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少看着劉姐掛掉電話，眉頭微皺，露出不贊同的神色。
“九少，明年我就要退休了，總是要有人接替我，現在培養以後也好上手。”劉姐淡淡的笑了笑，露出幾分慈祥的神色。在九少剛進公司的時候她已經是董事長的資深秘書了，這麼多年看着九少一步步走來，公事以外總是有一種對待兒子一樣的關懷。
“她太年輕。”九少搖了搖頭，“劉姐你再做兩年吧。如果覺得累，我可以給你聘請兩個專門的助理。”
“想當初我剛進公司的時候也就是她這個年紀。”劉姐神色有些悵茫，歲月積澱下從容和智慧，卻帶走了青春，“年輕沒有什麼不可能。我一眼看到這個姑娘就像看到了當年的自己，覺得就是緣分。我相信這個姑娘。”
“咱們辦公室那幾個人只有這個小姑娘不是衝着你來的，難道你有更合適的人選？”
九少沉默，像他這樣忙起來沒黑沒白生活不能自理的人身邊有個長輩照顧着是個很不錯的選擇，但是有的時候被下屬當小輩來取笑還是讓他覺得很尷尬。
“下次讓她去我那裡的時候提前通知我。”
劉姐眼角的魚尾紋彎着曖昧的弧度，“我沒想到你會提前回去。發生了什麼嗎？”
女人不論到了什麼年紀，都是八卦的。
九少臉色微微僵硬，不着痕跡的搖頭，立刻轉開了這個危險的話題，“沒什麼。我明天晚上有什麼日程？”
說起工作，劉姐立刻收斂了取笑的心思，看了看備忘錄，“五點和陳氏公司洽談合作事宜，七點的時候是關於新產品推廣成功的慶功會，到九點，九點半你和完顏三小姐有約會。”
九少沉吟，“八點我有一個遠程的電視會議，關於新產品合作的事情，大約一個半小時結束。你幫我騰出時間。”
劉姐在備忘錄記上，想了想，“我安排慶功會推遲半個小時結束，在結束的時候你去做總結髮言，跟完顏小姐的約會順延半個小時。這樣可以嗎？九少。”
九少點頭，想了想，“把跟完顏的約會取消吧。”
“好。”劉姐點頭，看着他疲憊的神色，知道這個工作拼命的人一定又是好幾天沒有休息了。擡手看了看錶，“離與廣告部的會議開始還有二十分鐘，你休息一會兒，到時間我叫你。”
伸手調暗了百葉窗的透光度，劉姐輕手輕腳的離開經理辦公室。
九少很享受劉姐的這份作爲長輩的體貼關懷，靠在真皮的老闆椅上慢慢闔上眼睛。實在是太累了，幾乎是立刻就進入了夢鄉，然而睡着前一刻停留在腦海裡的意識竟然是要是換個年輕女子來做這些事情了，會不會很像夫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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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劉姐內線電話叫醒的時候，九少想起自己睡着前精神鬆懈那一瞬間可恥的想法，腦海裡不由的浮起一張忐忑不安，又不知所措的臉，青澀的小白兔一般，而相對應的是自己睡意朦朧衣衫不整的大灰狼形象。於是九少的心情非常的不爽。
稍微整理了一下儀容，板着臉出了辦公室。
秘書室一班衆花癡女經過無數次血的教訓之後明白九少剛睡醒的時候是很不好惹的，剛纔已經向劉姐打探過情報，此刻難得的沒有發花癡，自動規避。
劉姐收拾好文件在門邊等他到十一樓辦公室開會。
九少掃視了一眼周圍。
衆花癡秘書戰戰兢兢低頭伏案做努力狀，生怕被經理的起牀氣波及。
“那份文件怎麼還沒有拿到？”九少想了想，居然沒記住那個小秘書的名字，只想起劉姐讓她去取文件了。
劉姐詫異的看了他一眼，雖然九少因爲總是睡眠不足，每次睡醒的時候脾氣都會特別的臭，但本身是極爲剋制的人，很少主動找茬。她打完電話才二十分鐘，那份文件也是在會議中途才用的到，這些九少都是清楚的，如今居然催促那份文件！
