養病
果然不出所料,第二天的早朝便有人奏本彈劾司徒碧不敬之罪。奏本的大臣是張太師的得意門生以及杜清朗麾下的愛將。君瑞感慨於這些朝臣們的消息靈通,心裡不覺有些不是滋味:若是這些大臣把精力放在社稷民生上,那他這個當皇帝的簡直就是輕鬆了好多,只不過現在的局勢還由不得君瑞。這班大臣,雖然被震懾住了,但是還是欠缺調教,還得給點教訓才行。
君瑞對這些彈劾並未表態,而是把話題轉到杜清朗貪贓一事上來。之前司徒碧所查的案情因爲最爲重要的證人張全畏罪自殺,所以這件事便成了無頭案,只不過按照張全所留的那本賬本去查杜清朗家的帳,確實又發現了不少問題。然而雖然有問題,卻沒有能治大罪的證據,所以這事就有點難辦了。爲這件事底下大臣們也是各執己見,衆說紛紜,最後的討論結果便是請求君瑞對杜清朗從輕發落。
君瑞附議,決定將杜清朗官降三級、罰俸兩年,並要求他在家中面壁思過半年。對此事君瑞不由痛心萬分——畢竟杜清朗是他一手提拔上來的良將,在他稱帝一事上也是立過很大的功勞,可是竟然就這麼被司徒碧抓住了把柄,實在是可氣又可恨。這個案子其實疑點重重,一來是如此重要的賬本杜清朗不可能那麼輕易地就交給了府裡的賬房先生,二來是即使交給張全,張全也不可能隨身攜帶到了妓院,還在醉酒後遺失,落到了青玉館的窯姐兒手裡,三來,即使是被窯姐兒拿到了,也不可能如此湊巧就落入了辦理此案的司徒碧手裡。所以根據這三點疑問,君瑞知道司徒碧肯定有人暗中相助。不僅助他神不知鬼不覺地從身爲武將的杜清朗眼皮子底下偷到了賬本,更助他在密閉的大牢裡輕而易舉地殺了張全滅口。
殺人滅口,這樣的事實在無法和看似清雅文弱的司徒碧聯繫在一起。這種關聯性讓君瑞很生氣。而正是因爲他的生氣,讓他喝止了大臣們有關司徒碧不敬之罪的議論。君瑞看看底下默不作聲的大臣,不耐煩地揮揮手,匆匆忙忙地宣佈了退朝。
君瑞返回寢宮的時候看到的是這樣一幅畫面:司徒碧慵懶地躺在靠窗的臥榻上,一隻手撐着頭,一隻手抱着那隻皮毛黝黑的貓。司徒碧的臉色已經好了很多,頭髮隨意地挽成了一個髻子,幾縷黑髮垂在胸前,越發的襯得面如冠玉,實在是美不勝收。而他懷裡那隻黑貓,在陽光下皮毛閃閃發亮,順滑得如同上好的絲綢。它蜷成一團窩在司徒碧腿上,任由對方用修長而潔白的手指輕輕撫摸着,長長的尾巴頑皮而愜意地搖來搖去。
君瑞站在門口看了一陣,揮手屏退了過來伺候的太監,慢慢踱步走了進去。司徒碧睡意正濃,並沒有注意到他,直到君瑞站到榻前,那隻黑貓“喵嗚”一聲跳下來,他才輕輕睜開了眼,長長的睫毛下,一雙宛如碧波的眼,跳進了金色的陽光,實在是讓人忍不住想要多看幾眼。
“陛下……”司徒碧張口愣了一陣,很快反應過來,連忙撐起身子想要站起來,可惜之前的病痛讓他的身上疲軟頭暈目眩,剛站起來便堪堪往下跌,君瑞眼明手快地拉住了他,輕輕一帶,便抱了個滿懷。
君瑞環住了司徒碧纖細的腰,居高臨下地俯視着他,他身上有淡淡的藥味,微苦,但是很清爽。君瑞擡手捏住他的下巴迫使他和自己對視,微張的淡色嘴脣形狀近乎完美,君瑞忍不住用拇指輕輕地來回摩擦,用一種十分曖昧地聲音問他:“好了?”
“是的,微臣已經好多了。謝陛下關心。”司徒碧輕聲道。
“昨晚你一直在哭,樣子很可憐呢。”君瑞笑起來,“現在卻又恢復成狡猾的御史大人了。”
司徒碧瞪大眼睛露出驚訝的表情,俄而眼底含笑:“陛下,其實昨晚的也是狡猾的御史大人,只不過陛下沒發現罷了。”他故意在“狡猾的御史大人”幾個字上用了重音,讓君瑞實在有點牙癢癢。
“你昨晚一直在喊疼,到底哪兒疼了?”君瑞笑問。
“哦?有嗎?”司徒碧裝傻,偏着頭好奇地看着君瑞。
“不肯告訴朕麼?”
“陛下是在命令微臣?”
“若朕說是,你會告訴朕真話嗎?”
