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克!輪到我向你們求助了!”
“說吧!”
“我要去拿騷!立刻!馬上!”
老德克剛要開口,榮兵卻捅了他後腰一下,從旁搶過話來:“這恐怕不行摩昂。因爲我們已經答應這位詹姆斯先生在前了。我們無論如何不能食言,得先把他送到目的地。可他要去的地方與你的不一樣啊。”
緊接着他不容摩昂分說扭頭直接下令:“啓航吧兄弟們,都忙起來!快!快快!”
摩昂真急了!他一把抓住老德克的胳膊嚷道:“德克!這可是關乎一羣人性命的大事!真耽擱不起!算我求你了成嗎?德克我求求你啦!”
“唉……達利歐,咱們英格蘭人可都是重然諾的啊。人家詹姆斯先生既然已經付過船錢,我們也收下了。現在怎麼好悔約食言呢?”老德克儼然一副崇尚契約精神的海商範兒。
摩昂趕快轉向那位詹姆斯先生匆匆鞠了一躬,用無比急切的語氣說:“詹姆斯先生,達利歐•摩昂向您致敬了!能求您幫我這個大忙嗎?我將終身不忘並必會有所報答的!”
那位詹姆斯先生眼珠兒轉了轉卻微笑不語。這算個什麼態度?大流氓十分鬱悶百種不解千般無奈萬分焦躁!
“這樣吧,摩昂,我看你呢,現在也確實是真有困難了。要不……”榮兵的眼珠子也在燈光下嘰裡骨碌地轉個不停,臉上帶着似笑非笑的表情又插話了。
“是啊是啊羅賓!當初你們有困難時我是怎麼傾盡全力幫你們的?你不會這麼快就忘了吧?我……”
“嗯,你踢我的時候確實傾盡全力了。這我還真沒忘。”
“那我也沒踢着哇大哥!大腿裡子還抻得好幾天都生疼呢!幫我!求你們啦!幫我!”
“那咱倆的帳……”
“一筆勾銷!”
“說話算數不?”
“撒謊是小狗兒!”
“成——啊交!”
“謝謝!謝謝謝謝萬分感謝!!嗯……舵手是羅斯吧?要不要告訴他改航向了?”
“不用。”
“爲啥?你不是說這位詹姆斯先生要去的地方和我不一樣嗎?”
“是啊,你要去拿騷,所以不用改航向啊。”
“那詹姆斯先生是要去?”
“新普羅維登斯。嘿嘿……”
“新普……你……你又玩兒我!?羅賓我今天非踢死你不可!”
大流氓朝榮兵猛撲過去,早有準備的這小子卻“蹭”地躥出了船艙,只留下一串得意的奸笑……
船艙裡所有人,包括那位詹姆斯先生,全都嘎嘎嘎地笑得前仰後合!
當天晚上,大家就從摩昂的講述中知道了事情的嚴重性!
年初的時候,漢密爾頓總督在蘇格蘭詹姆斯黨人起義失敗被俘的貴族名單中,看到了自己的侄子“巴希爾•漢密爾頓”( Basil •Hamilton)的大名!也看到了國王懸賞自己的哥哥“喬治•漢密爾頓”人頭的諭旨。他就知道大勢已去。趕快召集表弟吉歐哲和親信摩昂,一起密議如何藏匿聚斂到的鉅額財富,以及銷燬和掩蓋罪證的事情。
可他絕對不捨得把這麼多年來絞盡腦汁處心積慮才收集到的某些“重要資料”銷燬。用漢密爾頓對摩昂和吉歐哲的話說——那些資料的價值簡直無法形容!那是他漢密爾頓爲斯圖亞特王朝苦心經營了十幾年才積攢下的一張大牌!
漢密爾頓總督就把那些重要資料連同幾封詹姆斯陛下寫給他的親筆信,一起藏匿在拉維加南郊外一個秘密小莊園的地下室裡。
本以爲神不知鬼不覺,卻不料身邊也有臥底潛伏。他被捕沒多久,政敵海伍德議員派在他身邊的暗探就不知從什麼渠道得知了那個莊園的存在。
海伍德派人在莊園一寸一寸地搜索,最後真被他們發現了那個秘密地下室。就在前幾天,他們欣喜若狂地得到了那些令人瞠目結舌的秘密資料!山謬•佩吉代總督立即將這些資料密封在一個箱子裡,準備派出一位可信的軍官帶上它去倫敦面呈喬治國王。
至於摩昂是怎麼知道這一切的?嘿嘿,這種暗戰,不光他海伍德會玩兒,人家漢密爾頓總督也早就在他身邊密伏眼線了。只不過摩昂做夢也想不到的是,眼前這位靜靜地聽他講述的詹姆斯先生,就是那位一直在不停地窮折騰的詹姆斯三世本尊。
現在的問題是,代總督山謬•佩吉的那位親信已經定於8月29號登上“信使號”商船前往英格蘭。如果真讓他把那箱文件順利送達聖詹姆斯宮……那因此而殞命的絕不只是漢密爾頓總督一個,可能牽涉到的人數無法估量!
