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在宮中,最信得過的莫過雪玉了。
雪玉將帕子拿了出來,低聲說,“張才人確實落入水中,現在湖水封凍,怕是來年春天才能看到屍首浮出水面,況且這湖中魚兒頗多,雖然是冬季,但深水處想必還有一些大魚,她的屍首恐怕早被魚兒吃成人骨了。這方帕子是在岸邊拾到了,與昨天目見的那丫頭所述毫無偏差,所以請主子放心,她必死無疑。”
雖然聽到雪玉信誓旦旦,可是不知道怎麼看到那方帕子,華妃心莫名的痛了起來,捂着心臟的位置蹬蹬往後退了兩步,雪玉慌忙上前扶着,“主子,您沒事吧。”
“沒事,我沒事,只是不知道爲什麼,我就是不相信她已經死了。這樣吧,你請那位大師進來再給我算算,他的卦象一向很準,如果他說張萌已經死了,我才安心。順便爲她超度亡魂吧,人都有一死,她死就是超生了,爲此她永遠勝了我,而我註定要在這皇宮之中清冷一世了。”華妃訥訥輕言,臉上有一絲失落,也有一點憤憤,她不明白爲什麼張萌這樣聰明卻不與自己再鬥下去,就這樣認輸了?
卻剛剛說到這裡,聽得宋如海一聲,“皇上駕道。”
華妃慌忙將帕子掩在懷中,抹去臉上的憂慮,匆匆迎了出去。
“臣妾見過皇上,祝皇上萬福。”華妃行了禮,然後看着皇上,見到皇上眼中有一絲幽暗。
“你去過冷宮了?”皇上劈頭而問,華妃驚了一跳,一時不知道怎麼回答,她望着宋如海卻見他深深低着頭。
是啊,皇上是一國之君,皇宮的帝王,欺瞞他是要有殺頭之罪的,宋如海怎麼敢?再者說,華妃地大,那皇上就是天大,誰是他真正的主子,他心裡明白的很。
“是,臣妾去冷宮看了一眼張才人,見她還過的好,臣妾就回來了。”華妃掩飾着臉上的驚慌,她不能就此讓皇上知道自己間接害死了那個他日益掛念的張萌。
皇上有所失落,神情有些黯然,“朕聽說,她昨天晚上投湖自盡了,你知道原因嗎?朕一直也不明白她的心,她不願意跟着合歡,更不願意討好朕。這些或許情有可原,朕猜想她心裡一定還有別人,可是爲什麼要從冷宮出來又投湖自盡?這實在讓人費解。”
聽到這裡,華妃才明白,宋公公並未將實情全盤托出,只是講了事情的一個表面現象,這下她放心了,只哀嘆兩聲,“我去看她的時候,她還好好的,而且在冷宮還認識了別的姐妹,可是誰料想晚上她就……都是臣妾不好,不該去的,她
一定是以爲臣妾是去看她的笑話,她這個人向來面子最重,傷什麼也不能傷了臉面。她肯定見臣妾如今得了皇寵,而她卻是在冷宮悽悽度日,想必是又悔又恨,所以一時想不能才投湖自己的吧。”
皇上點了點頭,望着窗外的晨陽緩緩升起,心頭有些悲涼,“也怪朕,自從關她到冷宮都有百十多天了,卻一次也沒有看過她。她一定以爲朕把她全忘記了,所以才選擇了這樣的方式與朕絕別,都是朕不好啊。”
一旁的宋如海瞧着這樣,忙上前說,“皇上,您剛剛上完早朝,切不能憂傷過度以免傷了身子,我看還是讓御膳房爲皇上和娘娘準備午膳吧,到時候飲酒爲張才人送行,也算皇上對她有一份掛念之人,都說是人死不能復活,皇上節哀。”
華妃向來佩服宋如海這種見風使舵的本領,今日一見,果然名不虛傳。
“也是,一定要爲朕拿些酒來,就當朕爲她送行了,本來宮中嬪妃死了,該按着品級下葬的,可奈何她死無屍首,就爲她在皇家陵墓之中立一塊無字碑吧。”皇上說着,星眸之中點點黯淡,這些日子與華妃在一起,不能說每日每夜思念着張萌,可是每當看到華妃那眼中的狡黠之意,突然就想到張萌那種大智若愚的表情,她的聰慧深深掩埋在那種善良之中,她本性不壞,甚至有一種大度氣勢,可惜,她卻想不開。
