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徒透和尹秀澈兩個人離開了厲紹南的別墅,走上了主路,正欲伸手攔車子,忽見一輛車子飛速行駛而來。
明晃晃的車燈在黑暗中刺得司徒透睜不開眼睛。
她用手擋了擋刺目的光線,站在她身邊的尹秀澈警惕地已經伸出左臂,將她護在身後。
車子不遠不近,將將在兩個人面前停了下來。
車門打開,從車上走下來的女人帶着落落大方的端莊,衝兩個人點頭微笑,“上車吧,我送你們走。”
司徒透張了張嘴巴,又回頭看了一眼厲紹南那棟在黑暗中隱隱約約的別墅,終於輕輕喚了女人一聲,“麗白姐。”
鄒麗白今晚穿得格外簡單,與她向來精心卻又不刻意的風格有些不符,那樣子就像是剛剛接到消息,隨便穿了一件裙子便跑出來一樣。
“你們這個樣子,太引人注目了,一個女人,一個傷號,也實在不方便,我帶你們去個安全的地方。”
司徒透站在原處,猶豫着沒挪動腳步,上次鄒麗白起歹意將她關在病房裡的事情還歷歷在目,發生了太多事情,讓她不得不警惕。
鄒麗白察覺到司徒透的不信任,又將目光投向尹秀澈。
尹秀澈的嘴角淡淡一勾,彷彿就像要決定晚飯吃什麼一樣輕鬆隨意,“走吧,上車。”
說完,男人徑直向車子走去。
司徒透只好也抿了抿嘴,跟了上去。
鄒麗白髮動了車子,卻沒說要帶兩個人去哪裡,只是一味地開車,淡笑着提醒,“車子後座我放了些吃的,你們兩個可以暫時填一下肚子。”
尹秀澈也不多問,將頭靠在後座上,雙目微微閉起,安靜得像一座雪山。
司徒透掃了一眼後座上的食品袋,也沒有動。
鄒麗白嘴角的弧度彎得恰到好處,溫婉而不諂媚,“怎麼,害怕我在裡面放了什麼東西?”
司徒透用一隻手揉了揉有些發疼的太陽穴,“我不應該害怕麼。”
鄒麗白嘴邊的笑容不減,眼睛中卻多了一絲愧色,“我知道你在介懷什麼,上次在醫院的事情的確是我所爲。我知道是我對不起你,但是如果一切可以重來,我可能還是會那樣選擇。這世上的任何人恐怕都沒有辦法理解我的做法,那是因爲沒有人知道紹南在我生命中的意義。”
“你對他的意義也很重大,不然也不會這樣輕易就沒事,不是麼。”司徒透半嘲諷,半打趣。
鄒麗白又是微微一笑,沒有接着司徒透的話說下去,“你大可不必擔心,我只是想幫你們離開,這樣也就可以離紹南遠一點。小透,沒有永遠的敵人,也沒有永遠的朋友,我很願意提供幫助,只要你不在紹南這件事情上染指。“
她自然明白,她對厲紹南的意義很重大,只是這種重大意義卻和愛一絲關係都沒有,他把她當做摯友,當做知己,可就是不會當做愛人。
“那尹秀澈要殺厲紹南,你又爲什麼要幫尹秀澈?”
“紹南如果是人想殺便能殺的,也不會活到今天了。”鄒麗白倒是自信得很。
車內的空氣有短暫的凝滯,直到尹秀澈口袋中的手機響了起來。
男人緩緩張開睫羽,接起電話。
電話那邊傳來一個年輕的男聲,帶着幾分稚嫩,即使不開揚聲器,在狹窄的車內也能夠聽得一清二楚。
司徒透認得出那個聲音,來自弘彬的。
“秀澈哥,有個事情我必須要告訴你,按照你的交待我特地去了醫院接真子姐姐,但是去了那裡才發現她根本就不在那裡了。後來我找人仔細查了查,才知道是厲少提前把人帶走了。”弘彬一口氣把話說完。
“嗯,我知道了。”尹秀澈靜靜地聽着,神色依舊很平靜,“你儘快回到先生身邊去,今晚你幫助我的事情不可以讓第三個人知道,包括你景曜哥。以後也不要再插手我的事情,沒有什麼比你自己的命更重要,記住了麼。”
“記住了,”弘彬的語氣中似乎有不捨,可還是應了一聲,“對了,還有一件事情,是關於小透姐的。”
尹秀澈用餘光十分淡然地掃了一眼坐在旁邊的司徒透,狀似隨意地將通話的音量調小,聽過弘彬的一番話之後,掛掉了電話。
司徒透原本還在緊張真子,後來在看到尹秀澈的表情之後,略一思忖,便也不再擔心。
真子是項易所愛,厲君措非但不會傷害她,反而會好好保護她,更何況真子現在需要先進的醫療作爲支撐,不便奔波。相較之下,真子在厲君措手裡,會比跟着司徒透和尹秀澈合適得多。
司徒透歪了歪腦袋,又或者這一切都是尹秀澈安排好的呢?
