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酒很烈, 跟那藥一模一樣”元夕靠在荒山卜月道。“我醉了嗎?”
“恩,你醉了。”荒山卜月一路帶着元夕穿過院子。
可是元夕用最後的理智看了看,企圖推開荒山卜月“門在那邊, 我帶我去這邊?”
荒山卜月沒有理會他, 圈住她的腰, 飛到空中。
元夕只覺得天轉的更厲害了, 等回過神來, 發現自己在屋頂了。
“公主可覺得酒醒了些?”荒山卜月元夕坐下。
元夕靠着荒山卜月的肩膀,渾身無力,朱脣微啓“我沒醉”她的聲音很輕微。
可是荒山卜月還是聽見了, 他將自己的聲音也放低,如同耳語一般“你醉了”他覺得自己如同一個哄騙小孩的人販。
元夕沒有回答, 荒山卜月低頭看了看, 她已經枕着自己的肩膀入睡了。
他看了看天空, 今天晚上的星星很是明亮,恍若多年前的一個夜晚, 他與她坐在屋頂,喝着酒。又想起了一件事,荒山卜月握住元夕的手,白皙的手腕上繫着一根舊紅繩,很多年了, 有些褪色。
“十年來, 三千多個夜晚, 每一個夜晚, 我都會在屋頂這樣看着星星。唐星雲與我說過, 星星知道我所有的心事。那麼,今天就讓這些星星看着, 他殺我在先,如今我要他墜入地獄。因果而已。”
冬至的晚風很冷,元夕縮成一團靠着荒山卜月睡着了。
許久之後,有蒙面人出現,打斷了這片刻的寧靜,跪在荒山卜月身邊“主人,已經辦妥了。”
荒山卜月點點頭,示意他退下。
第二日,元夕睡到日上三竿,從牀上爬起來的時候看了看四周,發現正是在自己房內,而醉了之後的事完全想不起來了。
“公主,胡家出事啦!”影闕見元夕醒了立馬進來稟告。
元夕按着自己的額頭,覺得疼得厲害“何事?”
懷璧其罪,衆目睽睽之下拿了產生不老藥肯定要出事的。
“胡家家宅昨天晚上被惡人入侵了”
“那葫蘆和阮夢溪怎麼樣?”
“只胡大人受了點輕傷。聽聞。。。聽聞。。。”影闕支支吾吾。
“聽完什麼?”
“聽聞是唐大人派手下的人去殺胡大人,搶長生不老藥!若不是荒山家主昨晚派了人守護那產生金丹,怕他們就得手了。”
果然,這是荒山卜月的局。他要害的不是胡爐,而是唐星雲。
再細細追問下去,得知唐星雲已經被關押進了大牢。他本是皇帝和大長公主的親信,胡家又不是一般人家,如今朝堂多人彈劾唐星雲,要皇帝斬了他。外加上自先皇去世以後,大長公主把握權勢多年,有許多家族被她壓制毫無喘息機會,此次乘次機會紛紛上奏,企圖去了大長公主的爪牙。
“那皇帝那呢?”
“皇帝陛下說等大長公主回皇城以後再做定奪。”
呵,傀儡!真是沒用!不趁機革了唐星雲的職,將他打入大牢,還這麼優柔寡斷。
“知道了,我們府內僕人不許對外談論此事,在府內也不可說,將嘴閉緊!違者杖斃!”元夕起身吩咐道。
“奴婢明白!”
