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一來,太夫人自然不會再出言反駁,甚至還有了幾分期待,長澤郡主這兒媳婦她雖不滿意,可連氏她又何嘗滿意?說來說去,還是長澤郡主更好些,起碼身份更上得了檯面,就算是最後事情真的敗露了,也是長澤郡主下的狠手,與他們信中侯府有什麼關係?
那個時候長澤郡主又哪裡好將她和林沛之間的齷蹉事兒到處宣揚?如此一來,他們信中侯府中死了位五夫人,也就成了受害者……
越想,太夫人越覺得這個主意甚好,把之前答應了林姝的話忘得是一乾二淨。
林姝卻是愁的一晚上沒睡着,早上一起來就去了芳華園,此時連氏還在睡着,她便找了芙蓉過來,“娘怎麼樣了?”
相比於忠心耿耿且嚴厲的芍藥,芙蓉嘴裡自然是好套話些。
芙蓉搖搖頭,低聲道:“昨晚上是奴婢在外頭值夜,只聽得夫人翻來覆去的聲音,一直到了天矇矇亮的時候這纔沒了動靜……夫人那兒雖什麼都不說,可奴婢總覺得夫人爲這件事很是擔心,姑娘,您待會兒好好勸勸夫人罷,總會有法子的。”
芍藥和芙蓉乃是林姝舅舅爲連氏挑選的兩個陪嫁丫鬟,這倆丫鬟忠心耿耿,不僅是她們倆兒賣身契捏在連氏手中,就連她們那一家老小的賣身契都捏在林姝舅舅手上,所以這件事,連氏也並沒有瞞着她們。
連氏不多時就醒了,想來是一夜沒有睡好的緣故,如今並未起身梳妝,只歪在牀上要芍藥喊了林姝進去。
進了內間,林姝發現母親眼瞼下一片青紫,當即這心裡頭就難受起來,“娘!”
這脆生生的一聲“娘”,喚的連氏臉上浮起了星星點點的笑意,她衝着林姝招招手,叫林姝坐在她牀邊,“怎麼今兒這麼一大早就過來了?”
林姝也跟着笑,可心裡不知道難過成了什麼樣子,“想着來陪您一起用早飯的,可誰知道您竟然睡過了,您現在餓不餓?要不叫芍藥姐姐端一碗牛乳粥先給您墊墊肚子?方纔我嚐了小廚房新出爐的桂花糕,也覺得不錯,雖用的是陳桂花,可味道也是不差的,知道您不喜歡吃甜的,裡頭只擱了些蜂蜜,一口咬下去,滿口桂花香了。”
說着,她也不等連氏開口說話,便一疊聲吩咐芍藥去了。
連氏看着女兒忙進忙出的模樣,嘴角雖掛着笑,可這笑意卻並未觸及到眼底。
如今林姝臉上還帶着傷,雖不嚴重,可那般嬌俏的一張小臉上添了幾道傷痕,她這個當孃的心裡頭比誰都難過。
等着林姝將桂花糕遞到連氏嘴邊的時候,連氏只淡淡道:“姝姐兒,你恨他嗎?”
林姝微微一愣。
連氏苦笑一聲,道:“他就算是有千錯萬錯都是你的父親,身上流着他的血脈,他如今做下這等齷蹉事兒,一邊是你的母親,一邊是你的父親,我知道你面上裝着無所謂的樣子,可心裡頭比誰都難受。”
說着,她長長嘆了口氣,“就算是真的要恨他,這面上也得分毫不露出來,要不然你就成爲了衆人眼中的不孝女,這樣一頂帽子扣下來可不是鬧着玩的。”
林姝只點頭說知道,其實這個道理她比母親清楚多了,只是上一世的她還心存僥倖,想着是不是長澤郡主逼死了母親,可如今看來,就算是長澤郡主逼死了母親,那也是林沛默許的。
當真相赤裸裸剖開時候,映入眼簾的滿是鮮血。
林姝正陪着連氏說話的時候,外頭卻傳來了小丫鬟的通傳聲,“夫人,姑娘,二夫人過來了,說是姜家那邊送來了幾筐上等的蜜橘來,拿了些過來呢!”
連氏冷笑一聲,“來送蜜橘的?我看是來打聽消息的罷!”
