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山卜月也是一臉陰沉。巴蛇如今已是神獸, 就算是代蘭也無法將他傷害成這樣,雖然他行事乖張,但絕對不是戀戰之人。可以說他打架的時候特別機靈, 一看勢頭不對肯定逃跑。而他傷成這樣, 定是因爲對方不可輕饒他。
一筐筐的草藥往房間裡送, 本該是荒山家就寢的時間, 可是如今所有人都不睡了, 整座山燈火通明,有的幫忙採藥,有的幫忙搗藥。
還有一些弟子巡邏, 嚴陣以待,以防有不速之客。
“師父, 巴蛇身上的傷口, 似乎是羅剎海的妖怪所爲”荒山入雨在一旁看了一會, 得出結論。
“是,叫大家都別睡, 防範着,惹了那邊的東西,他們不會善罷甘休。”荒山卜月皺着眉頭道。
好在荒山家的草藥還是有點作用,巴蛇的血被止住了。荒山卜月這才能顧上元夕“公主先去睡吧,一切都有我們。”
元夕搖搖頭“我不困, 我等着他醒來, 巴蛇沒事吧?”
荒山卜月並未回答, 就算巴蛇能撿回一條命, 羅剎海要殺的人, 肯定是不會放過的。若是他們前來,自己不把巴蛇交出去, 定會起衝突。
這一晚,荒山家所有的人都沒有睡着。等道天亮了,又似往常一樣開始忙活,可是吊着的這顆心沒有放下。
荒山卜月與元夕也一直守在巴蛇身邊。
“當日他雙眼被刺也很快恢復了,這次比上次嚴重多了吧。。。”元夕問道。
荒山卜月一邊爲巴蛇換藥,一邊解釋“當時代蘭沒有殺心,雖然傷了他的眼,但是刺得並不深。羅剎海里的妖怪可是招招要命。”
“羅剎海到底是什麼地方?”
“公主知道我家祖宅相山吧。相山便是整個南山系最東了,再往東便是羅剎海。那裡終日不見陽光,海中妖怪與我們南山系的妖怪並不相同。他們各個有最邪的妖性,他們不光食人,且食妖。幾千年之前,我們荒山家遍駐守在羅剎海邊,日日與其對抗,當時荒山家的實力可比現在強得多。上下三千多人齊心協力,對抗妖魔。當年有許多妖怪投入荒山家麾下,與我們一同抵抗羅剎海的妖怪。
只是後來因爲那恨無尤的緣故,荒山家不得不橫渡羅剎海去斬殺恨無尤,羅剎海的妖怪只想着自保,可若是恨無尤無人去滅,他們羅剎海的妖怪最終也會被恨無尤殺光。所以那個時候荒山家便與羅剎海的妖怪定下了協議,羅剎海要爲前去對抗恨無尤的人開闢一條安全的道路,而且此後的一萬年,羅剎海的妖怪不得上岸。
最後,荒山家前去對抗恨無尤的人與妖沒有一個回來,羅剎海的妖怪見此情形,有些也紛紛來幫忙,最後,恨無尤才被強行消耗完了妖力。羅剎海里活着的妖怪遵守了協議,不再上岸。”
“但這不代表他們變好了是嗎?”元夕問道。
“正是,公主上次在代蘭的客棧裡,可否聽過一首歌《羅剎海》?”
元夕點點頭,她不但記得,而且對那首歌的印象很深“那詞裡說的是真的?”
