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三三 做工

永曆二年的秋末,田野的莊家已經收割完畢,只留下一片片的茬子,顯的非常寂靜蕭瑟,北風捲起了草葉和樹枝,嚇的田野之間的兔子和狐狸四處亂竄,一個三十多歲的漢子推着一輛獨輪車,車裡是瓦刀等工具,約麼中午的時候,漢子到達了膠州以北三十里的村子,名爲三十里鋪。

出乎預料的是,這個偏僻的小村子此時正演着大戲,塗脂抹粉的民間戲團正在上面咿咿呀呀的唱着本地特有的戲劇,圍繞着戲臺坐了數百個人,貧苦的農民抄着手,縮着脖子,咧着一嘴黃牙,樂呵呵的看着,漢子來三十里鋪十幾趟,可從未見過這般祥和的場景。

“侯七兄弟,咋這麼晚纔來,穀子早就收割完了,你這趟是白跑了。”幾個熟識的漢子湊過來,打趣道。

這侯七不僅是十里八村有名的泥瓦匠,也是一個麥客,農閒時侯七以給人蓋房築屋爲生,農忙時,這個沒有土地的漢子也會化身麥客,下地割麥,打糧曬穀,其手藝好,幹活勤快,有機會還會帶村裡人外出蓋房賺些錢,因此在三十里鋪頗受歡迎。

“嗨,這不是遇到好活計了嘛。”侯七笑呵呵的說道。

那佃農打趣道:“俺卻是不信,今年還有比俺三十里鋪更好的活計,告訴你,今年周財主家給麥客的工錢比去年添了一半還多,你若是來,憑你的麻利,能賺兩年的錢咧。”

“是啊,周財主今年發了善心,這不,還請大傢伙看戲咧。”幾個人調侃着。

侯七蹲在地上,笑問:“爲啥發善心?”

“聽說是周財主老孃七十大壽吧。”一個年輕的佃農說道。

“屁!周財主老孃早死了,我可是聽說是兒媳婦懷孕了,爲了圖好報,請了道士來算卦,纔有了今年的舉措。”

“不可能,兒媳婦懷孕又不是他的,他做啥子善事。”

幾個人吵來吵去,倒是把侯七晾在一邊,侯七在一旁聽着,才知道,今年周財主的善心大發了,給麥客錢多了,給佃農減了過半的租子,還把家裡的大牲口借給農戶使用,還沒要錢,侯七一邊笑一邊聽,嘲弄的看向這些人,吵架的人沒有吵出點什麼來,見侯七笑,問道:“侯七,你笑什麼?”

“我知道周財主爲何發善心。”侯七肯定的說道。

“爲啥?”周財主爲何發善心已經是村裡的一個老話題了,衆人都想知道爲什麼。

侯七摸了摸腦袋上的氈帽,他壓低聲音,神秘兮兮的說道:“東番人來了......。”

“東番人,這和他們有啥子關係呢?”年輕的佃農滿臉不解。

對於合衆國,山東半島的老百姓並不陌生,當年中原御虜,山東傳唱東番士卒之武勇,後有登萊大撤退,兩次來東番,合衆國從山東轉移了超過七十萬移民,大部分是登萊地方的百姓,家家戶戶都有親戚朋友跟着去海外的。

“你們還不知道呢,東番人從浮山登陸了!”侯七再次說道。

衆人幾乎同時搖頭,表示不解,侯七道:“這次東番人和上兩次來不同,這次是來和朝廷打仗的,只要和朝廷有關的人都得殺!”

“嚇!”看熱鬧的人一片喧譁,當即有人問到:“你可別胡說,當年登萊大亂,俺們也是吃過東番人的施粥的,那些兵看起來兇巴巴的,但也不幹壞事,哪能見人就殺,咱們都是朝廷的人,總不能挨個殺吧。”

侯七笑了:“你聽差了,人家只殺老爺,不殺咱這些窮哥兒,凡是給朝廷當官收糧的人,全都抄家殺頭,聽說光登州城就是抓了幾千人,這次來膠州,怕是也得殺的人頭滾滾。”

“這和我們有什關係?”

