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銘一個眼神掃過去,倒在地上的兩人便又爬了起來,有些茫然地注視着對方。
綠清含笑走了進來,見兩人身上都已換了衣裳,不禁滿意地點了點頭:“你們跟我來吧。”
沈傾嘟着嘴瞪了陸銘一眼,先跟了上去,陸銘無奈地笑着搖了搖頭,跟上前去。
只剩下兩個婢女十分茫然地站着,像是不明白那兩個人是什麼時候換的衣裳。
綠清直接領着兩人進了章爍居住的正屋,只是這次兩人沒有等很久,章爍很利索地把兩人叫了進去,進去之後,沈傾發現章爍竟然正在吃飯。
沈傾這才意識到自己好像已經有好幾頓飯沒吃了,雖然她沒覺得餓,但看着眼前滿桌的飯菜,還是有些饞了。
“你,過來幫我佈菜。”章爍的目光再次掃過沈傾和陸銘,順手指了指沈傾。
沈傾一愣,頓時有些茫然,她倒是知道佈菜大概是個什麼意思,可她從來沒有做過這種事啊。
正猶豫着,那邊陸銘已經福身道:“妹妹性格冒失,怕掃了大少爺的興,不如便讓奴婢幫大少爺佈菜吧?”
“多嘴!”章爍隨口呵斥了一句,很顯然對這兩姐妹都有些不滿意。
沈傾無奈地撇了撇嘴,應了聲“是”,便小心翼翼地走上前來,拿起桌邊的一雙筷子和碟子,又看了看桌上的飯菜,便隨手挑了一樣往章爍面前的碟子裡放,結果卻又換來章爍的一聲呵斥:“怎麼這麼沒有眼色?”
“我……”沈傾很想反駁,但礙於現狀對自己不是那麼有利,沈傾只得謙卑地道,“奴婢是小戶人家出來的,不太懂規矩,還望大少爺海涵。”
章爍不禁多看了沈傾一眼,眼神像刀子似的,讓沈傾覺得自己好像就要大禍臨頭了,只是下一瞬,章爍卻又若無其事地垂下眸子,開始自己夾菜吃了。
沈傾不禁鬆了口氣,乖乖地把手上的東西放下,在一旁安靜地站着。
之前沈傾都沒有好好打量過章爍,或者該說因爲他給沈傾留下的印象很不好,所以就被沈傾下意識地歸爲了不入眼的陌路,可從知道了有關章爍和綠雲的事後,沈傾又覺得也許自己的想法是片面的,也許這個章爍也沒有那麼不堪。
說起來,其實章爍長的真的不醜,除卻面頰顯得有些黝黑,又帶着些許凹陷外,或許還能稱得上是個美男子,只是沈傾總覺得這個人的身上帶着一絲陰沉的氣息,就好像不屬於這個世間的氣息,這種感覺很不好,讓人覺得膈應。
“收了吧。”不多時,章爍便放下了筷子。
沈傾有些意外地看着桌上幾乎沒有動過的飯菜,一時間又覺得這人鋪張浪費,真是個典型的不知生活疾苦的紈絝子弟,而且……而且他如果吃不完,可以請自己一起吃嘛,他難道不知道自己也沒吃飯嗎?
當然,沈傾也只能這麼想想,然後眼睜睜地看着其他下人把東西收拾下去。
沈傾這纔想起,此刻她不過是這衆多下人中的一個。
等到東西都收拾妥當了,屋裡頭也就只剩下三個人,章爍、沈傾、陸銘。
沈傾想起之前章爍曾經提到過要自己“服侍”,頓時就有些心裡打鼓,這個章爍不會對自己做什麼吧?不過轉念她又想到陸銘也在這裡,心裡也就踏實了許多,就算此刻陸銘披着一張女人的皮,可歸根結底他還是個男人,總不可能真的被章爍怎麼樣嘛。
這個念頭閃過,沈傾自己先忍不住“噗嗤”一聲笑了,她這一笑,頓時引來章爍不悅的目光,沈傾忙繃緊表情,狀似惶恐地道:“奴婢只是……只是覺得大少爺英俊不凡,定然有許多人仰慕大少爺的風姿,所以奴婢就笑了……”
陸銘在一旁聽了,嘴角忍不住抽了抽,不過礙於自己所扮演的角色的性格,她只能抽着嘴角儘量惶恐地站了出來,爲妹妹求情:“是奴婢管教妹妹不嚴,纔會讓她惹了大少爺不悅,還請大少爺責罰。”
沈傾的嘴角也開始抽動,還別說,陸銘的演技真是不錯。
章爍頗有些煩不勝煩地嘆了口氣,皺着眉頭衝兩人擺了擺手:“你們先下去吧,這裡不需要你們服侍了。”
沈傾有些詫異,不過更多的卻是鬆了口氣,她忙福了福身子,轉身就往外走,結果還沒走出內屋,就又被章爍給叫住了。
“等等。”章爍像是突然想到了什麼,又似乎很是猶豫。
沈傾的心也跟着又提了起來,倒不是害怕章爍真的對自己做了什麼,只是她是真心不想看到章爍做傻事,做出對不住綠雲的事來,不然的話,沈傾會更瞧不起章爍的。
而章爍的後半句話也終於傳了過來:“告訴外面的人,今晚我不需要人服侍,叫她們不要來打擾我。”
聽了這話,沈傾的心情也跟着好了起來:“是,奴婢定然把這話帶到!”