“沒錯,就在那一役以後,有個年輕人偶然間來到羅剎海,被躲在岸邊的女妖引到海里,殺害了。後來他化作厲鬼,還成了整個羅剎海的主人。羅剎海的妖怪曾經雖然妖力強大,但卻毫無紀律。聽聞在這個叫做慎的羅剎海主人的帶領下,如今的羅剎海實力深不可測。別的地方來的妖怪去尋仇,最後都是有去無回。”
元夕聽得入神,一夜未眠卻也絲毫不睏乏。
看着呆呆的公主,荒山卜月忍不住笑了,牽起元夕的手道
“放心吧公主,若是他們真的來了,我們荒山家也是可以對抗一陣子的。”
“咳咳!”牀上傳來巴蛇的咳嗽聲。
兩個人忙去查看。
巴蛇閉着眼睛,虛弱的擡起手,似乎要抓什麼東西。
“我是不是死了?”巴蛇艱難的說了一句完整的話。
“沒死,被我救活了,欠了荒山家很多藥錢,已經記在你賬上了!”荒山卜月笑道,心裡鬆了一口氣,他不想身邊的任何人再有事。
元夕也笑了“沒事就好。”
神獸果然是神獸,下午便已經能下牀了,只是全身上下幾乎沒有一處好地方,荒山家那臺階上的血跡足足洗了一天才洗完。
“遭了大難了!”巴蛇右眼被紗布包了起來,如金真成了獨眼蛇了,拉着元夕和荒山卜月的手怎麼都不肯放“現在想想,當時你們對我還算是溫柔的,羅剎海的妖怪,是真想致我於死地啊。差點就要屍沉羅剎海!”
“是慎嗎?”荒山卜月問道。“他將你傷城這樣?”
“這厲鬼是真的可怕!他非要冤枉我!!”
荒山卜月皺着眉頭道“冤枉你什麼?”
巴蛇氣氛極了“他冤枉我,不對,冤枉你,冤枉你說你圈養無心魄,說你要煉一個恨無尤!還說我與你是同夥。我們吃飽撐着麼?沒事煉個恨無尤出來給自己找麻煩嗎?”
荒山卜月沉默了一會,“是因爲我們上次在陰山上留下的符咒?!”
“對!正是!當日我去羅剎海找我朋友玩!那個羅剎海主人將我帶到他的羅剎海宮殿,給我看那道符咒,符咒上有你家家紋!我怎麼解釋他都不聽。非要滅了我。”
巴蛇受了極大的委屈,一便痛心疾首地捶着牀,一邊哭訴。“咱們倆是過命的交情,你可要幫我啊!”
荒山卜月聽後陰沉着臉,半響纔對身邊的荒山入雨道“叫衆人準備應戰。”當時陰山那幾只無心魄他確實覺得不對。肯定是有人故意圈養在那處的,而且別的地方應該還有。圈養無心魄的目的昭然若揭,那是爲了給恨無尤餵食。一般來說,毀天滅地的恨無尤往往是自然形成的,但是若是要有意煉出一隻恨無尤,倒也不是不行。
只是縱觀天下,他所知曉的有能力煉製恨無尤的人只有三個,加上他自己便是四個。張漫天、赫連祁還有唐星雲。其他三人具已亡矣,那會是誰呢?當初那個圈養無心魄的陣裡貼着的是張漫天的符咒。而且已經失去了效用。也就是說,一開始確實是張漫天在養那些東西。那如今是誰呢?
“羅剎海主人還說了什麼別的沒有?”荒山卜月問道。
“沒有”巴蛇一揮手“當場打起來了!他什麼解釋都不聽,一心要滅了我。還說要滅了荒山家,還有整個南山系。”
“家主家主!!!羅剎海主人!羅剎海主人!”一位荒山家的底子邊喊邊進來通報。
不好了,荒山卜月連忙吩咐身邊的荒山入雨和荒山影闕“帶着公主和巴蛇還有十六歲以下的弟子去後山躲一躲!”
荒山卜月匆忙來到屋外,這情形比他想象的還糟糕,荒山家所有的弟子都手各自的法器,準備應戰。羅剎海的海水幾乎淹到了溪山山頂,羅剎海主人負手的站在那浪尖,身邊站着好多妖怪,看着各個實力都應該在巴蛇之上。
慎不是人也不是厲鬼,更不是妖怪,如今他已修煉成了魔。荒山卜月自然有信心與他一戰,可如今他們這麼多幫手,荒山家與其開戰肯定討不了什麼好。
“荒山家主!”慎從水面上走了下來。
荒山卜月自是迎接上去,“不知羅剎海主人如此大陣仗來我荒山家,所爲何事。”
慎一身黑袍,與荒山卜月的白衣形成對比。
“這張符咒,可是出自你們荒山家的”慎雙指夾着一道符咒,放到荒山卜月面前。
果不其然,這道符咒就是當日自己用來修補陰山那個困住無心魄陣法的,山頭還有他們荒山家的塔樓明月家紋。“沒錯,當日途徑陰山,偶遇那廟裡的無心魄,見陣法已經破了,我便畫了幾道符咒修補了那陣法,請問羅剎海主人,可有不妥?”