侯七說道:“咋沒關係?我可是聽說,東番兵到了哪個城市,就是把當地的士紳老爺抓起來抄家,到底是兵少,所以對村鎮的土財主卻沒有法子,但也不放過那些作惡多端的,有些窮哥兒被那些壞心眼的財主地主弄的活不下去,聚攏了百十個人去縣城求東番兵做主,東方騎馬趕到,二話不說便是那些黑心地主抓起來,東番人說了,一個人說你壞,還可能是假話,一百個人說你壞,總歸不是假的。你們三十里鋪若是湊上百十口子去膠州找東番兵,說周財主欺壓良善,怕是也能召來那些兇悍的虎狼兵,把周財主一家殺的人頭滾滾。”

“當真?”有人眼睛一亮。

侯七聳聳肩:“信不信由你!”

一個抽着旱菸的老漢吧唧吧唧了嘴,說道:“我倒是覺得可信,周財主減咱們的租子,不就是怕咱們去膠州告狀嗎?”

“那咱們就去告啊,周財主喪盡天良,早該有人好好治治他了!”那年輕的佃農叫喊道。

老農說道:“你若是去就去,別拉着我們,你能引來東番兵殺周財主一家,將來朝廷打來,周財主的親戚就能引來滿洲兵殺你一家,甚至殺咱們一村,你可想好了。”

“侯七,你說呢?”那年輕人說道。

侯七笑了笑:“這種事我可說不清楚,也管不着,我今兒來是請幾個弟兄去幹活的。”

一羣人圍攏過來,問道:“侯七哥,帶上我吧,你知道砌磚打瓦,我手藝都好。”

侯七笑了笑說:“行,有多少人要多少人,不過這次不是蓋,是拆!”

“拆?拆誰家房子?”

侯七道:“不是拆房子,是拆城牆,拆了膠州城。告訴你們吧,東番人這次來了就不走了,要在浮山築城,磚石不夠,便是把周邊的縣城衛所全拆了,特別是縣城的那些牆基條石,全拆了運浮山去!”

“拆城牆?我的老天爺,那可是死罪,我不可不去,不去。”所有人的腦袋都是搖的飛起,紛紛表態反對。

侯七呵呵一笑,道:“反正是上好的活計,你們不去,有的是人去,一天三頓飯,頓頓白麪饃,還有燉肉骨湯,吃的那叫一個痛快,就算是最普通的力工,啥也不幹,幹一個月也能給個一兩銀子,那可都是現銀,白花花的,不幹白不幹!”

佃戶們相互看看,要說不動心是假的,但他們仍然怕承擔後果,那抽旱菸的老漢說道:“侯七,不是我倚老賣老,你可是得悠着點,趕明朝廷的辮子兵真的打回來,那給東番人幹活的,還不抓着殺啊。”

侯七滿不在乎的搖搖頭,說道:“老叔,你以爲你不給東番人幹活,就能在朝廷那頭落得好下場嗎?”

一羣佃戶頗爲不解,相互看看,老漢吧唧了一口旱菸,問道:“侯七,你這話什麼意思,俺不和東番人來往,朝廷咋怪俺頭上呢?”

侯七蹲在了地上,看着越來越多圍過來的人,說道:“你說的是講理的人,無論是朱家還是韃子家,有講理的嗎,就說你們三十里鋪,祖祖輩輩都是老實巴交的莊家人,可哪股兵馬來了都是搶一把,你們可招惹過別人嗎?

不妨告訴你們,東番人在浮山修城呢,把那地改名成了青島,說是要修一個能裝下一萬人的大堡壘,我見識過了,那城牆築的比膠州城厚了三倍,外圍全是青石,聽說連大炮都是炸不開,朝廷兵馬來了,輕易也是打不下來的,東番人有一萬,那朝廷還不得弄三五萬人在這邊,到那個時候,膠州左近還有安生地兒嗎?”

侯七這話說的極爲在理,在這個時候,朝廷撥付的軍費只是滿足士卒的基本軍餉,很多時候,會向作戰區域的地方攤派各類軍需物資,比如衣服鞋襪、草料糧食,士兵在哪裡駐紮,哪裡便是一片糜爛,在作戰區域,百姓不僅要承擔更重的徭役和賦稅,還時時刻刻面對那些兵痞威脅,畢竟清軍的八旗兵根本不把百姓當人,而綠營中更多是由流氓地痞組成的。

“侯七哥這話說的在理,那次過兵,咱們不是被禍害呢,被抓去的丁有幾個活着回來的,咱們離着官道遠,那些離的近的,村裡的女人也是被禍害了,那些當兵的都是天殺的!”膠州雖然幾年未經歷大戰,但這些年剿匪也是經常,特別是本地還駐紮着一支綠營兵膠州鎮,更是讓附近百姓苦不堪言。

“哎,要是不打仗就好了,實際上,東番人也不錯,早些年從咱這裡過,軍紀倒也嚴明,可就怕他們呆不長!”老漢無奈的說道。

侯七搖搖頭,說道:“老叔,這算啥事,東番軍隊能打的很,您老也聽說過,五年前,東番兵從登州追殺滿洲兵幾千裡,從山東一直攆到遼東去,我看朝廷不定是人家的對手,旁的不說,膠州鎮海大帥的兵留了千把子駐守靈山衛,可您猜咋的,東番大軍一到,全都投降,如今正戴着鐐銬在青島挖掘壕溝呢!”

