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張願清嫁到三皇子府之後,就一直心心念念想要個孩子,盼了這個孩子好久這纔將孩子盼來。
如今這個孩子是她唯一的依靠和希望,什麼面子、什麼仇怨,在這一刻,在腹中孩子面前都不值一提。
王蔓菁低頭看向她,嘴角含笑,卻是踢開了她的手,“早知今日何必當初了?”
張願清哽咽道:“求你,救救我肚子裡的孩子,求求你了……”
王蔓菁擡腳狠狠踩在了她手上,她腳上所穿繡鞋用的是最好的雲錦料子,上頭還鑲着兩顆蓮子米大小的珍珠。
如今張願清眼前只看得到那珍珠發出的熠熠光彩,晃得她眼睛都睜不開了,吃痛更是忍不住叫了一聲。
王蔓菁卻像是沒有聽到似的,冷笑着說道:“救你?救你肚子裡的孩子?我爲何要救你?張側妃娘娘不妨與我說出個一二三來,救了你對我來說又有什麼好處?之前你得勢的時候是怎麼我跟前是怎麼顯擺的,難道都忘了?如今就想起我來了?張願清,這天底下哪裡有這麼好的事……”
她從小在深宮之中長大,放人一條生路就等於斷了自己後路的道理,她比誰都清楚,但凡是給敵人留下一線生機,就是爲自己以後埋藏下隱患……若張願清肚子裡的孩子能活下來,有朝一日張願清在三皇子跟前得勢,她還有活命的機會?
今日不管張願清是真心與她求饒也好,還是假意也罷,她都容不下這母子二人的。
“王蔓菁,你……”張願清只覺得眼前發昏,恨不得要疼暈過去了。
王蔓菁這才鬆開腳,緩緩走開,卻見這張願清那青碧色的裙子上面已經染上一大片血跡。
如此一來,她嘴角的笑意愈發明顯了,只道:“其實不管今日你肚子裡的孩子能不能保不住,只怕以後三皇子都容不下你了!張願清,我還之前覺得你有些聰明,可如今看來你卻是蠢笨至極,三皇子爲何看重你難道你不知道嗎?若非你有一個當閣老的祖父,三皇子憑什麼對你刮目相看?就憑你那幾首酸不垃圾的小詩,這天下的文人墨客何其多,你張願清在京中有‘才女’之盛名,可自個有幾斤幾兩重,難道自己心裡不清楚?若非有沒有你那與倭寇勾結的祖父,你莫說是給三皇子當側妃了,只怕三皇子連瞧都不願意多瞧你一眼的。”
做人啊,最重要的曉得自己的身份!
她一直都知道自己是什麼身份,所以原先三皇子妃和張願清對她緊緊相逼,她依舊不會選擇反抗,有的時候韜光養晦方能一擊即中!
張願清如今已經連話都說不出來了,就覺得小腹越來越痛,越來越痛,像是有人在用重物在擊打她的小副一般。
如今她的眼淚都已經流盡了,再也流不出來,乾涸的嘴脣只發出微弱的聲音,“來人,來人……救我……”
王蔓菁索性坐到一旁的炕上,居高臨下看着張願清,看着張願清的臉色一點點變得慘白,到最後更是半點顏色,直至昏了過去。
王蔓菁這才緩緩站起身來,打開門走了出去,門外頭那滿臉兇相的婆子還忍不住朝前頭看了一眼,見着張願清癱倒在地上,不免有些擔心,“王側妃娘娘,這……”
她們可是負責看守張側妃娘娘的,若是張側妃娘娘出了事兒,她們也脫不了干係。
王蔓菁卻是看都沒有看她一眼,徑直下了臺階,淡淡道:“有什麼可擔心的?張側妃自己不小心摔倒了,三皇子難道還能怪罪到你們身上去?”
那滿臉兇相的婆子瞬間就明白她話中的意思了,如今三皇子妃纏綿病榻,這張側妃娘娘從此之後怕也沒有什麼好日子了,如今這府中上下,不就是王側妃娘娘獨大嗎?
想及此,她更是含笑道:“是,奴婢知道了娘娘的意思了……”
王蔓菁這才投給了她一個笑臉,“你是個聰明人,叫什麼名兒?”
