妃的事情暴露後，這位戶部侍郎也受到了皇上的冷待，這次他就是想借收地的事情，來重獲皇上的信任。”葉辭說完後，便雙腳離開橫樑，在空中一個翻身，便躍出屋檐來到房頂上。
見此，莫悠也沒有再繼續看下去，與他一同來到了房頂。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