眼裡掠過一絲調侃，表面上卻是恭謹嚴肅的。雖然私下裡把九少看做小輩，但在外面，劉姐還是很給九少面子。“我立刻打電話去催。”
九少被那一絲調侃弄的很不自在，對自己這樣莫名其妙想要找茬的行爲也很無奈。真是鬱悶，整天忙的連跟女人約會都沒有時間，回家補眠的時間已經很有限了，劉姐還安排個年輕的小姑娘常常光顧他家裡，讓他回家睡個覺都要提心吊膽。
看了劉姐一眼，沒有再說什麼，徑自先上十一樓去了。
劉姐嘴角微彎，很快的收住，沒有打電話，轉頭向秘書甲交代，“林悅來了之後讓她直接上十一樓，把文件送到會議室。”
秘書甲瞟了一眼前方以九少爲中心的低氣壓帶，小心翼翼的答了一聲是，心裡慶幸幸虧這一次倒黴的不是自己。
劉姐點了點頭，快步跟上九少，在九少辦公室搭專用電梯上十一樓。
十一樓會議室，十三少與廣告部的一衆相關人員已經到了，營銷部的相關人員也已落座，就等九少一個。
十三少進公司不過兩年，蒙老爺子提拔做了廣告部經理，能力也是有目共睹，但終究比不上九少在公司的資歷老，做人又一向謙和，早早的便來會議室等着了。
九少板着臉進會議室，熟悉他的下屬立刻看出九少心情不好，正襟危坐起來，打定主意這次會議儘量不說話，以消除自己的存在感。
其實九少平時也不怎麼笑的，至多在商務酒會上微揚嘴角，做到不失禮罷了。這個人也很能控制自己情緒，能做到喜怒不形於色，當然剛睡醒的時候除外。不過跟他接觸一段時間的人都能夠第一時間發覺他在生氣，這應該算作人類趨利避害的本能吧。
廣告部的同仁們發覺氣氛有些不對也有些戰戰兢兢的。
艾家遺傳，十三少亦是少見的帥哥。九少的五官精緻已經到了極致了，十三少雖不及，卻勝在平易近人，親和力夠足。
“九哥。”十三少在九少陰沉的臉色下依然笑的很溫暖，主動打招呼。
九少點了點頭，暗沉沉的眸子掃了一眼十三，不冷不熱的說：“在公司不要叫九哥。”
坐在十三旁邊的幾位同事被他眼風波及，一陣汗毛直豎。十三的笑容也僵了僵，微微遲疑，叫了一聲，“九少。”
九少顯然意識到了自己似乎有些太過削十三少的面子，有些後悔，輕咳了一聲，“開會吧。”
廣告部一個主管很謹慎拿起計劃書，看了一眼九少的臉色，開始介紹關於葉赫那拉公司的新產品的廣告計劃。
這一次會議是選擇葉赫那拉公司新推出的手機的廣告方案。因此廣告部爲主，營銷部爲輔。
雖然廣告部和營銷部向來不分家，但是這種級別會議九少本來也是不用親自參加的。只是因爲合作對象是葉赫那拉公司，而十三少的資歷尚淺，老爺子又親自交代過，所以纔會這樣格外的慎重。
說起葉赫那拉公司，與其說是合作伙伴不如說是大清集團的最大競爭對手。兩個公司自創立以來就把彼此視作最大的敵人，但是很可悲的是，面對龐大的國際市場，兩個公司又不得不選擇合作這一條路。雖然合作，老爺子卻一向不肯放棄跟葉赫那拉公司較勁，與葉赫那拉公司有關的項目總是要求盡善盡美，存了壓人一頭的想法。
這樣無聊的會議九少卻有些走神了，垂着頭，睏意襲了上來。
利用一切可以利用的時間補眠是他動輒能夠幾天幾夜不睡的秘訣。前幾天跑了一趟B市子公司，回來之後不分晝夜的忙了三天，幾乎都沒有睡覺，剛纔那二十分鐘根本解決不了任何問題，反而引出了他的睏倦。
看到九少沉着臉，低頭不說話，會議室的氣溫又低了幾度。正在作報告的那個主管聲音都開始打顫，底下所有人都學習着老爺子手下首席秘書張廷玉的座右銘——萬言萬當，不如一默——的真諦，眼觀鼻，鼻觀心，連呼吸都不敢太用力。
正在做會議記錄的劉姐發現氣氛不對，擡頭看了一眼身邊的九少，又若無其事的低頭繼續記錄，眼底極爲隱蔽的是一絲笑意與出於長輩的無奈心疼。
