旋律優美的鋼琴聲在整個厲宅飄散,就像是有一隻手,將厲君措的思緒又拉回了當初那片藍天之下。
藍天下的小女孩赤着兩隻小腳丫一蹦一跳地踩在潔白的沙灘上,時不時回頭衝他甜甜一笑。
他看着她像只活潑的小鹿般的身影,抿了抿嘴巴。
就在剛剛,她還哭着對他說,自己因爲不小心弄髒了一個叫妍妍的新洋裝,妍妍將她的鞋子丟進了大海里。
想到這裡,他突然跑過去一把拉起她的小手,“來,我有禮物要送給你。”
女孩歪着腦袋扯了扯他的手,站在原地沒動,彷彿是在想,面前的這個男孩連手裡唯一的大白兔奶糖都是她送的,他能送她什麼呢?
他見她不動,“來啊。”
於是,他第一次做了溜門撬鎖的勾當,拉着她鑽進了別人家的琴房。
她眨了眨天真的大眼睛,“媽媽說這樣是不對的。”
他揚了揚驕傲的眉毛,沒有說話,手指在黑白琴鍵上躍動,流瀉出格外悠揚的旋律。
女孩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他,就好像看到了昨晚動畫中住在城堡中的王子,“你彈得真好聽。”
他揚起嘴角格外真誠地笑了,“這首曲子叫做《綠袖子》,這種彈法只有我知道,你要是喜歡我就教你,將來不管你在哪,只要我聽到你彈這首曲子,就會認出你了。”
女孩抿起小嘴笑了,重重點頭。
他用兩隻手臂將女孩環自己和琴的中央,大手握住小手,一點一點地在女孩的心中刻下屬於他們的樂章。
“等以後,我還要送你很多很多洋裝,比那個妍妍的還多還漂亮。”
收回思緒,厲君措的大手已經放在了那扇常年上鎖的門的鎏金把手上,音樂依舊在不斷流淌。
他的手在把手上略一停頓,輕輕轉動把手,推開了那道門,彷彿害怕驚擾了眼前的夢。
房間中的女孩,背對着他坐在椅子上,閉着眼睛靜靜感受着旋律。
就好像上天毫無防備地把他的小鈴鐺奪走,又毫無徵兆地將小鈴鐺還給了他。
男人攥着的手緊了緊,喉嚨略微有些乾澀,努力壓住內心的澎湃情緒,淡淡問道:“這首曲子,你從哪裡學到的?”
坐在椅子上的女人聽到身後男人的聲音,不由地身子一僵,回過神來,柔柔弱弱一副弱不禁風的樣子,有些緊張,“厲少。”
厲君措眼睛一眯,盯着紀柔的臉,抿了抿嘴巴,“是你。”
紀柔只覺得今天的厲君措與往日很不一樣,幾乎從來沒有給予她過多目光的他今天的眼神裡竟然帶了一絲深情。
沒錯,竟然是深情。
她有些不知所措,“對,對不起,厲少,我不該進來的,我這就出去……”
按照司徒透的說法,厲君措很反感別人進入這間房間,所以應該很可能大發雷霆,她還是先出去爲妙。
男人卻在她與他擦肩的片刻一把拉住她的手腕,保持着原來的姿勢,盯着那架被她彈過的鋼琴,“你知道我等
了你多少年麼。”
房間的門口,聽到厲君措回來的聲響,坐着輪椅趕過來的司徒透,靜靜看着厲君措拉住紀柔的手。
她明白自己沒有什麼生氣的立場,但還是覺得心被什麼紮了一下,痠疼痠疼的。
紀柔的餘光一瞥,就看到了正在門口的司徒透。
她微微蹙眉,忽略掉屬於司徒透的那道目光,試探性地問厲君措,“厲少,我闖進來您不生氣麼,小透說上次她不小心進來您很生氣。”
厲君措的手一直緊緊攥住紀柔的手腕,“不是每個人都有資格進來的。”
司徒透的心就像被誰狠狠敲了一下,兩隻手不由自主地握成了拳頭,竟有些自嘲般地一笑,轉動輪椅準備離開。
可是她還不能很好地掌控這個新輪椅,越是想離開,輪椅就越停在原地不動。
她也不知自己是在氣什麼,使勁地加大了力道,卻沒想到不小心讓輪椅一歪,“嗙”地一聲,連人帶椅子一起翻到在了地上。、
巨大的聲音讓房間中的兩人都向這邊看了過來。
厲君措眉心一蹙,大步走到司徒透身邊,將她從地上抱了起來,語氣中帶了幾分責備,“傷還沒好就不要亂動。”
萬一傷上加傷了怎麼辦?
司徒透看了看抱着自己男人那張英俊到天妒人怨的臉,又看了看站在不遠處的紀柔,抿了抿嘴脣,“對不起,我下次不會了。”
厲君措有些意外地看着懷裡的女人,她對他的話從來都沒有這麼順從過,今天是怎麼了?