見衆人心動,侯七又道:“就算東番軍隊打敗了又咋地,人家有船,大不了出海,誰能擋住?這些年,咱們這邊人跟着東番人去海外謀生,這才幾年,都是有了自己的土地和房屋,諸位想想,咱們又沒有土地,除了祖宗的墳頭,也沒有什麼牽掛,真不行,跟着東番兵一起出海也就是了,至少在人家那裡,安穩種地就能活的滋潤!”

侯七苦口婆心的勸說,周圍的人紛紛點頭,老漢道:“侯七,這等好事八成是東番人騙你的,你可別信!”

“這話說的不對,這次在浮山修城,無論是東番兵還是東番的官,許多都是咱山東老鄉出去的,一個個活的是相當神氣,你們可記得當初和咱一起在膠州給人蓋房子的馬六哥,當初跟着東番人去了海外,我在浮山見到了,如今領着百十人在修城,已然成了官了,他那手藝大傢伙都是知道的,還不及咱們,還不是沾了投靠早的光了!”侯七趕忙受到。

對於他說的馬六,大傢伙倒是不陌生,雖說是個勤快人,腦袋也靈活,但手藝不甚好,幹活毛糙,當初一起外出做工,倒是還不如眼前這些人呢。

侯七一番話,不少人心動了,大傢伙一商量,最終跟着侯七去了六個人,這六個人要麼是家中兄弟太多,要麼是孤寡獨門,七個人只用了一日功夫便是走到了膠州城,眼瞧着曾經見識過的三丈高的城牆被拆毀大半,作爲基石的青石正在裝車,而牆磚則是被堆到一起,一羣人在裡面挑挑揀揀選出合用的來。

馬六聞訊而來,他頭上頂着柳條編的安全帽,袖子上縫着一塊白布,上書管事二字,見到一羣老鄉,馬六呵呵笑着說:“侯七兄弟,大家都是來了,巧了,食堂正開飯,先吃飯再上工。”

衆人走了一天路,在路上吃了點窩頭,肚子正餓,一起跟着去了城廂的草棚,排隊饗食,侯七倒是熟絡,進了草棚,幾個佃農都是驚叫起來,他們抓起桌上的大饅頭,便是幾個黑手印,也不在乎,往嘴裡塞進去,吃的滿口生香,大呼過癮。

“你看你那沒出息的樣子,真是丟人!”侯七見周圍不少人看過來,不由的感覺難堪,那人也是一點不感覺難看,指着那比嬰兒腦袋還大的饅頭問道:“七哥,這是啥!”

“你吃昏頭了,連饅頭都不認得了?”侯七詫異說道。

那人說道:“哪裡有這麼大的饅頭,這麼大,還能叫饅頭嗎,簡直能叫饅腚了!”

“去你孃的腚,吃你的吧,不要在這裡丟人現眼!”侯七笑罵道。

“七哥,你咋不吃?”說話間,那漢子一個饅頭下肚,卻見侯七小口小口的掰着吃,不解問道。

侯七嘿嘿一笑:“我先等一等,待會吃肉!”

正說着,兩個伙伕擡來一個大木桶,裡面全是燉煮好的肉,給沒人舀了一大碗,衆人吃的香,問道:“這是啥肉,真有勁道!”

“地道的牛肉,沒吃過吧!”侯七早就吃過了,故意顯擺說道。

那人停頓了片刻,喃喃說道:“天殺的啊,連牛都吃,真是敗家子啊、”

其他人倒是不這般想,他們只是不解,問道:“七哥,不會吃了他這好飯讓咱們去填壕推盾車吧,這麼好的飯食,不會是殺頭飯吧。”

“就你,還想推盾車,那是支前隊的事情,人家一個月可是領三兩的餉,死了還賠五十兩呢,吃你的飯吧!”侯七罵咧咧的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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