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你說你想出家?”沈傾震驚了,接着才意識到自己的態度似乎有些不對,忙又補救道,“我不是那個意思,只是畢竟你年紀輕輕,沒必要就這樣……”
“姑娘不必詫異,我已經都想清楚了,我將東西送進去,明日便要離開此地了,此事還多虧了姑娘的指點,否則我還不知要錯到什麼時候。”雙兒只覺得口中十分苦澀,像是快要說不出話來。
沈傾嘆了口氣,已不知該如何接話。
“雙兒姑娘縱然要走,也該先喝了你家小姐的喜酒再走,你說可是?”陸銘卻似乎毫無察覺,仍舊說着雲淡風輕的話。
雙兒擡眸看了陸銘一眼,復又垂首:“喝與不喝又有何分別?小姐不會責怪我的。”
“雙兒姑娘能看得透徹,也是好事,”陸銘微微點頭,又從袖中取出一串水晶似的鏈子來,“這東西是在下偶然所得,若雙兒姑娘不嫌棄,便收下吧,說不準日後有所作用。”
雙兒看向陸銘手中之物,竟也不推辭,只接過那珠子道謝:“多謝公子。”
“你快去看看你家小姐吧,在你遁入空門之前,她終歸是你的主子,亦或是朋友。”陸銘收回手,仍是淺笑。
雙兒點頭應是,往堂屋走去。
沈傾目送着雙兒進屋,仍有些不放心,對着陸銘擔憂地道:“你說她這真是看開了嗎?”
“縱然沒能看透個十分,至少也有五六分吧,”陸銘如此作答,“傾兒放心便是,不會出什麼岔子的。”
之後的事情確實沒出什麼岔子,而且進行地非常順利,至少在見到江老爺之前,一切都很順利,在前去提親前,陸銘交給張彥一個小盒子,說是聘禮,然後一行人就十分輕鬆地上路了。
在張彥見到江老爺的時候,不,應該說在江老爺見到張彥的時候,他臉上的笑容稍微僵硬了一下,接着目光轉向陸銘:“不知高人這是何意?”
“這便是在下的故友,”陸銘態度仍是恬淡,十分從容,“也是在之前,在下方纔知曉原來張彥與映依姑娘竟是舊識,如此說來,倒真是巧了。”
江老爺的嘴角抽了抽,笑容也維持不住了。
張彥在沈傾目光的提醒下,上前一步,對着江老爺行了大禮,又從懷中取出那個陸銘交給他的小盒子:“小侄與映依是真心相愛,還望伯母能夠成全!”
說完這話,張彥就直接跪了下去,只捧着那小盒子的手一直高高地舉着,而下一刻,映依也跟着跪下了,她雖然性格懦弱,卻也是真的想和張彥在一塊兒,加上沈傾之前也和她說了些話,所以此時映依自然是要和張彥站在一起的:“還請爹成全。”
“這可真是反了!”江老爺有些生氣,不過畢竟還沒氣糊塗,他又想起先前陸銘的話來,不禁遲疑地道,“說起來高人您的那位故交,不該也是爲高人嗎?這張彥年紀輕輕,又是自幼生活在此地,高人你該是認錯人了吧?”
陸銘上前兩步,在江老爺耳畔低語道:“說起來我與那位故友也有數千年不曾相見了,我只知他墜入輪迴需經歷十世輪迴,方能重登仙境,現如今,該是快到時候了。”
江老爺聞言,頓時瞪大眸子,實在不敢置信。
陸銘往後退了兩步,仍是悠閒地笑着:“說起來江老爺難道不想看看他究竟帶來了什麼嗎?”
江老爺擡袖擦擦額前才滲出的冷汗,目光轉向張彥……手中的小盒子,江老爺哆嗦着手指向那個小盒子,對着張彥道:“你,把這盒子打開來。”
張彥愣愣點頭,忙伸手將那盒子打開來,隨着盒蓋被打開,衆人的眼前皆閃過一道耀眼的光芒,接着一朵眼紅的牡丹自盒中攀爬而出,漸漸盛開成妖冶的花朵。
“這……”連仍握着盒子的張彥,都說不出話來的。
不過這只是一個開始罷了,那株牡丹在盛開之後,搖曳中竟掀起一陣濃郁花香,花香所到之處,所有景緻都發生了變化,高高的屋檐上不知何時出現了兩盞大紅的燈籠,兩側門主也被紅豔豔的布料所覆蓋,紙糊的窗戶上赫然出現兩個大紅的喜字,就連張彥和映依身上的衣裳,都變成了大紅的喜袍。
“這……”江老爺也說不出話來了。
在這種變化中,沈傾自然也是詫異不已,不過轉眼她便明白了這一切應該都是陸銘安排好的,這人還真是會耍小心思呢,不過任誰瞧見了都會覺得驚喜吧?這麼想着,沈傾不禁笑着瞪了陸銘一眼:“真是的,之前什麼都不和我說,我還以爲那盒子裡裝的是什麼寶貝呢。”
“這難道還不算寶貝?”陸銘眨了眨眼睛,本就璀璨的眸子愈發映出神采來。
沈傾用手肘搗了陸銘一下,笑得越來越開心了:“真是有你的,這可不只是下聘了,還直接幫人把親事給舉辦了。”
“能不能舉辦親事,倒不是我說了算的,還要看江老爺的意思。”陸銘順勢抓過沈傾的手,兩人一起站在一旁繼續看熱鬧。