他將司徒透抱回房間在牀上放好,又爲她蓋好被子。
正準備出去,司徒透卻突然叫住了他,“厲君措。”
男人停下腳步回頭,淡淡地,“嗯。”
司徒透深深吸了一口氣,終於有些艱難地問出口,“你是不是很喜歡紀柔?”
厲君措眯起眼睛,目光淡淡地打量着說這句話時司徒透的表情,彷彿沒有聽清楚她的問題,又反問了一遍,“很喜歡?”
司徒透卻沒有再追問下去的勇氣,突然乾笑了兩聲,裝作一副若無其事的樣子,“好啦,你可以不告訴我,畢竟我只是你名義上的妻子,你自己也說了,我們連朋友都不是。”
越說到後來,她的聲音就越小,到後來喉嚨裡就好像不知道被堵了什麼一樣,稍一用力,眼淚就要掉下來。
或許是不適應這樣的氣氛,厲君措的眉頭也幾乎擰成一個結,“沒什麼不可以告訴你的,她是我一直很想守護的人。”
司徒透吸了吸鼻子,好像這樣眼淚就不會掉下來。
她將頭扭到一個男人看不到她的臉的角度,努力讓聲音保持平靜,“想不到不可一世的厲大少爺也會有想守護的人,柔柔的過去很苦,希望你不要讓她傷心了,我真的很爲你們高興。”
厲君措心裡覺得莫名一堵,他還沒和紀柔在一起呢,她就這麼急着送祝福了?
“嗯,我不會的。”他自己也不知道說出這句話究竟是因爲賭氣,還是因爲真心。
司徒透沒再說話。
紀柔喜歡厲君措,她是早就已經知道了,如今發現厲君措也喜歡紀柔,她應該爲紀柔感到高興的。
可是爲什麼,她想努力忍住的眼淚還是不聽話的想要往外冒呢?
還是說,她已經喜歡上厲君措了?
她被自己的這個念頭嚇了一跳,曾經,她以爲自己喜歡的人是蘇頌宜,並且會在心底某個別人無法看到的角落,一直默默喜歡下去。
可是從什麼時候開始,她的心裡住了那個張揚跋扈的男人呢?
紀柔在這裡一直待到晚上,家裡的保姆不在,司徒透躺在牀上,厲君措又不擅長做飯,晚飯的重任就落在了紀柔的頭上。
餐廳裡的司徒透和厲君措面對面坐着,空氣安靜到幾乎令人窒息。
平日裡兩個人相處也從來沒有覺得尷尬,偏偏今天這樣司徒透覺得渾身不自在,她只好豎着耳朵聽廚房裡紀柔忙活的聲音。
厲君措看着她有些不自然的表情,嘴脣微微勾起,身子前傾,一張俊臉向她靠近,“喂。”
司徒透嚇了一跳,猛然對上厲君措深邃的眉眼,又落荒而逃般躲開,“幹嘛?”
厲君措灼燙的目光在她的小臉上輕輕掃過,“你今天怎麼了?”
就好像自己的弱點被人戳中,司徒透愣了一秒,連忙搖搖頭,“沒怎麼啊,你少自以爲是了。”
厲君措將身子撤回去,雙手環胸地審視着她,彷彿在判斷她的話是真是假,冷哼一聲,“最好是這樣,別因爲你的情緒影響了孩子。”
司徒透嗔了男人一眼,“哪裡來的什麼孩子。”
厲君措的語氣稍微鄭重了些,“我已經交代醫生,對外宣稱你肚子裡的孩子沒事,按照時間,你的肚子也差不多能看出來了,我會找專門的人來幫你裝孕婦,你自己也注意些。”
司徒透微微垂下眼瞼,想了一會兒,“當初你說我懷了你的孩子,無非是想能順利和我結婚,但是現在我們已經結婚了,爲什麼不趁這次我掉下舞臺說我的孩子沒了?”
厲君措兩隻修長的大手交疊,輕輕動了動手指,哪有那麼多爲什麼,他就是不想。
“做好你自己該做的事情,其他的事情不是你該管的。”
司徒透咬住嘴脣,她就知道會是這樣。
“還有一件事情。”她道。
男人有些不耐煩了,“不重要的事情就不用說了。”
司徒透很堅持,“很重要,既然陳叔已經回南山別館了,也沒有人再看着我們,我們是不是可以考慮分開住了?”
她和厲君措住在一個房間畢竟有很多不方便,如今又添了紀柔的原因。
厲君措鎖着眉頭,臉色瞬間陰沉下來,斬釘截鐵,“不行。”
他有那麼惹人厭麼?她這一天又是送祝福又是要分居的。
司徒透還要再說什麼,紀柔已經端着菜從廚房裡面出來了,“快嚐嚐我燉的冬瓜排骨湯。”
話音剛落,門鈴也“叮咚叮咚”地響了起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