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真想就此上前抱住那個哀怨而痛苦的張萌,生分地說:“對不起,對不起,我不該就那樣拋下你。”
可是他並沒有想到張萌今-天的舞蹈有意思,完完全全就是爲他唱爲他舞的,她就是要讓他後悔,她就是要讓他懺悔,她就是要讓他回到自己的國家之中,寢食難安,她要讓他記着她,並且念念不忘,一輩子就像啃噬他的毒蟲一般,慢慢侵蝕他的一切。
一曲完畢,張萌轉身又回到了那個輪椅上,她風華絕代,又帶着母儀天下的威風,所有的人都在對她仰視,他們都看到了她臉上那抹微微的笑容,可是誰也不知道她的心裡頭如今已經潰爛,傷已成痛。
皇上趙奉輕輕握着張萌的手讚賞道:“皇后剛纔那曲舞跳得真是風華絕代,與第一次見你時跳的舞蹈完全不同,皇后是什麼時候學的舞啊?”
張萌站在那裡一言不語,這時候皇上趙奉才發現她的手冰涼一片,十分關切地捂在手心裡說:“大熱的天,皇后爲什麼這樣手腳冰涼?”
這時候張萌才猛地一震,回過神來,慌忙說:“皇上,臣妾只是有一些緊張,第一次見這麼多人,也是第一次在這麼多有面前跳舞,剛纔實在都是怕煞臣妾了。”
皇上看到張萌一臉緊張的樣子,朗聲一笑說:“朕以爲你天不怕,地不怕呢,原來你也有怕的時候,不過今天他們都是賓客,你纔是主角,要怕也是他們怕纔對。”
張萌聽了皇上這番話,勉強地擠出一抹笑來,堆在臉上,而心裡的寒意已經遍佈全身,她的腦海裡放映着的全是與官凌過去那些歡樂的日子。
她知道這一步一旦邁開,再也收不回來。當復仇的腳步一旦啓動,那今後萬水千山她和官凌在沒有機會走在一起,而此生註定要與身邊這個帝王共度一生,這是她願意的嗎?
在這絲竹之聲不斷的大殿上,張萌腦海裡彷彿驚天霹靂一般驚醒的她,她突然地意識到自己的此一生不能因爲報復而活着。
她是一個現代的女性,她有自己的追求,有自己的理想,甚至她把自己一生都安排的妥妥當當,雖然曾經她只是一個小小的入斂師,但她早就想好了怎麼佈置自己的房子,要什麼樣的窗簾,嫁什麼樣的男子,甚至生了小孩子之後怎麼樣教育他。
回過頭來看,爲什麼一切在愛情之下就變得這樣面目全非,甚至讓人聞到一種血腥的味道,張萌坐在那大殿的輪椅之上,額頭上浸浸的汗水滲了出來。
身體上突然傳來的不適讓她緊緊地皺起了眉頭
,胃部揪心的疼痛,讓她不由地俯下了身子,真是糟糕,在今天這樣的日子,自己竟然泛起了胃痛,實在是該死。
皇上趙奉發現了張萌的異常,慌忙低聲問:“皇后這是怎麼了?朕看到剛纔你的神色就不對,你到底是哪裡不舒服?”
