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墅的窗子開着,微風將窗簾吹得飄揚而簌簌作響。
厲紹南修長的手中捏着一隻紅酒杯,在夜風的吹拂下靜靜注視着漆黑的遠方。
幽深的眼睛裡面是寫不盡的晦暗。
身後的門豁然打開,來人帶了一股冷冽的罡風,在門口站定。
厲紹南眉心微動,纖長的睫羽稍合,輕輕抿了一口紅酒,卻沒有回頭,“你還是來了。”
尹秀澈目光清冷地盯着那抹高大的身影,白皙的大手握成拳頭。
多年前,厲紹南也是以這樣一個姿勢背對着他,將他從街頭乞丐堆裡徹底拉了出來。
今天,依舊是這道背影,一切卻不再似從前。
“你該知道我爲什麼來。”尹秀澈的話依舊平靜似水,絲毫聽不出半點殺意。
站在窗口的男人輕哼一聲,冷笑中帶着些許不易察覺的譏諷,語氣波瀾不驚,“秀澈,不要執迷不悟,回去,我會再給你一次機會。”
尹秀澈沉靜清透的眸子一寒,“我卻不會再給你機會傷害她。”
厲紹南捏住酒杯的手緊了緊,曾記得那一年他遇到他的時候,尹秀澈那道倔強的眼神,和自己如此相像。
十幾載匆匆而過,尹秀澈於他而言,早已不是簡簡單單一個殺手而已。可漫長孤獨的歲月,將自己用層層武裝包裹起來的他早已經不屑於解釋一切。
“你確定過得了我這裡的銅牆鐵壁麼。”
尹秀澈的手指輕輕撫過袖口,“這裡的銅牆鐵壁是我幫你築起的,尹秀澈有多少斤兩你應當最清楚。”
厲紹南終於緩緩回過頭,目光深沉而別有深意地看着尹秀澈,“希望你不要後悔。”
語畢,厲紹南從容不迫地打了個響指,房間中的暗閣內立即涌出十幾個身穿黑色制服的高大男人。
各個身手不凡,人人手持手槍。
說時遲,那時快,還未等那些人將黑漆漆的槍口對準尹秀澈,尹秀澈的短刀已經從袖釦抽出。
一個俯身的功夫,十幾只刀片飛出十分精準地劃在那些人持槍的右手上。
黑衣人全都訓練有素,受到攻擊雖未大聲哀嚎,卻也都悶哼一聲,手槍應聲落地。
被打落了槍械的黑衣人動作也十分麻利,攻勢凌厲地向尹秀澈衝了過來。
尹秀澈一個側身,躲過了黑衣人的攻擊,順勢將拳頭一拉,恰好打在了另一個黑衣人的下頜,又一個瀟灑的翻身踢腿,將身後來襲的人打倒在地。
動作如風,形如閃電。
不多時,十幾個黑衣男人已經悉數倒地。
尹秀澈的動作雖然快準狠兼備,但卻故意沒有打中那些人的要害。
厲紹南不動聲色地看了一眼倒地的衆人,不禁輕笑,“果然不負第一殺手的稱號,這些倒地的‘精英’在你眼裡根本不值一提。可是秀澈,這麼多年你還是改不了手下留情的毛病。你什麼都比景曜強,卻獨獨輸了這一點。”
尹秀澈眉心微蹙,景曜麼。
厲紹南的話音剛落,尹秀澈的身後一道熟悉的男聲便響了起來,“秀澈,最後一次,我贏你了。”
尹秀澈不需要回頭,也知道這個聲音是屬於景曜的。
這麼低沉的,自信滿滿的,帶着一絲戰勝他的興奮卻又爲他感到惋惜的聲音。
景曜手中舉着槍,眼神像一團燃燒的火焰,緩緩踱步到尹秀澈的面前,將槍口對準尹秀澈的心臟,“對不起秀澈,我們立場不同。即便有一天我們開槍的對象是對方,也不要手下留情,因爲殺手是沒有感情的。這是你見我的第一天教給我的話。”
尹秀澈的的眼神涼涼的落在那柄手槍上,嘴角不禁浮起一絲似有若無的笑意,“很好,你還記得。”
景曜嘴脣緊抿,手心緩緩沁出汗珠。
頂尖的殺手都是從死人堆裡爬出來的,他從小便沒了父母親人,在最絕望的時候,是尹秀澈用那道清涼的目光注視着他,“曾經我也和你一樣,只要你打敗我,就可以活得和我一樣。”
不算鼓勵的話,給了他堅持下去的勇氣,打敗尹秀澈,也成了他寧可窮極一生也要完成的夙願。
讓他沒想到的是,在這樣的追逐競駛中,他竟然把尹秀澈當成了這輩子唯一的知己。
“尹秀澈,你記着,我景曜這輩子只有你這麼一個朋友,這一槍之後,我會爲你收屍。”
尹秀澈清秀的眉眼微蹙,轉而淡淡一笑,“若這一槍你打不死我呢?”
