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見小傢伙兒搖搖擺擺。半走半爬果真到了算盤跟前,抓了起來。
朱兆年在後面笑道,“孺子可教!”
那孩子抓了一會兒算盤,卻又給扔下了,引得大夥鬨堂大笑。小傢伙兒接着又往前走,忽抓起一副串鈴,搖了搖,開心的笑起來。
羅春霖在後面笑道,“看來這孩子心地善良,想行醫濟世呢!”
朱兆稔笑道,“且看看他再抓什麼”
孩子拿着鈴鐺又往前走,路上撿起一個金錠子,朱景明剛道,“弟弟,拿着!”這孩子就把這金子對着他給扔了過來,可惜手勁小,掉到了地下。惹得衆人又是一陣大笑。
齊天皓捋着花白的鬍子笑道,“仗義疏財,可好得很哪!”
這孩子爬了半天,有些累了,一個屁墩坐了下來。東張西望了一會兒,忽又向前爬去,抓了一柄小劍一塊玩耍起來。
周復興笑道,“朱四叔,您這小公子一手持劍除惡,一手行醫救困,實有大俠風範。您若不嫌棄,他大了若是願意,小侄願傳他一套劍法,您意下如何?”
朱兆稔笑道,“那可是求之不得!”
那孩子似有些累了,他左顧右盼,忽對着朱兆稔咿咿呀呀叫嚷起來,似是要抱,不願再走了。
朱兆稔上前把他抱了下來,笑道,“你這臭小子,將來可不能把家裡挑子全撂給你哥!”
衆人又笑耍一回,紛紛告辭了。
見人走得七七八八了,樑夫人一推樑相國,使了個眼色。樑相國清清嗓子,上前拉過朱兆稔低聲道,“朱老爺,這些時日承蒙貴府眷顧,老夫不勝感激。現還有個不情之請,想請貴府行個方便。”
朱兆稔道,“樑老爺何出此言?但講無妨。”
樑相國道。“因我家過幾日便要上路,爲了路上方便,想這幾日借貴府別院,爲我這小女辦場小小的喜事,不知能否應承?這一併花銷,全由老夫承擔。”
朱兆稔哈哈大笑道,“這等好事,朱府自當效勞!樑老爺,您放心,你們既在我府上,這婚事在下一定幫您佈置得妥妥當當的,您若有何需求只管明言!”
樑相國大喜道,“如此多謝朱老爺了,現這局勢,只要大禮數週全,其他的倒不用計較了。”
朱兆稔笑道,“那可不行,到時咱們可都是要去討一杯喜酒喝的哦!”
樑相國道,“難得諸位賞臉,老夫是求之不得!”
兩人三言兩語,就把這婚事給定在三日後。一時告訴了衆人。大家又紛紛向樑相國和夫人、周復興和樑淑燕道喜,把樑淑燕羞得滿臉通紅。
周復興沒想到樑相國竟這麼快就把這婚事定了,還當着這麼多人的面主動提出來,便是想猶豫也不成了。心中既感動於他們對自己的真誠信任,又覺得沉甸甸的,以後這一家三口就真的算是他的責任,這一世再也脫逃不開了。平心而論,淑燕是個好姑娘,將來也一定會是個好妻子。但內心深處,不可掩飾的,仍是有一絲悵然若失,和小六的緣份,總歸是盡了。不過捫心自問,朱家確實能給她提供更好的照顧和生活。只要她以後能過得如意,自己縱空留遺憾,又算得了什麼?
等都鬧完了,把客人也都送走了,朱兆年命人又擡進不少東西,堆在長案上,這屋裡的東西更是琳琅滿目了。後加進來多爲女子閨閣之物,脂粉釵環,針線女紅應有盡有,甚至連蔬菜瓜果,花草樹木、鳥獸蟲魚等造型的小玩意都擺了不少。
佈置好了,朱兆年才命朱景先把安寧帶到後廳來。朱景先想跟在旁邊,朱兆年卻把小熊扔到他懷裡,一齊趕了出來。朱兆稔果真命家丁拿棍子守着門,讓衆人都趕在門外瞧着。
朱景先和趙頂天再擔心,也只得眼巴巴的瞧着朱兆年一人帶着安寧在大廳裡晃悠。
朱兆年繼續用他那騙死人不償命的和藹笑容望着安寧道。“丫頭,你跟着伯伯慢慢走啊。你瞧,這裡這麼多東西,一定有一樣是你想要的,對麼?你只要拿一樣,告訴伯伯叫什麼就行了,好不好?”
安寧仍是怔怔的望着他,朱兆年牽着她的手道,“來,不着急,慢慢走,一樣樣挑。”
安寧慢慢的跟着他走,一樣樣的看着。一時好奇的摸摸這個,一時又好奇的拿起那個。朱兆年也不着急,等着她一樣樣的把玩。轉到針線這邊時,安寧拈了根針,似乎甚是熟悉這感覺,她順手從旁邊拈起根線穿上。
朱兆年笑道,“丫頭會繡花,這個伯伯知道,你說你手裡拿着的是什麼呀?”