也爲此損失了自己心目之中,那女子的榜樣,本意只是想讓她在冷宮之中想明白,自己貴爲一國之君,總不能求了她愛着自己,可是卻沒有料到,她看到華妃反應這般大。
她不是一直推薦華妃嗎?不是一直想讓華妃得寵嗎?可是自己真這樣做了,她卻不高興不滿意了。
“皇上不必太難過了,妹妹靈性過人,想來她就是天上的仙子下凡歷練來了,如今只是上天召她回去。想她走時都沒有屍首,寒氣霜滿的冬天,她卻是投湖自盡,這樣的出奇之舉,想必她非同凡人。”華妃輕輕地勸慰着,一邊將手中剛倒好的龍井放到了皇上的手中。
皇上捂着熱茶,一滴眼淚啪地落到了茶盅之中,這倒惹得華妃驚了一跳,一國之君,可曾爲何人落過眼淚,卻偏偏爲這個未曾寵幸過一天的才人落了淚,可見其在他心中的地位不凡,幸好,他那天沒有讓她擡起頭來,否則今天的一切怕都會煙消雲散,自己又會是張萌的手下敗降吧。
午膳傳來的時候,宋如海特意叫所有的宮女撤下,讓華妃與皇上獨處。
而皇上趙奉一餐飯下來始終悶悶不樂,心
中的那種痛越長久卻鋒利,幾乎讓他喘息不過來,他不該那樣對她的,他該試着讓她打開心結的,可是他到底做了些什麼啊?
華妃端起酒杯看到發呆地趙奉,手中的酒晃了又晃,那層層漣漪正是她心中那層恨意,爲什麼她都死了,可是皇上對她仍然念念不忘記,自己就在身邊,可是爲什麼皇上就是不多看自己一眼呢。
“萌兒,姐姐對不起你,都怪姐姐,不該就這樣去看你,你一定恨透了姐姐所以才投湖自盡的,這一杯,姐姐敬你。”華妃獨自喝着苦酒,一杯又一杯,當她兩頰緋紅,喝到快要吐的時候,皇上趙奉終於奪下了酒杯,“愛妃,這不能怪你,她在冷宮的日子一定艱難,昨天宋公公說了,那個叫小棋的丫頭偷懶並且奸詐,往往將送到冷宮的膳食自行解決,那御膳房的老婆子們做的也太決,竟然長達幾年自行就斷了那些棄妃的膳食。雖然她們犯了錯誤該罰,可是到了冷宮吃着粗茶淡飯已經就是受了懲罰,可是她們還要加上一層,讓她們雪上加霜,真是可惡。”
一聽到小棋二字,華妃陡然一驚,面色上卻不改表情,“皇上,那小棋現在?”
“朕聽宋公公說,她怕朕懲罰她,自行了斷了。不過那些老嬤嬤們,朕個個重罰,每人丈責二十下,誰讓她們倚老賣老,竟然做出這樣的事情來,這後宮到底還有沒有法紀。”皇上憤憤說着,絲毫沒有看到華妃臉上那一絲放心的釋然。
宋公公果然會做事情,不愧是得了爹的銀子,連這一點他都想到了,真是老奸巨滑,滴水不露呀。
如果不是他想的周全,今天怕是自己就要在這件事情上栽了,自以爲還是天衣無縫。一旦讓皇上知道了自己私下用刑殺了小棋,追究起來勢必會問到張萌的死因,到時候……
想到這裡,頸後一陣冷汗,幾乎將背都濡溼,想想就是後怕。
直到皇上帶着醉意離開,說要到御書房午睡,華妃這才鬆了一口氣。
“雪玉,你去御膳房,將這十兩金子送給那個花子琴,小棋的事情,不准她對外說半個字,否則就與小棋是一個下場。”華妃言語裡全是毒辣,與原本的王嬌顏判若兩人。
雪玉低聲提議,“爲何不直接殺了她,以除後患。”
華妃舉起手來,阻止說,“萬萬不可,現在小棋一死,如果不是宋公公想的周到,我怕早就被牽累進去了。現在不能再死人了,只能堵着她的嘴,你平時注意抓她些把柄,讓她知道知道厲害,別讓她得了銀子又反悔。”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