元夕細細梳理,他要除掉唐家嗎?對,就是這樣,唐家近百年來一直是皇室專寵的玄學世家,他荒山家要在皇城扎穩腳跟,必須先將唐星雲除去。
貶陌咩咩的官職,讓荒山入雨成爲星移閣的閣主便是第一步。第二布就是除掉唐星雲。這可真是有意思。唐星雲這老狐狸竟然因爲長生不老藥輕易露出了破綻,不知她這姑母是救呢還是不救呢。
一天天地過去,大長公主元盈卻遲遲不從江南迴來,原先一些還有所忌憚的人紛紛加入了勸說皇帝斬殺了唐星雲的陣營。而一天收到幾十本奏摺的皇帝卻舉棋不定,誰也無法得知他到底爲何在此事上如此優柔寡斷。
“公主,唐星雲在大牢裡一直喊着說要見您?”一大早,丫鬟影闕稟告道。
炭火將整個屋子都燒得暖融融的,元夕還賴在牀上不肯起來。
“他找我做什麼?”真是好笑,這唐星雲半輩子爲了她姑母當牛做馬,如今出了事,等不來她姑母相救,卻想起她來了。
“不知,他只道有十分重要的事要告訴公主您。”
唐星雲既非因身份尊貴而關在第三層,也非因秘術高超而關在地下三層。只是被隨意地關在普通犯人所在的第一層。對於他來說,從這裡逃出去輕而易舉,毫不費吹灰之力。元夕讓隨從們等在外面,孤身來到了關押唐星雲的牢房前。
想想他當時宴會上對長生金丹勢在必得的狂妄模樣,再看看如今滿身狼狽的唐星雲,原本打算來嘲諷一番的元夕竟然也笑不出來。
“其實你大可以瀟灑離開皇城,我哥哥並不會對唐家做什麼。”元夕在獨自關押着唐星雲的牢房前坐了下來,如今已經深秋,外頭已經很涼了,可是這陰暗的牢裡卻比外頭還要再冷上幾分。而眼前唐星雲穿着薄薄的衣衫,坐在地上打坐。
“長公主會來救我的,我此刻若是走了則一輩子無法堂堂正正站在她身邊。”唐星雲未睜眼,卻一字一句道。
“自欺欺人?”元夕找了個舒服的姿勢靠着木椅。
唐星雲睜眼“小公主何時變得如此牙尖嘴利了。我這小半生都在爲了你們姑侄兩個鞍前馬後地做事,小公主卻一直對我有敵意。”
“你只是爲了我姑母做事,對我可沒有半點恩情。”元夕欣賞着眼前落魄的唐星雲。
“我辛苦謀劃,殺了那麼多人,我甚至、甚至拿我親侄子做實驗,纔得到了完美的復生之法,將你哥哥送上了皇帝的寶座!讓你得到了一輩子的富貴榮華!而如今,小公主卻只是冷眼旁觀我落得如此下場?你甚至不爲我去求一求皇帝?”唐星雲道,彷彿這些話已經在他心中埋藏了多年,不知這是他想對元夕說,還是對元盈說。
“元洹能當上皇帝,全都是因爲她是皇后的兒子!我姑母想讓他做皇帝,與我又有何干?無論他們誰當皇帝,我一樣是我父皇的女兒!”
眼前的唐星雲睜眼細細觀察者元夕的表情,忽然嗤笑了一聲“你知道了?”
唐星雲起身走上前,看着元夕。
元夕變了臉,意識到自己說漏了嘴。她也起身,走到唐星雲跟前。
“你到底喜歡我姑母什麼?”
“公主還未回到我的問題?”唐星雲擡手輕輕撥弄了元夕的髮簪,發出好聽的叮噹聲。
“我早已知曉。”元夕推開他的手道,微怒道。
“感情是沒有理由的,小公主。對於玄學之人來說,大概是她的八字正合了我的八字罷了。就像先皇迷戀你的母親一般。”
“你閉嘴!”
“我只見過她一面。她爲了能生下你,將自己的靈力封盡,成了一個普通人。生產之後被先皇后設計關在了這大牢的地下三層。張漫天將你藏了起來,說若是她敢逃跑,就將你殺死。最後,她活活被困死在第三層裡。”唐星雲看着元夕,一字一句道“原本,張漫天是要將你一起殺死的,皇室怎麼能容忍有一個身上流着妖怪血液的孩子呢?”