一直藏身金斯敦的吉歐哲和摩昂打探到這些消息後,兩人一商量,覺得眼下唯一能夠解救這場災難的,恐怕只有“總督幫”的幫主詹寧斯了。
一來詹寧斯應該有這份情義。要知道,所謂的“總督幫”,那就是因爲漢密爾頓總督一直偏袒扶持詹寧斯這幫人,纔有了這麼個稱呼。漢密爾頓爲了扶持詹寧斯可絕對是不遺餘力!詹寧斯所有的劫掠行動,他一律大開綠燈簽署證明文件。而得到的戰利品,也睜一眼閉一眼地讓詹寧斯儘量在牙買加的附屬海軍法院少上報數額,這樣就可以少抽稅。甚至爲了偏袒詹寧斯,漢密爾頓不惜冷淡原本也是自己手下大將的霍尼戈。結果導致霍尼戈的飛幫與他漸行漸遠。
二則,那條布瑞格雙桅商船“信使號”可不是吃素的!那是條全帆武裝運奴船。船上原本就有18門火炮70多名水手。山謬•佩吉爲了安全起見,又給信使加派了8名全副武裝的憲兵。如果詹寧斯不出手,別人可沒能耐拿下它。
“信使號”後天啓航的路線是金斯敦——查爾斯頓——布裡斯托爾,只有提前在巴哈馬羣島佈置武裝截擊它,纔有希望搶回箱子毀掉證據!救下漢密爾頓總督和無數條人命。
聽了摩昂的講述後,老德克搖了搖頭:“達利歐,我勸你別抱太大希望。我瞭解詹寧斯,他這人所有特點中最突出的一條就是自私!”
大流氓和吉歐哲對視一眼,兩人都搖頭苦笑了:“德克,這點其實我們比你體會還深呢。可實在是沒別的辦法啦!唉……儘儘最後的心吧。不管別人咋評價漢密爾頓總督,他畢竟待我不薄,讓我這麼個加勒比的流浪漢也能過上幾年風光舒心的日子。我這人現在啥也沒有了,就一條命,以死相報吧!”
船艙裡誰也沒出聲。但大家心裡想的可能也都和榮兵差不多——這大流氓甭管有啥缺點,就憑他這重情重義的個性,就絕對是條值得傾心相交的漢子!
詹姆斯三世顯然也爲他這份忠誠所感動了,他衝摩昂點點頭:“您放心摩昂先生。我也會盡力勸說詹寧斯船長,助您達成所願。”
“謝謝謝謝!萬分感謝!請問您是……”
“我是詹姆斯三世的特使,我……也叫詹姆斯,呵呵。”
“啊?真是太巧啦!幸會幸會!再次感謝詹姆斯先生仗義相助。”
船艙熄燈前,吉歐哲拉着摩昂走到後甲板,低聲對他說:“你感謝個屁呀達利歐?那幾封密信就是他造的孽!”
“傻牙?”
“切!他就是詹姆斯三世本人!”
“啊??咋看出來的?”
“一,他也叫詹姆斯;二,斯圖亞特家族的長相;三,他稱呼詹姆斯三世時居然連個陛下殿下的都不叫,你琢磨琢磨……”
“我靠!可不是嘛?你小子真詭道,簡直和羅賓那渾蛋有一拼了!”
“嘿嘿,那我可比不了。我就是算小賬兒的小聰明而已,你那位朋友羅賓,可着實有點讓人看不透啊……”
“買只狗”真是跑瘋了!摩昂目瞪口呆地看到,這條他從未見過的身姿修長優美的縱帆船,從金斯敦到拿騷竟然只用了五天!
陰霾的黃昏,綿密的細雨……當“買只狗”緩緩駛入港灣時,這幾個月的時光帶給拿騷的駭人變化,讓德克幫所有人都不約而同地有種恍惚的錯覺——咱們這是走錯地方了吧?
從波特礁到布思克斯沙洲再到豬島的淺灘上,到處都是大大小小各種船隻的殘骸!能看出來的船型從最小的佩利亞加輕舟到最大的重型蓋倫戰艦一應俱全。簡直有如一個綿延數裡的風帆時代艦船博物館!
不過這間博物館裡的展品們賣相可不大好。那些船橫七豎八地胡亂擱淺在沙洲和淺灘上。船體上巨大的破洞露出猙獰的木刺,很多翹在水面的船體黢黑如炭,顯然在沉入冷水之前已先經歷了烈火的折磨!
一些殘破的桅杆高高地伸出水面斜指蒼穹,似乎在怒問陰沉幽暗的老天,像它這樣一條曾經在身上披着豔麗的油彩,頭上掛着潔白的風帆,在朝陽和明月間的大海上縱情歡歌,在海鳥和清風的伴航下歡快馳騁的航船,爲何會悲慘地淪落至此!?