安寧卻又放下了,繼續看着,當轉到瓜果面前時。她走上前剛想拿那個西瓜,卻被朱兆年給拉住了,“丫頭,你得告訴伯伯這個叫什麼,才能給你。”
安寧眼神中流露出迷惘之色,她望着朱兆年半天,朱兆年衝她一勁兒搖頭。朱景先在門口有些着急了,又不敢出聲,等了半天,朱兆年也不給她,安寧也不要這西瓜了。繼續往前走。
當轉到花卉面前時,安寧一朵朵的拿起看着。
朱兆年笑道,“原來丫頭還喜歡花,這跟朱爺爺一樣呢,伯伯帶你回香溪,那裡可有許多美麗的花。”
當安寧終於瞧見荷花的時候,臉色變了,她丟下手裡的花,徑直上前緊緊抓着那朵荷花,眼神變得複雜起來。
羅春霖特意留了下來,此時他瞧見安寧的神色,忙道,“這個東西有門兒了!朱老爺您留心問話。”
朱兆年眼神也認真了起來,問道,“丫頭,這個是什麼?你想要麼?”
安寧不作聲,緊緊盯着那荷花,忽然她四下觀望,似是在尋找什麼。
羅春霖道,“快問她要找什麼?”
朱兆年語氣有些凝重了,“丫頭,你要找什麼?告訴伯伯好麼?伯伯幫你找!”
安寧有些着急了,她把那些花全都撥開,連花瓶都被她翻了出來,她的神色愈加着急,她緊握着荷花,在屋子裡四處尋找,到處都翻遍了,也沒找着,她的神色愈加悽楚,似要掉下淚來。
朱景先急了,在門外道,“六妹,你要找什麼?跟大哥說!”
安寧聽見他的聲音,朝他望了過來,無助的望着他,眼淚吧嗒吧嗒的掉了下來。
朱景先瞧着心疼不已。道,“爹!算了!”
“不行!”他爹和羅大夫同時叫道。
羅春霖拉着朱景先道,“她若是還能說話,就是這一刻了。朱公子,你一定要忍耐!”
周復興在後面道,“羅大夫說得對,若是你今日心軟了,日後她可能就再也不會開口了。”
朱兆年擋住安寧望向朱景先的視線,逼視着她道,“丫頭,告訴伯伯,你到底在找什麼?”
安寧忽轉身,似瘋了般在屋子裡尋找着,她一面哭,一面把東西一樣樣的翻開,又一樣樣的丟掉。不一時,安寧已經把半間屋子都翻亂了,朱兆年忽攔住她道,“丫頭,你想要找什麼?你若不說,沒人能幫你!”
安寧已是泣不成聲,哀求的望着他,可她就是不動嘴巴,朱兆年面無表情的搖了搖頭。
趙頂天哽咽道,“朱大伯,停下吧!六姐她會傷着自己的!”
朱兆年冷冷的道,“兆稔,誰再多話,給我拖出去!”
朱兆稔拍拍趙頂天的肩道,“頂天,沉住氣,朱大伯也是爲了她好,不能因爲一時心軟害了她一輩子。”
朱景先看着心如刀絞,他不忍心再看下去,但他更沒辦法離開。
安寧哭了半天,忽又起身繼續翻着其他的東西,可整間屋子都翻完了,她還是沒有找到她要找的東西,她似悲傷得不能自已,坐在地上,使勁的捶着地,無聲的大哭起來,淚如雨下。
“夠了!”朱景先心痛得都快要裂開了,他不顧一切往前衝,羅春霖拉不住他,周復興在後面把他緊緊摁住了。
周復興道,“朱兄,我知道你很難受,可你現在衝過去,你爹所有的努力全都白費了!”
朱景先道,“沒關係!就讓她一世不說話也沒關係!”
周復興低喝道,“那你願意她象個傻子一樣活下去麼?你還想不想看見她笑,聽見她唱歌!你有見過她笑麼?你有聽過她唱歌麼?小六笑起來的模樣你忘得了麼?她的歌聲你忘得了麼!”
朱景先一貫平靜無波的眼神中泛起層層憂傷,“忘不了!一世也忘不了!可她現在這樣子,我也受不了!”
周復興也強壓着心疼道,“也許只差一點點了!再等等!再堅持一會兒!”
朱兆年站在安寧面前,收起寬容的笑意,極其嚴肅地道,“丫頭,你必須自己開口說,大家才知道你要什麼。伯伯知道你是會說話的,對不對?說!”
安寧似是憤怒了,她把地上的東西抓起來又狠狠的摔下去,不知是抓着了什麼,竟把她的手都割出了血,不一時竟染紅了衣袖。趙頂天看不下去了,埋着頭蹲下了身子。
“發脾氣也沒用!”朱兆年提高了嗓門吼道,“今天你要不說出一個字來,休想出這間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