張萌搖了搖頭說:“皇上不必擔心臣妾,只是因爲飲了酒,胃裡頭有些不適而已,一會下去讓太醫幫臣妾瞧瞧就是了。”
小月和小銘就立在身後,剛纔張萌一切的表現她們都看在眼裡,可是她們不明白,爲什麼張萌在官凌面前翩翩起舞,神情是那樣地複雜,複雜到讓人猜想不到她和官凌到底是什麼關係,同時收在眼裡的還有安親王的表情,他是那樣擔憂地看着張萌,甚至有一種欲言又止的衝動,可是皇上趙奉並沒有發覺,殿下的朝臣也只是談笑風生、觥籌交錯,他們都沒有發現張萌此時的異常。
小月看到張萌額頭的汗水,慌忙遞過一張帕子說:“皇后娘娘若是實在不舒服,不如我們回碎玉軒吧。”
張萌擺了擺手,勉強地挺起脊背來,十分倔強地說:“今天這樣大喜的日子,本宮怎麼可以離開這裡呢?皇上還在這裡,本宮絕沒有退去的理由,我沒事,你們放心吧。”
這時候小銘快步走來,端來了一杯熱茶,關切地說:“皇后娘娘請用茶,喝點熱茶或許身子會好一點。”
張萌回到了後宮,從冷宮之中救了小銘和小月,但是她從來沒有和她們提起過自己和官凌的這些往事,她也沒有告訴她們,自己這胃病不僅是從寒譚之中游泳而至,更是因爲落在懸崖谷底那一個月每天吃那些烤肉所致。
可是現在回想起來,那些日子雖苦猶樂,雖然身體上受了許多常人不能接受的苦,沒有糧食的情況下,每天只能吃那些沒有帶調料的肉類,可是張萌和官凌在一起的時候仍然如結髮夫妻一般,那時候張萌似乎已經下定了決心要在谷底與官凌白頭偕老。
其實她一直都知道官凌希望出去,出去尋求他的理想,哪怕是在棺材鋪裡掙他的一年六千兩的銀子,他都願意,他不可能在谷底陪自己一輩子。
可是張萌一直都在自欺欺人,她總以爲愛情就是相守相知,不離不棄。離開了那個花花世界又能怎麼樣呢?不是照樣吃、照樣穿、照樣生活、照樣也是一輩子嗎?
她現在想想自己那時候是多麼地傻呀,她把愛情想得那麼純粹,甚至將現實都完全地摒棄了,現在回想起來,纔算是真正地明白了,愛情與現實息息相關,不可分離。
這時候,宋如海尖銳的聲音打破了張萌的回憶,他高聲、嘹亮地稟報:“北焦皇太子送皇后娘娘的禮物到了!”
這個時候張萌一震,擡眸的候正好與官凌的眼神相對,兩人的目光都是一凜,不管怎麼樣,心間那絲相通彷彿是天生的,就算自己心中在恨,都不由自主地用那種溫柔的眼神去看他,就在那一剎那,官凌的身體猛地站立了一番,然後悄悄地收了目光,垂坐在那裡,一動不動。
這時候殿下的太監將那一件禮物呈了上來,禮物沒有什麼稀奇,是一件大紅的袍子,上面繡着兩隻鳳凰嬌嬈,十分的豔麗。
一個十分簡單而大氣的鳳冠放在衣服之上,看起來倒不像是送皇后的禮物,而是像送一個新娘子的婚服。
皇上趙奉見到這樣的禮物,臉上有些不悅,堂堂的北焦皇太子竟然送給皇后這樣的禮物,實在是太過卑微了。
這時候官凌似乎想到了這一層,慌忙站起來抱拳說:“稟皇上,臣這份禮物是花了些心思準備的。”
皇上趙奉冷眼瞧去,十分鄙夷地說:“哦?是這樣嗎?那朕倒是要聽聽這份禮物有什麼特別的。”
官凌的聲音已經有些顫抖,他並不是害怕皇上趙奉的不悅,他只是想着這件禮物雖然別出心裁,可是現在看來卻是像有意地捉弄。
殿上的張萌已經緊咬着雙脣,目光裡透露着些許的寒意,她明白今天這份禮物實在是觸及她傷痛之處,如果不是那次意外傷了她的臉頰,如果不是因爲自己當初太過自私狠心一走了之,那麼今天這件衣服完完全全應該出現在自己的大殿之上,而張萌坐在自己的身邊,作爲自己的皇后來穿這件衣服,可是如今是再也不可能的事情了。
“皇上,這件衣服是用天蠶之絲織就的,而且裡面慘雜着許多的金絲,所以穿起來一定是冬暖夏涼,而這鳳冠之上的珍珠,粒粒都是南海的黑珍珠,它不僅絢爛奪目,端莊大方,而且也有養顏的功效,如果皇后娘娘戴了,勢必一年比一年年輕,永葆青春。官凌送這件衣服還有特別美的一個寓意,就是要祝皇上與皇后娘娘百年和好,不離不棄。”
說到這最後的時候,這幾個字彷彿如蚊蠅一般,輕微地聽都聽不見。
早知道張萌會變得如此美麗不凡,如蝴蝶出蛹一般蛻變,那當初說什麼自己也不該那樣狠心將她拋棄,現在她成了敵國之後,將來假若有一天在戰場上不得不相對的時候,自己又怎麼下得了手,面對自己曾經心愛的女人,長劍相向,情何以堪。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