林姝知道母親這個性子不適合勾心鬥角,三兩句話一出口便會被人抓住錯處,怪不得這麼多年連家的銀子像流水似的送進信中侯府,太夫人還是不喜歡母親,“您稍安勿躁,我出去應對二伯母。”
連氏點點頭,也算是答應了。
好歹是在自己家裡頭,也不需要擔心有人對她的姝姐兒不利。
等着林姝趕去偏廳的時候,二夫人已經等得微微有些不耐煩了,見到只有她一人的時候,臉上的不快一閃而過,可下一刻便拉着林姝的手,親親熱熱道:“我可憐的姝姐兒,我今兒才聽說這事兒,臉上還疼不疼?要不要緊?我那兒有上等的金瘡藥,抹上去保準連點疤都不會留下的。”
林姝曉得,二夫人若真心待她好,今兒就會把金瘡藥帶來,虧得她上一世還那般相信二夫人。
如今只怕二夫人來這兒就是爲了打聽消息的,想及此,她含笑道:“多謝二伯母操心,昨兒娘已經給我請過大夫了,大夫說沒有大礙,將養小半個月便什麼事兒都沒了,倒是二伯母因爲一筐子蜜橘還專程來芳華園一趟,您有心了。”
二夫人太陽穴跳了一跳,只覺得林姝這是察覺出什麼了,可一想這個四丫頭哪裡有這麼聰明,轉而也就放心了,“送蜜橘不過是託詞,還不是想來瞧瞧你,瞧瞧你娘,你娘向來疼你疼得像是眼珠子似的,那一巴掌打在你臉上,恨不得比打在你娘心上還疼些。”
“唉,也不知道好端端的長澤郡主怎麼就會做出那樣的事來!我與長澤郡主也算有幾分交情的,長澤郡主這人瞧着脾氣是有些驕縱,可皇家的女兒哪裡不嬌縱?長澤郡主還算是明白些事理的,是不是昨兒你們說錯了什麼話惹得長澤郡主生氣了?”
直到如今她還想攀附着長澤郡主這棵大樹了,可方纔去青松院,她瞧着太夫人臉色還算是不錯,可不過是剛試探了兩句,太夫人的臉色這才沉了下來,只說她這是哪壺不開提哪壺,以後闔府上下不得再提起這件事。
她嫁入信中侯府這麼些年,何時這樣吃癟過?就連先前林倩惹怒了太夫人,好歹也給她這個兒媳婦留了些顏面……定是有什麼大事兒發生了。
林姝抿脣低聲道:“這件事我……我不敢說,若是二伯母想知道的話,去問祖母罷,祖母說了,這件事誰都不能再提起的。”
二夫人將她拉入懷中,“我知道,我都知道,可我不是心疼你嗎?你與我說清楚了事情的來龍去脈,我去長澤郡主跟前幫你美言幾句,也好知道你到底是哪兒錯了纔好,要是被人知道了長澤郡主喜歡憐姐兒不喜歡你,以後你出去應酬旁人都看不起你的。”
“從小到大你二姐姐不知道說了多少次,我偏心於你,不疼她,難不成我還能害了你?”可真是爲了套話,什麼計謀都給用上了。
可不管她怎麼說,林姝都只有一句話——祖母說了不能說,那我就不敢說。
二夫人到了最後臉上的神色多少是有些掛不住了,不高興的走了。
林姝卻是看着她匆匆離去的背影,冷笑一聲,低聲呢喃道:“上一世哄騙了我還不夠,這一世還想要我做你和你女兒的踏腳石嗎?”
等着她再轉過身去瞧母親的時候,芍藥卻說五夫人已經歇下了。
林姝便離開了芳華園。
這雪下的愈發大了,已經沒過了林姝的腳踝,沒走幾步,鞋襪就已經溼透透的了。
素琴見狀,輕聲道:“姑娘,要不讓奴婢揹你罷?”
林姝搖搖頭,徑直朝着外頭走去,“我之前要你去找的那個人,還是沒有消息嗎?”
“還沒有消息,奴婢已經送了好幾次銀子出去了,統共都有三四千兩銀子了!可揚州那邊卻是丁點消息都沒有,莫說是靠近揚州那一塊,甚至連京城到揚州這條路上都已經找了,卻還是沒有消息!”素琴只覺得肉疼,縱然是連家有錢,可這些銀子也不是大水衝來的,“要不就算了罷?”
林姝想也不想,徑直開口,“不行,必須要找到她,若是沒了銀子,只管來找我要就是了,我一定要找到她,一定要找到她!”
一想到那個人,她只覺得眼眶發酸,上一世是素琴護着她離開了信中侯府,爲了保護她死在了劫匪手上,可若是上一世沒有那個人,只怕她連揚州都到不了……上一世的恩情,她這一世來還。
只願自己能夠早些找到她,她也能早些脫離苦海。
素琴曉得她這幾日心情不好,忙應了下來,“好,奴婢要那些人再去找,放心,也不是一點線索都沒有,總會找到的。”
主僕兩人深一腳淺一腳的回到了玲瓏閣,可誰知道芸豆卻說二姑娘來了。
“二姐姐來了?”林姝笑了笑,眉眼中帶着淡淡的不屑,“這母女二人當真沒一個是省油的燈,她這才被祖母放出來幾日,就忙活起這些事兒來了?”
只是再怎麼不願意去應付,林姝也得走一遭纔是,她倒是要看看這對母女還能有什麼法子使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