說的十分雀躍,急着便出了屋去。
“你慢些,小心被逮着了,還要受教訓。”陸銘雖然知道沈傾的心思,但還是覺得有些無奈,這樣也不知是好、是壞,沈傾的心思全都寫在臉上,任誰都能看出來了。
出了屋,沈傾便迫不及待把章爍的話告訴了守在外頭的綠清:“綠清姑娘,大少爺說他想一個人歇歇,不用奴婢們服侍,他還說叫我們不要去打擾他。”
綠清面露詫異之色,詫異的倒不是章爍的命令,而是傳達這個命令的這個新進府的小丫頭的態度,她難道不知道自己進府來是做什麼的嗎?怎麼被趕了出來,卻反倒是一副十分高興的樣子?
不過到底不是新人了,綠清表面上不動聲色,只對身旁的一個小丫鬟道:“帶兩位姑娘回去休息吧。”
沈傾就有些不高興了,難道這章府裡的人都是不用吃飯的嗎?怎麼都沒人問自己有沒有吃完飯、餓不餓呢!
“不必,奴婢認得回屋的路,如此奴婢便先行告退了。”看出了沈傾心思的陸銘忙開了口,拉着沈傾離開了正屋。
綠清看着兩人的背影,目光有些諱莫如深。
沈傾無奈地嘆了口氣:“果然做下人就是可憐,竟然連頓飽飯都不給我們,幸好咱倆身份特殊,不然非得餓死不可了。”
陸銘無力地搖頭:“人性本是如此,趨炎附勢,又會有人關心那些不可能給自己帶來利益的人的死活?你也莫要惱羞,我自不會叫你嘴饞卻吃不到好東西的。”
“真的?那你想帶我去吃什麼?”提起吃的,沈傾眼睛都亮了。
陸銘的眸中便染上了一絲不易察覺的寵溺:“你想吃什麼,我們便去吃什麼。”
“啊,我想吃pizza!”沈傾雙手交疊作祈禱狀,顯得十分可愛。
陸銘卻說聽不明白了:“你想吃什麼?”
“哎呀,咱們去夢裡玩吧,正好我可以帶你領教一下我們那個世界裡的東西,讓你開開眼!”沈傾狡黠地眨着眼睛,目光中充滿了期待。
這種感覺應該大部分人都有,當你覺得自己曾經經歷過不尋常之事,或是有什麼好東西的時候,就會想和別人分享,或者該說是炫耀一番。
陸銘自然不會拒絕,只能無奈地妥協:“也好,反正章爍之事也不急在這一時,不過入夢也並非那般隨意,你總要找個人的夢境,才能進去。”
“難道我就不能跑到自己的夢境中去嗎?”沈傾卻十分不解,雖說前兩次入夢,一次是進入張彥的夢境,一次是進入鄧小三的夢境,確實是別人的夢境不假,但沈傾自己不應該也有自己的夢境嗎?更何況自己這次是想去做點自己喜歡的事,做什麼總要藉助別人的夢境?
陸銘聞言就想到了沈傾的不尋常之處,按理說,一般夢魘都不能脫離夢境生存,更不可能離開自己的夢河,然沈傾卻不一樣,不但真的來到了俗世,而且就算離開了夢河,也一樣可以用自己的本體凝聚靈力;再者,一般的夢魘是不可能擁有屬於自己的夢境的,不然夢魘便可以如縮頭烏龜一般躲入自己的夢境,再也不去填充旁人的夢境,可上次沈傾卻說她做了一個夢。
或許從一開始自己與她相遇,陸銘便猜到沈傾的不同尋常,如此說來,倒不妨讓她試試:“那你可知曉如何編織自己的夢境?”
“編織夢境?”沈傾有些不解,“難道人不都是在睡覺的時候纔會做夢的嗎?”
想起上次的場景,陸銘點了點頭:“那咱們先回屋,再作打算。”
沈傾便歡天喜地地往前跑去,像個孩子似的。
陸銘的目光卻是淡淡掃過身後,接着才擡步跟了上去,有些事,急不來,須得慢慢來纔是,怕就怕有些人已經等不及了。
等陸銘追到屋裡的時候,沈傾已經躺到了牀上。
“對了,等會兒我要是睡着了,你能跟進來嗎?”沈傾眨着眼睛看着陸銘,顯得十分活潑,也十分期待。
陸銘暫時還不知道沈傾究竟能不能如常人那般真的編織出一個夢境來,便含糊地道:“你且試試,總是有辦法的。”
沈傾便依言閉上了眼睛,開始製造睡意,只是她數了九百九十九隻綿羊,卻仍然毫無睡意,她心裡犯着嘀咕,正要睜開眼睛,卻突然感覺到一股強大的吸力,接着整個人便失去了知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