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度醒來時,沈傾已躺在硬質木板牀上,牀邊站着的是看不出神色的陸銘:“你醒了。”
“我們現在這是……”沈傾有些頭疼,在陸銘的幫助下來緩慢坐了起來。
“這裡是張彥的家,我們已經回到現實了。”陸銘淡淡解釋。
沈傾嘆了口氣,無意義地嘟囔着:“這樣啊……”
也只能是這樣了,張彥離開夢境,離開那個假的映依,回到這個真的映依身邊,這纔是最好的結局,只是莫名地,沈傾覺得有些悵然。
“你不過去看看他嗎?”陸銘在牀沿坐下,溫柔地看着沈傾。
沈傾悶悶地搖頭,神色有些落寞:“沒必要了吧,都回來了。”
“只是回來罷了,他們要走的路,還很長。”陸銘如此更正。
沈傾不解,擡眸看向陸銘,就見對方笑着繼續道:“夢境終歸只是現實的一部分,故而在這現實中,仍有許多問題有待解決,例如夢境中的‘映依’可以輕輕鬆鬆地與張彥成親,而現實中則不然。”
這樣說來,似乎確實如此,映依的雙親可不是什麼明理的人:“那你是說,我們還要幫助他們在一起嗎?”
“有何不可?”這種事,陸銘本不欲管,但他不想看到沈傾茫然失落的樣子,雖然他知曉在未來,這種狀況並不會少,畢竟是要通過見證旁人的故事來提升自己修爲的夢魘吶。
沈傾想了一想,雖然熱情度沒有那麼高,不過還是握拳道:“好,就算是爲了‘映依’,我也要讓張彥獲得幸福!”
陸銘當然知道此時沈傾口中的“映依”指的是誰,不免有些哭笑不得:“傾兒,你太過感情用事了,縱然那人值得同情,可畢竟張彥真正的良配並不是她,更何況,現實中的映依難道便不夠好嗎?”
現實中的映依當然好,不禁相貌好、脾氣好,而且命數也好!只是經歷了剛剛那場夢境後,沈傾總覺得少了一點什麼,是那種轟轟烈烈的感覺嗎?還是那麼決絕地爲了愛一個人而犧牲自己?
想到這裡,沈傾也不得不承認,自己確實意氣用事了,因爲誰又知道當面臨那種抉擇時,現實中的映依不會那麼做?
“我知道了,你放心吧,我會調整好情緒的。”沈傾雖然任性,但也不是無理取鬧,認識到自己的不妥之處,改過就是了。
陸銘點了點頭,轉頭看向窗外:“今日天氣不錯,你也躺在牀上有些時候了,不如出去走走吧?”
沈傾晃了晃腦袋,從牀上爬起來:“我這裡又躺了多久了?”
“不久,不過一日一夜罷了。”陸銘也站起身,動作自然地伸手幫沈傾理了理衣裳。
沈傾無力地翻了個白眼:“那你知道我到底是爲什麼會睡這麼久嗎?”
“這次是意外,你是夢魘,自然對於夢境的變化十分敏感,故而當夢境破碎時,你纔會暫時昏迷,下次便不會了。”陸銘一邊扶着沈傾往外走,一邊如此解釋。
沈傾無奈地嘆了口氣,一回想起“映依”的下場,沈傾還是難免有些堵得慌,不過都已經過去了,而自己也確實改變不了什麼,所以還是不想了。
走出屋子,沈傾就看到映依,恩,真正的映依正在屋檐下幫張彥熬藥,而折澈則正在調戲她:“我說映依姑娘,張彥究竟有什麼好的?要地位沒地位,要能力沒能力,你跟着他作甚?”
映依紅着臉繼續熬藥,沒搭理他。
“倒不如姑娘你跟了我吧?我保準你……誒……你……你做什麼?”折澈正努力地繼續調戲着,卻突然被人衝上來推了一把,一回頭,就見沈傾正蒼白着臉色瞪着自己,“原來是沈姑娘,你這是沒站穩,想倒在我身上不成?”
你這個變態,不要臉,竟然還想搶走映依,真是太過分了!沈傾心裡頭這麼罵着,嘴上卻還不敢這麼無禮:“我只是覺得這裡煙氣太重了,怕嗆着你罷了。”
“那沈姑娘可真是體貼呢。”折澈倒也沒生氣,只是那種像是與生俱來的邪魅氣息卻叫人很不舒服。
沈傾撇開眼,看向映依:“映依,你先去陪着張公子吧,這藥我幫你熬好了。”
“奴家謝過姑娘好意,只是不用勞煩姑娘了,張郎那裡正有雙兒照看着,不會出什麼岔子的。”映依感激地看向沈傾,卻仍是蹲着身給爐子煽火。
正因爲那個雙兒在,所以才更糟糕呢!一想起之前與雙兒短暫的針鋒相對,沈傾就更不放心了:“這倒是奇怪了,怎麼雙兒她不過來熬藥,反倒讓你來熬藥?”