“那你承認,那陰山上的無心魄是你在圈養的嗎?”
荒山卜月搖搖頭,笑道“若是我荒山真的要養無心魄,便不會被發現。我當日回我祖宅的路上途徑那處,正好遇上罷了。在下當時還被無心魄穿身而過,受傷極重。羅剎海主人光憑這張符便這樣說,恐怕太草率了。況且,巴蛇只是去羅剎海尋朋友,也差點被打死。如今你又來興師問罪。這樣看來,當時在線好心修補那陣法,倒是引禍上身了。”
慎的臉上很是陰沉,似是不太滿意這個回答,卻有挑不出任何錯來。羅剎海幾乎將整個南山系淹沒,今天就沒想過要放過南山系任何一隻妖怪,包括荒山家的人。
“據我所知,如今這天下能煉製恨無尤的人,便只有你一個。除此之外,還會有誰?”慎再次發問,目光一直盯着荒山卜月,像是要在他身上尋找到一絲撒謊的痕跡。
“與他那麼多廢話做什麼,主人,直接滅了他們荒山,淹了他們山頭!”一隻打扮妖嬈的女妖說道。
“下去”慎道。
那女妖立馬閉嘴退後。
“天下之大,高手如雲,羅剎海主人這樣胡亂揣測可不好吧”荒山卜月道。
他是真的服了這爲羅剎海主人,你要是來討伐的話,乾脆直接開戰,非要找什麼理由,可他找的理由站不住腳。自己忙了一夜,早飯午飯也沒吃。還要在這與他做口舌之爭。“況且,我荒山家安居於此,我也已於不久前娶妻,在下爲何要煉製恨無尤?”
“那你將巴蛇交出來!我們先將它剁了!”那個女妖再次開口。
這次,慎沒有呵斥她。
“巴蛇是我們的客人,要我們交出他給個理由先!”荒山家的一名底子手持長劍站出來喊道。
“就是!給個理由!你們無緣無故將巴蛇打成重傷,憑什麼?”一位女弟子站了出來。
“巴蛇從未害過人命!”
“就是,憑什麼!”
其餘的弟子紛紛附和!
荒山卜月笑笑“讓羅剎海主人見笑了,我的弟子們都還年輕,衝動莽撞,不太懂禮數。可是巴蛇傷了你們羅剎海的人?我在這裡賠個不是,正好荒山家有現成的草藥,在下可爲其療傷。”
“他可是在我們羅剎海出言不遜!”另外一個魁梧的男妖說道!
荒山卜月也不想再給他們好臉色,板着臉道“巴蛇一直都是小孩心性,可是他本性並不壞,只是出言不遜,你們便將他打成那樣,如今他的鮮血還在臺階上未洗乾淨。我一直將巴蛇當做弟弟,我不去找你們算賬,倒是你們找上我來了?”
“就是!我們荒山家止血藥都快用完了”
“是啊!巴蛇無辜!”
“欺人太甚了!”
“如今淹了南山系,來我荒山家找茬!這又是什麼道理!”
荒山家的弟子紛紛附和道,絲毫不懼怕羅剎海的人。
慎冷冷道“既然荒山家主說煉製恨無尤的另有其人,那麼我限你十日之內將他交給我,十日之後,若是找不到此人,那我便屠盡南山系!”
“殺光他們!”
“把南山系歸入我們羅剎海!”
慎身後的幾個妖怪露出獠牙,叫囂着。
“這人肯定是要找,既然羅剎海主人也發現了,何不一起找?”荒山卜月道。
“就是,爲何全推給我們荒山?”
“就是,你們說十日就十日,屠盡就屠盡嗎?”
“我們荒山也不是好欺負的!”
一時間雙方劍拔弩張。慎身後的女妖忽然衝上前將手中的長矛投向荒山卜月,可是很快便被不知何處而來的靈力擋下。
“誰敢傷我夫君!”元夕站在荒山卜月身後的衆人中走出,站到他身邊道。
荒山卜月笑地開懷,躬身朝着元夕行了一禮“多謝夫人相救!”