江老爺被這陣容嚇了一大跳,隔了好一會兒纔回過神來,指着張彥哆哆嗦嗦地開了口:“你……你真是那……”
“小侄確實有修仙的打算,若能助映依一臂之力,定然萬死不辭。”張彥如此信誓旦旦。
江老爺下意識地看向陸銘,見對方也在笑吟吟地看着自己,這纔想起來這時候張彥應該尚是凡人,故而不記得從前種種也是正常的,這麼一想,江老爺終於吞了吞口水,點了點頭:“既然如此,老朽也無話可說。”
“這麼說,伯父您是答應我和映依在一塊兒了?”張彥聞言簡直欣喜若狂,而映依更是嬌羞無限。
江老爺之前一直瞧不上張彥,主要就是因爲對方家境不好,可現如今才得知雖然表面上張彥是配不上自己的閨女,但實則比自己家尊貴了不知多少倍,他自然十分樂意和這人攀上關係了:“賢侄快快請起吧,既然你們已換上喜袍,那便擇日不如撞日,今日便幫你們辦了這門親事吧。”
“多謝伯父成全。”張彥對着江老爺連磕了三個頭。
映依也跟着一起磕頭,眸中似乎閃過淚光。
此情此景,沈傾突然記起在夢境中時,“映依”與張彥未完成的婚禮,那天也是意外,沒人想到要舉辦什麼婚禮,只是因爲“映依”的一句“擇日不如撞日”,事情便變成那般了,現如今這場景倒是有些相似之處呢。
陸銘捏了捏沈傾的手,又往沈傾身側靠了靠:“傾兒這時候怎的還在多想?今日可是大喜之日,真正的大喜之日。”
是呀,這纔是真正的大喜之日,一時間沈傾也不知道自己是什麼感覺,不過至少這件事也該結束了吧,雖然不是很久,但是卻又似乎已經過了很久呢。
因爲陸銘的善意安排,婚禮上的必備物品都已經準備好了,張彥的母親也被陸銘不知何時弄了過來,現在需要的也就是進行一個儀式,沈傾和陸銘仍舊是旁觀者,看着兩個身着古典喜袍的新人在天、地、以及親人的見證下,結爲夫妻。
雖然這場婚禮顯得有些倉促,但是絲毫沒有沖淡這件喜事所帶來的幸福與快樂,所有的人都在笑,無論是真心,還是假意,事情終於告一段落,一切似乎在一瞬間美好得有些不太真實,至少沈傾是這麼以爲的。
但歸根結底,她是怎麼以爲的都已經不重要了,因爲這不是她的婚禮,也不是必須要有她參加的婚禮,所以作爲一個可有可無的角色,沈傾的目光最終落在張彥的手上,更確切地說,是那枚戒指上。
在那一場未完成,且永遠都不可能再完成的婚禮上,沈傾覺得自己一定扮演了一個很重要的角色,雖然沒有完成最後的使命,但至少她在夢境中編織了這枚戒指,沈傾也不知道這枚戒指究竟能代表什麼,但是她總覺得,至少這枚戒指還在啊,至少它還套在張彥的手指上,這大概便已經足夠了。
“傾兒,又在想些什麼?”陸銘溫和的聲音傳來,打算沈傾漫無目的的遐思。
沈傾不經意間嘆了口氣:“沒什麼。”
“或許啊,‘映依’正看着這一切也說不準啊。”陸銘也跟着嘆氣,卻似乎是一種安慰的嘆息。
沈傾一愣,隨即明白了陸銘的意思,不禁重新露出笑顏,是呀,這不正是自己所希望的嗎?也許啊,“映依”正含笑看着這一切也說不準呢。
正尋思着,那邊的儀式已經結束了,張彥和映依一身大紅地走了過來,手中各端着一杯清酒,最後停在沈傾和陸銘面前。
“陸公子,沈姑娘,二位的恩情在下實難報答,只能薄酒一杯,聊表心意。”張彥滿面的喜悅,可謂是紅光滿面。
映依嬌羞地站在一側,微微低着頭。
陸銘淡淡地笑,將酒接了過來,調侃似的道:“正所謂‘大恩不言謝’,張公子如此言語,倒像是無所謂的了。”
“在下豈敢?”張彥頗有些窘迫地低下頭,或許是陸銘的眸子裡的光芒太盛,張彥竟有些不敢去看那雙應是十分溫和的眸子。
映依也將酒杯往沈傾面前遞了遞:“公子與姑娘的大恩,奴家沒齒難忘。”
沈傾含笑接過來:“你們不必放在心上,能看到你們獲得幸福,我也很開心了。”
這話說得似乎有些老氣橫秋,不過卻也是心裡話。
“這酒是好的,只是我卻不能喝,”陸銘端着酒杯如此開口,見張彥與映依一起疑惑地看過來,這才接着道,“只因我與傾兒乃修仙之人,倒不是說不能沾酒,只是終歸是不好的。”
“是在下考慮欠妥了。”張彥面露尷尬之色。
陸銘卻搖了搖頭:“既然這酒已經端來了,便敬給天地罷。”
如此說着,陸銘已將酒杯傾斜,清透酒液隨之灑在地上,沈傾微微一笑,也如此動作,心中想的卻是:“映依”,你可看到了嗎?你的張彥已經獲得幸福了,這一杯酒,便是他敬你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