景曜將槍口從尹秀澈的心臟又緩緩移到尹秀澈高挺的鼻尖,“你教給我的,這裡,直接打到腦幹,你不會痛苦。”
“好,那就看看我們究竟誰比較快。”
話音剛落,景曜的目光猛然一寒,手驀地扣動了扳機。
幾乎在同時,尹秀澈就像一道閃電一樣閃了出去,“砰”地一聲巨響,景曜的那枚告訴旋轉的子彈幾乎是貼着尹秀澈的頭皮打到了牆上……
怎麼可能,尹秀澈居然躲過了子彈!!
這突如其來的意料之外讓景曜有片刻失神,但僅僅這片刻就已經足夠。
尹秀澈動作十分麻利地在景曜身邊一錯手,待景曜反應過來的時候,那把手槍已經轉移到了尹秀澈的手裡。
尹秀澈拿着手槍,直指着厲紹南的鼻尖,“你只知殺手是不能有感情的,卻沒有做到,景曜,你還是沒有學會處變不驚。這一局,我還是贏了。”
景曜將拳頭攥得咯吱咯吱直響,“尹秀澈,即使你殺了先生也逃不掉了。”
司徒透和厲君措聽到的,正是這一聲槍響。
坐在餐廳裡,聽着來自電話裡面的彙報,司徒透再也不能安穩地坐在這裡,起身衝着門口狂奔了過去。
還未等開門,身前就被一堵牆擋住。
厲君措站在那裡,用一張冷若冰霜的臉對着她,任她怎麼推打,就是不肯讓開分毫。
司徒透急得眼淚就要流出來,“厲君措,就算你能袖手旁觀,我也不能,會出人命的,那是人命,你懂不懂?或許現在已經出事了!”
厲君措看着面前的小人兒原本清透善良的眸子中滿眼的慌亂,不禁伸出雙手將她的肩膀按住,“男人之間的事情,自然有男人的解決方式,你就那麼喜歡在幾個男人之間摻和麼。”
司徒
透一口咬在男人攔住她的手臂上,“沒錯,我就是喜歡摻和,或許那兩個人對你來說你敵人,是你控制厲氏的絆腳石,但對我來說不是,就算是再作惡多端的人我們都沒有資格私自剝奪他們的生命。更何況那個人是你的二叔啊。”
厲君措被司徒透咬過的地方吃痛,微微蹙眉,發現隱隱有血跡從傷口滲出。
她居然爲了那兩個人下這樣的狠口。
即便他帶着對她的恨意,卻依舊不希望她捲入男人之間的爭鬥來,那些帶着鮮血的醜惡,實在不是一個女人應該承受的。
可是她不懂,偏偏向只飛蛾一樣,越阻止,反而越執着。
厲君措的嘴角浮起一絲自嘲的笑,不知道她擔心的究竟是厲紹南還是尹秀澈,或者兩個都擔心着,可是爲什麼,她的心裡就沒有他厲君措的位置呢?
“好,你要去我便帶你去,我倒要看看,你在見識了尹秀澈殺人的樣子之後,還願不願意跟着他走。”
幽靈般的科尼塞克飛梭般行駛在夜路上。
司徒透掃了一眼厲君措手臂上被自己咬過的傷口,抿了抿嘴巴,終究還是沒有說話。
男人若無其事地掃了一眼傷口,將白襯衫的袖子撩了下來,剛剛好將傷口掩住,一打方向盤。
“司徒透。”車內沉默壓抑的氣氛終於被厲君措的話打破,“我再給你一次機會,兩條路讓你選,一條是生路,打掉孩子你還可以繼續跟着我。”
男人深邃的目光冰涼地望着前方,他發現他有些不像原來的自己了。縱使身邊這個女人背叛他,利用他,他還是抑制不住想要和她在一起的渴望。
心裡的那個帶着魔力的聲音一遍又一遍地告訴他,再給她一次機會,或許一切就能改變呢?
司徒透攥緊衣襬,聽到厲君措讓她打掉孩子的時候,心不禁糾結到一起。
他不肯要她生下他和她的孩子,難道真的只是把她當做玩物麼?
但無論如何,她都明白,她愛這個孩子,她沒有辦法讓這個無辜的孩子來承擔大人的錯誤。
“我選第二條。”她的聲音雖小,卻很堅定。
厲君措的眸子明顯一暗,咬緊牙關,聲音緩慢而悠長,“第二條是死路。你若真的以背叛者的身份隨着尹秀澈離開,再見面時就是你的最後期限。”
司徒透輕輕閉眼,深吸一口氣。
厲家的男人,骨子裡帶着的傲氣讓他們都容不得背叛,這一點,厲君措和厲紹南倒是很像。
可是,她不能爲了苟活而犧牲掉自己的孩子。離開,或許還有一線生機……
厲紹南的別墅裡。
尹秀澈正舉着槍對準厲紹南。
厲紹南淡淡看了那隻槍一眼,依舊像個王者一樣從容不迫,“能死在尹秀澈槍下,也不算壞事,開槍吧。”
尹秀澈深深吸了一口氣,“砰”地一聲,扣下了扳機……
坐在車裡的司徒透聽着那話那頭傳來的又一聲槍響,心又涼了半截,“快一點,再快一點!”
站在尹秀澈對面的厲紹南眯起眼睛,詫異地看着尹秀澈的右臂鮮血正汩汩地流出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