“師母好樣的!”
“公主真厲害!”
“主母最棒了!”
幾個平日裡調皮的弟子在後面拍手叫好。
女妖見此情形怒了,搶過身邊別的妖怪的武器就朝着元夕扔去。下一秒,荒山卜月一甩手,那鐵錘便又朝着女妖那邊砸過去。
“哈哈哈!”
“這麼弱的妖怪啊!”
弟子們一陣嘲笑。氣得那女妖臉色很是難看。
“這樣如何,既然羅剎海主人懷疑我,也沒有充分的證據。可確實是有人在圈養無心魄,若是真煉製出一個恨無尤,你我都麻煩。如今擺在我們面前的有三件事。一、找到恨無尤的雛形此事最爲重要。二、找到其他被圈養的無心魄三、找到主謀。這三件事,首先找恨無尤的雛形這件是最爲關鍵,既然羅剎海實力強大,況且之前那個恨無尤雛形就是在羅剎海自然形成,這事你們羅剎海去做便可。第二件事,我想交給你南山系的妖怪去做,他們熟悉地形,知道哪裡有無心魄。第三件事,我們荒山去做。當然修補那陣法的時候,在下已經發現那些無效的舊符咒是張漫天所畫,也算是一個線索。羅剎海主人你看如何?”
慎皺了皺眉頭“其他皆可,但我要與你一通追查第三件事,以防你弄虛作假,嫁禍他人。”
荒山卜月想着,這是再好也不過了。“歡迎!既然這樣,大家都將武器放下,如今到了飯點了,你們留下來用個午飯?”此話一出,倒是讓兩邊操着武器隨時準備開站的人有些尷尬了。
“多謝荒山家主好意,等這事解決了,大家再一起聚吧。今日我將海水先退。明日,我在羅剎海恭候你,我們再行商議。”慎行了一禮,一揮手轉身離去,而那些面目猙獰的妖怪也隨即跟了上去,幾乎沒到山頂住宅的海水也跟着他們一道遠去。
如此一來,荒山衆人才放下手中的法器。
“不知道我們南山系的妖怪們怎麼樣了,怕是家裡都給淹了!”
“就是啊!羅剎海欺人太甚了!”
年輕的弟子們紛紛義憤填膺。
“入雨,帶些人手去各處山上查看一番,看看是否有受傷的。影闕,帶一些人到山腳下候着,若是有妖來求助,就讓他們暫住在山腳下的客房。”荒山卜月一一吩咐下去。
這件事若是真的,那可真是非同小可,難怪這羅剎海的主人如此大張旗鼓來興師問罪,也是不無道理。對於煉製恨無尤的人,寧可錯殺不可放過。若是再有恨無尤現世,必定如同四千多年前那樣毀天滅地。
羅剎海深淵一片黑暗,唯有夜明珠帶來些許亮光,偶爾能聽到來低低的鮫人吟唱。沒有海妖愛居於此處,這樣深的海底,時間放佛是沒有盡頭的,就算是妖怪也會覺得此處太過冷清。除了羅剎海的主人慎。千百年年來的每一個日日夜夜,他都獨自在此處度過。
在他的管制之下,羅剎海的實力愈發強大,就算與四千多年前那個實力強大的南山系爲敵,也大有勝算。更何況是如今這個安逸平靜了太久的南山系。雖然荒山家有些難對付,但是他們寡不敵衆。
可如今,更棘手的是是恨無尤,討伐南山系倒是可以先放一放。慎坐在大殿之中的石椅上思考了許久,隨後他起身,來到整座宮殿的中央。這裡擺放了更多的夜明珠,將整個地方都照的透亮。一個巨大的鮫人石像盤着魚尾坐在此處,巨大的鎖鏈纏繞在女鮫人的腰上,牢牢將其禁錮。女鮫人石像仰着頭,空洞的眼神朝着上方看去。像是無比期望能從鎖鏈中逃脫一般。
世人皆說,他將殺害自己的仇人困於羅剎海底,可是隻有他自己知道,此刻困此處的只有自己和這座石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