“我的母親不是妖怪!是元盈和先皇后聯手害死了她!”元夕捂住自己的耳朵,道。
“她不是妖怪,爲何張漫天不惜與先皇作對也要要殺了她?”唐星雲笑了。
“小公主不信,現在便去地下三層,如今還能聞到她的血腥味。哈哈哈哈”唐星雲痛快笑着。“若不是我和元盈公主,小公主你怕也是早就躺在那冰冷的皇陵裡了。”
元夕抹去臉上的淚水,努力支撐着自己“一口一個元盈公主,你倒是看看你如今落難,她跑去了哪裡?一枚棋子而已,卻還異想天開等着她來救你?”
唐星雲依舊淡定的回去打坐,篤定道“我爲她賣命這麼多年,就不信她不來救我。”
元夕笑笑,微微側着頭看他“若是她不來呢?你打算怎麼辦?”
“我以命作賭!”唐星雲道
“哈哈,我等着看。”
唐星雲也笑了“我始終不解,元夕你爲何如此恨我?”
元夕雙手緊抓着牢房的欄杆,道“你說了這麼多我母親的事,還不是爲了給元盈脫罪?將所有的罪過都推給已逝的皇后和張漫天。殺我母親這件事,我不信她沒有參與一點。還有你,唐星雲!連你親侄子都殺,你就與我母親的死毫無半點干係嗎?”
說完,元夕扶了扶簪子,強忍怒氣“不過,如今不需要我親自動手除掉你。”
唐星雲認真地看着她,道“我至始至終沒有害過晨貴妃。還有,若是我死了,於小公主你,沒有半點好處。別忘了,你身上流着妖怪的血,若我真的賭輸了,到時候小公主你、可別被自己嚇死。所以,還是期望她能來救我吧。”
元夕不以爲意,“還是自己自己這麼繼續期望下去吧。可憐人!”隨後轉身,頭也不回地離開了大牢。
唐星雲看着元夕徹底走遠,才無力地靠在了牢房的牆壁上。已經過去二十日了,原來她是真的不在乎他的命。不對,或許是她知道他自己一定能輕易逃脫,所以纔不來的?不對不對,她知道他不會自己逃出去的,要是這麼逃走他便會一無所有,以後只能在黑暗中度日。
元夕的那些話,徹底搗亂了唐星雲的心。
“唐閣主,好久不見?”
驟然而起的聲音讓唐星雲警惕地擡起頭來,荒山卜月?
那人不知何時慵懶地坐在牢房前靠牆的木椅上,好整以暇地看着自己。
站在他身邊的還有幾個戴着面具的人。不對,那些個戴着面具的不是人,是家傀。
“真正的長生金丹並沒有帶來京城是嗎?”在被關押的二十日裡,唐星雲當然已經發現自己中了此人如此低級的陷井圈套。
荒山卜月看似心情很好,彎着嘴角點了點頭。
“你我兩家並無仇恨,你爲何要害我?”唐星雲問道。
荒山卜月身子前傾,看着牢中落魄的唐家當家,道“也不一定有仇恨纔會害人,是吧?唐閣主手中的人命,也大多與你無仇吧。”
外面夜色已暗,牢房中只有一根小小的蠟燭。兩人彼此看不清臉上的表情。
“是,你說的沒錯,可我還是想聽原因。”唐星雲整個人籠罩在黑暗裡,看不清喜怒。
“即種因,則得果,一切命中註定。”荒山卜月道“你害我時,沒有告訴我緣由,如今我來複仇,你爲何要問我緣由呢?”
“我何時害過你?!我只想和元盈在一起!我有何錯?”唐星雲反問。
“那華小堯和唐寶寧又有何錯?”荒山卜月質問道。他的手攥着椅子的扶手。
聽到這兩個名字,唐星雲忽得瞪大眼睛看着椅子上的人“你是如何得知的?是元夕告訴你的?!”
荒山卜月笑着看了看他,一字一句道“是元盈長公主告訴我的,她說。。。你知道的太多了,於她不利,若是我能剷除掉你,以後我便能取代你的位置。”
“不可能!”唐星雲暴怒“她知道我對他忠心耿耿,你、你算什麼?”