那婆子滿臉喜色,“奴婢夫家姓周……”
王蔓菁含笑點點頭,笑着走開了。
到了傍晚,送飯的婆子前來的時候,這才發現不對勁,之前那個滿臉兇相的婆子更是一口將自己撇的乾乾淨淨,只道:“……怪不得今兒下午張側妃娘娘沒有鬧騰了,可我想着三皇子吩咐下來的話,除了你們過來送飯,誰都不能將這門打開,我們只以爲張側妃娘娘累了,所以去歇着了,哪裡會想到出了這樣的事。”
說着,她們更是一疊聲差人叫來了管事媽媽。
那管事媽媽到底也是見過些世面的,如今也不急不慌,只差人拿了對牌去宮裡頭請太醫,更是差了人與三皇子說了一聲。
只是送信給三皇子的那丫鬟很快就回來了,更只有她一人回來了。
那丫鬟面上還帶了幾分可憐的神色,方纔她去找三皇子的時候,三皇子只說自個兒忙得很,更說自己既不是大夫又不是太醫,他過來能有什麼用?
末了,她更是道:“三皇子說了,有大夫過來就夠了,不必去宮裡頭請太醫了。”
三皇子怕已經是徹底厭棄了張側妃娘娘!
在場伺候的婆子都是有些眼見力的,如今一瞧,哪裡還有不明白的,搖搖頭道:“……真是可憐了,三皇子不過來也就罷了,十有八九她肚子裡的孩子怕也保不住了,有了孩子,她的日子很好過些,若是孩子沒了,只怕會和正院那位差不多,唉,還不如死了乾淨,死了就一了百了了。”
方纔已經有大夫過來施針了,如今張願清雖還昏迷着,可也能迷迷糊糊聽到旁人說話的聲音。
當即她只覺得肚子疼,可更疼的卻是心。
得虧她現在身上一點力氣都沒有,若是有力氣的話,只怕真的要一頭撞死在一旁的柱子上了。
到了最後,張願清肚子裡的這個孩子還是沒有保住。
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三皇子甚至連眉頭都沒有皺一下,在他看來張願清肚子裡這個孩子沒留住反倒是一件好事,這孩子若是生下來了,免不得要抱進宮給皇上和章皇后瞧一瞧,章皇后那邊倒還好交代一些,可皇上那邊只怕是一看到這個孩子就會想起張閣老來,如此一來,皇上哪裡會有什麼好臉色?
前來回話的那個婆子瞧着三皇子臉上什麼表情都沒有,躡手躡腳的就下去了。
不過一日,這三皇子府中的風向就徹底變了,原先人人捧的是張願清,如今捧着的卻是王蔓菁,可王蔓菁卻還是和往常一樣,該做什麼做什麼,不到三皇子跟前諂媚討好,更沒有說將張願清安插的丫鬟婆子都打發出去。
一時間,衆人倒是有些摸不清王蔓菁的意思了,平日裡處事便愈發小心了。
這一日林姝得了老祖宗的吩咐,來了三皇子府中。
老祖宗並不知道張願清的真面目,如今只想着老寧國公和張閣老有幾分交情,張家上下都已流放,只有張願清一人在京城,寧國公府有人來瞧瞧,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林姝並沒有拒絕。
等着她到了張願清的院子,張願清已經醒過來了,如今只癡癡傻傻地躺在牀上,雙眼無神,就宛如一根木樁子似的。
依雲站在她身邊,輕聲道:“娘娘,寧國公府大太太來了。”
原本她在張閣老出事之後就已經被三皇子安排去了柴房,可如今張願清成了這個樣子,壓根就沒人願意來張願清身邊伺候,衆人便想起依雲來了。
張願清像是沒有聽見似的。
林姝也輕聲道:“張側妃娘娘,您沒事兒罷……”
張願清依舊沒有說話。
依雲卻是搖搖頭,哽咽道:“自從娘娘醒了之後,就一直是這個模樣了,奴婢與她說話也不應,也不肯吃東西,就連一碗水喂進去,一大半都灑了出來,您說,您說這該怎麼辦纔好啊?”
她這是在一心求死!
林姝上一世與張願清關係並不密切,並不知道張家出事之後張願清最後落得什麼地步,可照着這該情形下去,張願清再這般耽擱幾日,就只有死路一條了,“我知道你不想活,說實話若我是你,也活不下去,家人死的死,流放的流放的,你一個人孤單單在京城,更是連半點依靠都沒有……你覺得你的日子難,可你有沒有想過張大老爺和張大太太?這個時候他們又在做什麼?”
“如今他們被關在囚車裡,風餐露宿,可昨兒老祖宗安排的人還回來回了話,說張大老爺和張大太太一切都安好,更是要我過來與你捎句話,要你莫要惦記他們,好好活下去,只有活着張家纔能有希望……難道你和他們二老比起來,處境會更難?他們二老一心想着替張閣老沉冤昭雪,可你了,如今你又在做什麼?你死了倒是痛快,可張閣老的仇誰來報?你死了,叫張大老爺和張大太太又怎麼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