做報告的那個主管悄悄的擦了擦額頭上的汗，感覺彷彿自己獨自一個人站在太平間做報告，周圍二十多個活人已經完全消弭了自身的存在感。這種感覺實在是太詭異了。
一片靜謐中，會議室的門忽然開了，一個女子踩着高跟鞋噠噠噠的進來，非常少根筋的沒有發覺會議室的低氣壓，連聲的道歉加解釋，“對不起對不起，我送李經理回來的路上堵車••••••”
整潔利落的職業裝，符合艾家秘書特點的漂亮，微微又帶着點青澀——十三少的首席秘書，趙佳。
“坐下開會。”被吵醒的某人非常不悅的看了一眼聒噪的女子，冷冷的阻止不合時宜的解釋，眼神清明的在掃視一圈，看到沒有人發現剛纔他走神小憩，於是滿意，低頭繼續裝深沉。
十三少沉默，並不是每個艾家的少爺都像九少這麼好命，有劉姐這個資深秘書來輔佐的。也許是艾老爺子教育得當，也許是兄弟太多，不努力一些最後什麼都得不到，艾家已經進入商場的幾個兒子都很拼命。沒日沒夜的工作導致的後果就是秘書的陣亡率極高，在大清集團，如果一個秘書沒有胃腸疾病，還有諸如精神衰弱之類的壓力綜合症，那她一定不是艾家幾位少爺的秘書。如今跟過艾家幾位少爺的秘書一半都在醫院躺着。還有一部分秘書精英，因爲艾家秘書工作生活一把抓的工作性質，以及艾家少爺極爲吸引人的個人條件，已經將戰場正式由商界轉移到了艾家後院，全職爲艾家少爺打理家務。這方面的實例就比較多了，大清集團的掌權派人物四少艾胤禛的老婆烏那拉就是其中最成功的一例。
這也是由康熙老爺子如今的德夫人開的先河。話說當年，德夫人也是康熙老爺子的首席秘書，在紅顏堆裡經歷了種種種種激烈的競爭，克服了許多不可克服的因素，最終成爲老爺子的紅粉知己，在生了一個兒子——四少艾胤禛以後，又熬了這麼多年，終於扶正，穩坐第一夫人的寶座，風光無限。現在烏那拉是深得自己婆婆的真傳，並且有青出於藍勝於藍的架勢，不僅年紀輕輕就坐穩了正室的位子，並且超額完成任務，勸說四少開了艾家任用男秘書的先河，將自己的表哥烏思道安插到四少身邊。這一點，德夫人反而是向自己的兒媳婦學習，將一直跟着康熙老爺子的劉姐發配到九少那裡，然後啓用了張廷玉成爲大清集團的首席秘書。如今大清集團高層的男秘書有兩個，以後，難說。畢竟衆多轉移了戰場的精英秘書仍然苦苦在紅顏知己的位置上打熬。
八卦完畢，回到正題。在這樣好秘書比經理還要搶手的嚴峻形勢下，十三少這樣剛進公司不久，又沒有什麼後臺的經理是很難分配到好秘書的。
所以趙佳雖然很多時候因爲過於年輕，性格又有些莽撞，不夠嚴謹，缺點很多，但是——還是湊合着用吧。九少那裡精英雖然多，但秘書室裡除了劉姐，莫不是虎視眈眈的花癡，好在趙佳對自己並無企圖。十三少在心裡勉強給趙佳找到一個優點，微微有些安慰。
趙佳被九少那一個眼神嚇得心裡惴惴不安，剛坐好，又發現自己拿錯了文件，慌里慌張的起身出去拿。
她起身的動作已經很輕微了，但是不可避免的，高跟鞋敲擊大理石地面的清脆響聲再一次驚動了九少。
九少怒，擡頭看向這個屢次打擾他少的可憐的睡眠時間的秘書，心裡盤算着這一天的日程還有什麼機會能補眠。
結果不出意外的是沒有！而且晚上還有一個跟國外的冗長的電視會議！
九少開始考慮該怎麼收拾這個秘書。
十三少看九少的臉色不善，連忙拿起文件轉移九少的注意力，“剛纔那個廣告計劃九少看怎麼樣？”
“嗯。”九少做思索狀看了一眼劉姐，發現劉姐沒有特別的表示，於是繼續說了下去，“很好，只是細節上不太完善，鄂倫岱，說說你的意見吧。”
成功將問題丟開，不再看被點名的鄂倫岱激動又小心的表情，伸手支頜，做認真聆聽狀，繼續補眠••••••
2008年5月3日漫舞流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