忽然間,牢房裡多了十幾個家傀,牢房的欄杆忽然化廢墟,唐星雲輕易地從裡面跨了出來,“把他給我殺了!”家傀們身着鎧甲,手持利劍,得了令便向坐着的荒山卜月刺去。後者身邊的幾個家傀攔在前面手持短刀抵抗住了。
“正藉此機會,你我好好鬥一斗。” 荒山卜月沒有半點懼怕,倒是有些熱血沸騰起來。
“有何不可,自從赫連祁死了,唐某再也未認真動過手!”唐星雲掙脫手上的鐵鏈。一下子衝出了牢房。
兩個人一路打鬥到西郊外。
隨手畫了幾張符,口中唸了口訣,便朝着唐星雲飛去。唐星雲一劍將符咒全部抵擋下來。荒山卜月趁機招出自己所養的厲鬼“去,吞噬他”
唐星雲躲閃着砍了其中一隻厲鬼,卻被其他兩隻咬住了脖子,那尖銳的牙齒刺進皮膚,不顧疼痛將其中一隻厲鬼背後的驅動符咒撕下,貼上自己的符咒。
被換了符咒的厲鬼很快便聽了唐星雲的驅使,撲向另外一隻。
唐星雲摸了摸脖子上的上口,結果摸得一手的血。
“這也是我還你的!”荒山卜月道。
“荒山家主今日是做了完全的準備要與我來這一戰?”唐星雲道,自己可真是吃虧。
“那唐家家主意欲如何?”荒山卜月停手,問道。
“不許再招厲鬼。”唐星雲道。
“你也可以將你養的鬼招來,大家今天好好鬥一斗!”
“好!,給我半柱香的時間,我將他們全都招來。”
唐星雲用原地坐下,閉眼念口訣。
沒多久,便有風來,周圍的空氣也愈加寒冷。
唐星雲身邊多了幾個高大的身影。藉着月色,勉強能看出這些個妖魔鬼怪各個長了滲人的臉,像是從地獄爬出來一般,而且修爲不低。
“唐家家主,招的可都是厲害的朋友,不光有鬼,還有妖。妖很少認主,真的是不簡單啊” 荒山卜月看着完全不慌。
“那麼我們開始吧?”唐星雲道,一個手勢示意。
夜色中,唐星雲身邊的大傢伙們發出滲人的吼叫聲,以非常人的速度衝着荒山卜月撲了過去。眼看就要觸碰到前面的人,忽得荒山卜月就飛的老遠。等唐星雲再一看,荒山卜月高高地坐在空中,馱着他的竟然是,竟然是一條青龍?
那憤怒的龍在月下發出咆哮聲,
而坐在他上的人卻是淡定自若。
“開飯了”荒山卜月道。。
青龍立馬俯衝下來,張開大口,剛被召出的妖怪一看不妙,叫囂着紛紛散開逃命了去,青龍繞了一圈,一一將這些個妖怪撕碎吞入腹中。
唐星雲一看不妙,手持利劍,趁着青龍吞食之際,朝他的尾巴砍去,雖然龍鱗堅硬,但是卻還是被唐星雲刺穿。巴蛇疼的又是仰天怒吼。
荒山卜月見此情形立馬跳下龍頭,將手中的金線球拋了出去,金線纏繞住紮在蛇尾上的利劍,另外一頭的荒山家主微微用力,利劍則他拔起。
青龍繞了一個圈,輕輕舔舐自己的傷口。
金線纏繞在利劍上,那利劍竟然開始流血。
唐星雲心疼極了,立馬收回了自己的劍。
“這是神器?”荒山卜月驚奇地看着唐星雲手中的劍。
後者沒有回答,像是徹底被惹惱了。
迅速以劍畫陣。
陣法可是唐家的獨門絕活。
沒有任何防備,陣法一成,便將荒山卜月吸了進去。
荒山卜月一入陣,似是進了另外一個境界。
唐家的風水陣十分了得,殺人於無形。若是不能速速出陣,怕事要被煉化。
才進來一會,便已經渾身無力。
外面世界正是黑夜,這陣裡的世確是白天。
微風拂面,空無一人,空曠的草地。
很快,空氣中傳來陣陣幽香,那是,百合的清香。
荒山卜月強迫自己不要沉迷在這個陣法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