這幾個自己所認識的男人,每一個人的心思都不是自己能夠揣摩透的,什麼時候她的生活變得這麼複雜了呢?
尹秀澈的目光淡淡落在司徒透微蹙的眉心,“有一件事,我想你該知道。”
“什麼?”司徒透從自己的思緒中被拉了回來。
尹秀澈將綁自己傷口的布條又緊了緊,“弘彬告訴我,司徒家的公司欠下一大筆債務,已經破產了。”
“我知道。”司徒透有些慘淡地一笑。
“司徒家的宅子被查封了,很快就會被拍賣掉。”
司徒透愣了愣,將腦袋低了一些,“雖然是意料之外,卻也在情理之中,只是我姐姐……”
“你姐姐在被強迫搬出司徒大宅之後不知所蹤。”尹秀澈的聲音中聽不出任何波瀾,只是靜靜陳述着一件事實。
司徒透卻有了心驚肉跳的感覺。
當初住在那裡的“一家人”,有兩個已經不在人世,一個失蹤,還有一個不知道要飄零到哪裡。
短短不到一年的時間,發生了這麼多的事情,怎麼能不讓人慨嘆。
尹秀澈見司徒透的表情不太好,語氣放得輕緩了些,“不放心的話,可以帶你回去看看,但不可以太久。”
司徒透搖搖頭,扯了扯嘴角,“不必了,即便我回去了,也改變不了什麼。每個人都有各自要經歷的軌跡,或快樂,或痛苦,只希望姐姐能夠平安吧。”
尹秀澈側頭,看着她清秀的小臉上帶着些許倦意,幾縷碎髮順着額間垂了下來,伸手想要爲她拂到耳後,想了想卻又打消了想法,“你能這麼想,很好。”
司徒透突然失笑,“或
許我真的是掃把星轉世也說不定呢,自己倒黴也就算了,連帶着別人也倒黴。尹秀澈,你可要小心點哈。”
她掛在小臉上,那種故作輕鬆的表情讓尹秀澈心裡莫名一抽搐。
男人收回看她的目光,用辨不清悲喜的語氣,“這個笑話不好笑。”
這個夜晚,遮住了月亮的烏雲漸漸散去,漫天的星星也格外璀璨。
可是所有人好像都無心欣賞。
厲宅的陽臺上,厲君措長身玉立,獨自站在微風中,看着整個金都的燈紅酒綠。
活過二十幾年,他第一次感覺到什麼是真正的孤寂,那一種即使穿梭於鬧市也好像身邊沒有一個同類的孤寂。
他知道自己只要揮一揮手,不知道會有多少女人對他趨之若鶩,可是身邊的人越多,那種孤獨感就越侵入骨髓,食髓蝕心。
房間的門被敲響,隨着厲君措的應允,房門被打開。
傑森站在那裡,整個人顯得有些消瘦,一身原本合身的黑色西服如今整整大了一圈。
一見到厲君措,傑森的眼圈不禁有些發紅,“厲少,我以爲再也見不到您了,聽說爲了跟二爺換回我,您……”
厲君措俊眉一擰,立即做出了個打住的手勢,將方纔一個人時的所有情緒努力壓制在心底,“給我忍回去,堂堂一個大男人,學什麼女人哭哭啼啼說酸話。雖然你平時辦事不算完美,可我也不想把助理換成別人,又不是拿你的薪水把你換回來的,你緊張什麼!”
聽到厲君措這樣說,傑森的精神放鬆了幾分,“不過厲少,這段日子我一直在二爺手裡,聽不到外面的什麼消息,一回來就聽說您和大少奶奶……我不是想多管閒事,但常聽人家說夫妻兩個應該相互包容,更何況大少奶奶的爲人……”
“傑森!”女人的聲音突然出現,打斷了傑森還未說完的話。
紀柔不知道什麼時候來了這裡,此時正站在門口,臉上的表情由緊張慶幸繼而變得平和,復而又裝出一股子興奮,“你沒事了!什麼時候回來的?我買了些有營養的補品來,本來想給君措補身子的,現在看來你更需要。來,跟我出來,我現在就燉給你喝。”
傑森顯然不甘心話沒有說完,還想繼續和厲君措說下去,紀柔卻已經拉住了他的衣袖,將他拽了出去。
厲君措看着兩個人走了出去,深邃的目光上又重新染了一層墨色,爲自己倒了一杯紅酒,輕抿了一口……
鄒麗白開着車子,在夜路上又行駛了幾個小時,終於在一棟毫不起眼的小別墅前停了下來。
司徒透猶疑地打量着小別墅,卻見尹秀澈已經下了車,爲她將車門打開。
她看了一眼鄒麗白,“你是想讓我們暫時先住在這裡麼?”
鄒麗白點點頭,“這裡比較偏遠隱蔽,很適合養傷調理身體。”
“想不到你在這麼不起眼的地方還會有房產。”
鄒麗白微笑着揚起眉梢,“這裡可不是我的地方。”
話音剛落,只見一個身材高挑,溫潤如玉的男人從裡面走了出來。
這張熟悉的面孔,讓司徒透不禁在心中驚呼,蘇頌宜!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