“不關雙兒的事,是我怕照顧不周,所以……”映依的性子就是太柔弱了,不管是誰,都想着幫一幫,“更何況,前幾日也都是雙兒在照顧着的,對了,這次張郎能夠醒來,真是多虧了沈姑娘與陸公子,奴家無以爲報,實在是……”
後面道謝的話對沈傾來說倒是無所謂,畢竟張彥之所以會昏迷不醒應該也和她脫不開干係,她比較擔心的其實是映依和張彥的未來,映依這人看來是沒救了,如果自己不幫她的話,估計真要被人搶了心上人了,這麼一想,之前憋在心裡的那股子悶勁兒似乎也消減了不少,大概是因爲現實中的映依與夢境中的“映依”雖然頂着同一張臉,但是性子畢竟差太多了,所以那種怪異的隔閡感也消減了不少:“映依,你是不是因爲自己已經被訂下婚事,所以纔不敢太過接近張彥?”
映依聞言沒回話,只是躲閃着目光。
這舉措愈發讓沈傾肯定了自己的猜測,她不禁蹲下身來,開始苦口婆心地勸說起來:“你不能這樣啊,你想想,你要是真的嫁給了那個宋昱,你這一生還能幸福嗎?就爲了那所謂的父母之言,你難道真想自己痛苦一輩子嗎?還有張彥啊,你覺得他離開了你,真的能活下去嗎?遠的不說,就單說這次的事,就是因爲得知了你定親的消息,張彥纔會一睡不醒,要是你真跑去和旁人成親了,那他還不得睡一輩子?”
爲了勸說對方放下心中的顧忌,沈傾秉承了陸銘的一貫作風,開始眼睛都不眨一下的說謊,並且義正言辭!
映依則是越聽越心酸,越聽越忐忑,最後就差沒哭出來了:“那該怎麼辦?這可怎麼辦?”
“怎麼辦?唯一的辦法就是和他在一起唄,你難道還能想到別的辦法嗎?”達到了效果,沈傾拉着映依站起身來,往張彥的屋中走去,“而現在你需要做的,自然就是好好照顧張彥,和他同心協力,一起克服重重困難,走向開滿紫荊花的康莊大道!”
映依可沒這麼豁達,她現在正嚴重矛盾着,一方面她並不想和張彥分開,更不忍心看到張彥如此痛苦;但另一方面,她也不想違逆雙親,不想讓家中人難過,這着實難住了她,一時間只覺得無比茫然與忐忑,竟也沒顧得上那還沒熬好的藥,就被沈傾拉着走到了張彥的牀邊。
“小姐,你不是去熬藥了嗎?”雙兒這一問,才把映依的魂兒給拉了回來。
映依左右一看,驚覺自己竟然到了這裡,忙大驚失色地道:“我怎麼在這兒?張郎的藥還未熬好呢!”
說着就要出去,卻被沈傾拉住了,沈傾不悅地看向雙兒:“你快去熬藥,我和你家主子有話要說。”
雖然知道映依對待這個婢女一直如姐妹一般,但沈傾還是刻意家中了“你家主子”這幾個字,爲的就是讓雙兒明白自己的身份,別做出主僕不分,甚至是主僕顛倒的事兒來。
雙兒也不是好惹的,瞪着沈傾應道:“小姐熬藥熬的比我好,更何況張郎這裡還要我照顧呢!”
“是呀,沈姑娘,不若你我先出去再說吧?”映依不想叫雙兒爲難,心中也掛念着那未熬好的藥呢。
沈傾怒了,這人怎麼能弱到這種程度呢?她大袖一揮,指了指牀上正在熟睡中的張彥:“我和映依要說的事,是關於張彥身體狀況的,我不看着他,我怎麼說啊?”說完這話,沈傾又一指雙兒,“還有你,做事也要講究本分,你這麼做,你家裡人知道嗎?”
“你憑什麼這麼說我?你又不是我的主子,我也不是你的奴才!”雙兒也怒了,硬着脖子和沈傾對着幹。
沈傾冷笑兩聲,目光再次瞄向張彥:“就憑我是他的救命恩人,難道這還不夠嗎?怎麼?你還有什麼異議嗎?”
其實沈傾從見到雙兒的第一眼開始,就大概知道她在打什麼主意了,試想一個連主子都不放在眼裡的人,竟然會每天跑來跑去地照顧一個和自己非親非故的男人?想想都知道這人是要做什麼了,估計唯一沒看出來的也就只有映依了。
一提到張彥,雙兒果然吃了癟,一時間也沒話應對了,只能委屈地看向自家主子。
映依見雙兒看向自己,便又犯起了老毛病:“沈姑娘,雙兒她也只是希望可以……”
“打住、打住,”沈傾不耐地打斷映依的話,她現在已經開始擔心起張彥來了,和這種性子的人一起生活,難道不會瘋掉嗎?“外面的藥還熬着呢,你要是再不去的話,張彥可就沒有藥可以喝了!”
雙兒不甘地跺了跺腳,卻還是跑了出去。
映依無奈地嘆了口氣,走到張彥牀邊,幫他把被子掖好,沈傾在一旁有些無聊地看着,目光不經意間看向張彥露在被子外面的手臂,然後她……震驚了!
因爲沈傾竟然看到張彥的無名指上套着一個小環,那……那分明是自己先前交給“映依”的戒指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