“這要看陛下想不想聽真話。”
“司徒碧,不要跟朕拐彎抹角。”君瑞摟緊他,這種用力的擁抱讓司徒碧覺得有些缺氧,連忙擡手想要推,但是又因爲君瑞帝王的身份不敢逾舉,於是乎這種推拒顯出了一種欲拒還迎的意味,讓司徒碧漲紅了一張臉。
“司徒碧,真不知道你嘴裡到底有沒有一句實話。要不這樣吧,朕用一個消息來換你的真話,你看好不好?”君瑞抓住了司徒碧放在他胸前的手指,那手指纖長而微涼,像是上好的玉一般,握在手裡實在是舒服,君瑞好脾氣地道,“朕用杜清朗一案最終的處理結果來換你的真話。”
“杜清朗一案?陛下,這個案子的結果等到臣出宮的時候自然會知道,既然是必定知道的事情,您覺得它有可能會換到真話嗎?”司徒碧笑得很開心,被君瑞捉住了手也不反抗,很難得的乖順。
“可是,你若現在知道了結果,你便能有更多的時間來想下一步應該怎麼對付朕不是麼?朕知道,你想幫君泰,所以纔會下手對付朕的人。不過你這一步走得不太好,讓朕猜出了你的用心。其實呢,你應該再忍一忍,不要一來就鬧出這麼大的動靜。這樣朕也不會這麼快就察覺出你的想法了,你說是不是呢?”君瑞悠閒地說着,好像自己並不是在說有關江山社稷,而是在談論詩詞歌賦似的。他感到司徒碧微微一僵,但是馬上又恢復了正常。
“陛下真是厲害。”司徒碧讚賞道,“既然知道微臣想要對付您的親信,還讓我主審他的案子,實在是公正嚴明。”
“那麼你想不想先知道答案呢?現在聖旨還沒下,你能比所有人都要先知道,這個提議有沒有吸引力?”
“好吧。”司徒碧嘆口氣,表情略帶點哀怨,搖頭道,“陛下實在是厲害,那麼微臣就告訴您真相吧。”
“你說。”
“真相便是——微臣……好像真的中邪了。”司徒碧哀聲嘆氣地說着,但是到最後實在沒忍住,嘴角露出了明顯的笑意來,讓君瑞覺得既可恨,又實在可愛得緊。
殿中光線昏暗,只有太監點起的宮燈以及跳躍的火盆那星星點點的光亮,橘色的光,溫暖而曖昧。高聳的紅色立柱上垂掛着鮮亮的簾子,這時候簾子半掩着,依稀可以看到落在地上的影子隨着火光輕輕地搖晃着。
君瑞把司徒碧抱起來,兩人一起坐在軟榻之上,君瑞心情奇好,環住司徒碧讓他側坐在了自己腿上,手輕輕一拉,讓他半躺下來,頭枕到了軟榻的扶手上。君瑞摟着司徒碧,居高臨下地看着他,伸手拂過他的面頰,難得溫柔地說:“司徒愛卿,你想不想知道朕對你的印象?”
“微臣不知。”司徒碧相當配合,表現得及其乖順,貓兒一樣眯起眼睛輕輕笑着,一雙閃亮的眸子簡直像是最最美麗的祖母綠,耀眼得緊。
“愛卿,你若是一直都這麼乖順該多好。”君瑞調笑道,“朕希望你是這樣的,不過你卻不肯,這是爲什麼?”
“若一直都這樣,那陛下和微臣相處久了恐怕就會厭倦了吧?微臣以爲,這樣才能拴住陛下呢……”司徒碧面帶微笑,嘴角小小的弧度,隱約有一個很小很小的小酒窩,看起來頑皮極了。
“司徒碧,你這個人,太冷了。”君瑞勾起一縷他耳邊的長髮在手裡把玩着,慢條斯理地說,“雖然看起來是在笑在鬧,但是骨子裡卻很冷。愛卿,這就是朕對你的印象。不過……”
君瑞低下頭湊到司徒碧耳邊輕聲說:“朕倒是很想看看你這個如此冷的人動情是什麼樣子。”
君瑞擡起司徒碧的下巴,讓他仰起頭與自己對視,然後目不轉睛地欣賞了他的脣,慢慢低下頭去,輕柔地輾轉親吻。司徒碧有些僵,大概是不太敢相信君瑞會突然這麼溫柔,這讓君瑞覺得很好笑,因此親吻得更加溫柔纏綿。司徒碧的反應很生澀,這讓君瑞更覺得好笑:“以前君泰沒有教過你麼?”
司徒碧的臉略有些紅了,別過頭去吶吶地道:“微臣早就說過,泰哥只不過是親人。”
“愛卿,你在辯解麼?”君瑞覺得自己對“泰哥”兩個字莫名的吃味,不由咬了一下他的脣,看着他皺眉的樣子笑道,“還是在證明什麼?”
司徒碧不答話,擡手按在自己的脣上,可是剛剛放上去便被君瑞抓住了,緊緊地握在了手裡。
“司徒愛卿,朕真想看看你這冷漠外表被撕開的樣子……”君瑞輕聲說,“想看看冷漠的司徒碧,真正動情的樣子……”也可以txt全集下載到本地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