很多殘骸的桅杆上還掛着髒得辨不出國別的破爛旗子,還有無數斷掉的索具和殘破的帆纜在風中凌亂淒涼地舞動……
這裡猶如一個巨大的船艦墓場,這裡簡直就是一座恐怖的沉舟之城!
“買只狗”遲疑着落錨靠港了。碼頭邊的海水裡飄滿了垃圾、動物屍體、和各種亂七八糟說不清名目的東西。從碼頭朝市鎮裡走去,才發現岸上的一切也在變化。沙灘上比此前更亂也更髒了。潮溼的海岸地區上方憑空多出了大片七扭八歪的“房子”。都是用破帆布、稻草、飄流木、和沉船殘骸搭建而成的“後巴洛克建築風格的極品”。一些身份成謎的男女在其間行爲可疑地進進出出……
在這令人不安的拿騷,德克幫不敢全體上岸,因爲他們這條船太惹眼了。老德克帶人留下坐鎮,榮兵、螺絲、切裡、小雷特歐,加上摩昂、吉歐哲和湯臣陪着詹姆斯三世下了船,八個人沿着那條比幾個月前更破爛的威廉大道朝拿騷城中走去。
現在的拿騷肯定是座兵營。因爲幾乎你隨便遇到一個人就是全副武裝的。現在的拿騷肯定是座監獄。因爲你若隨機採訪一下迎面走來的那幫傢伙,保準個個都是罪犯和惡棍。現在的拿騷肯定是座妓院。因爲在昏暗的小巷口,在街邊的廊檐下,在二樓的陽臺上……到處都是矯揉造作地朝你招手媚笑拋飛眼的流鶯暗娼和樓鳳。
細雨也不能把這些胸腔裡燃着邪火的人們趕回屋子,雜亂無章的街巷裡到處都是人!路邊一幢小木屋裡傳出的憂傷黯啞的小提琴聲,也不妨礙這些人歇斯底里地吵嚷和狂笑!
拐過山坡就到了“窮鬼樂園”。這間叫“老艾雷”的酒館是前幾年纔開起來的,生意火爆得要命!不過從這外號就知道,它和維訥爾酒店走的不是一個路子。來這裡的多是底層的水手和海盜。可架不住費用低加上人多生意火啊?所以榮兵一直都不確定,這“窮鬼樂園”和“維訥爾酒店”到底哪個賺得更多。
“窮鬼樂園”建在一處半山坡上。是一座挺寬敞的樸實無華的單層大木屋,屋裡有十幾張桌子。屋前平整出一大片空地,鋪着不規則的青石板。上面支起巨大的彩色帆布拼縫起來的遮雨篷,帳篷下也擺着二十幾張做工粗糙的松木桌。
就這規模,同時招待個二三百人都不成問題。此刻“窮鬼樂園”裡至少就有上百號人在大吃大喝喧譁吵鬧着。再伴着琴聲歌聲和某個女人被非禮時忽然發出的尖叫聲,和由此爆發的男人們的狂笑聲……真是這個活力四射的海盜合衆國標誌性的場景啊。
其他人都在路邊等着,兩個人上去打聽消息。榮兵走到酒館門口就停了下來,讓雷特歐自己進去。他可不想再看老闆那副嘴臉!以前和小喬治幫沃克雜貨店往這裡送酒時,艾雷老闆總是因爲一斤半兩的小賬和他爭吵。
雨絲沙沙地打在帆布篷上,榮兵無聊地靠在橡木大門上,聽着身邊這桌醉鬼吹牛鼻……
“約翰,我聽說你也上過內表子?”一個面黑牙黃眼睛小的猥瑣男帶着五六分醉意目光灼灼地問。
“住口!我不許你把這樣的詞兒用在她身上!”另一個豁牙露齒的紅纏頭黑鬚猥瑣男帶着七八分醉意喝道。
“喲……嘖嘖!嘗着味兒就開始護食啦?還不行管她叫表子啦?”
“因爲你說錯了理查德!表子們讓你用一下是要收錢滴。而那騷貨劈腿是分文不要噠。所以她纔不是表子哪!嘎嘎嘎……”
“啊哈哈哈哈……吼吼吼……嘿嘿……嘻嘻嘻……”
“嘿!約翰,快給咱講講她是啥味兒的唄?聽說她可是個沒夠兒的無底洞啊!真的嗎?”
“那當然啦理查德。我告訴你們啊,她那裡有這麼大個褐色的痣,聽說女人凡是在那兒長了這種痣的,都會像抽水機一樣沒完沒了沒完沒了地啊……噢買糕噠!你們想想,那有多過癮啊?”
“吼吼吼……嘻嘻嘻……嘿嘿……啊哈哈哈哈……”羣狼轟然淫笑!
“約翰,你不是吹牛吧?我可聽說那娘們兒挺兇呢,不讓上。”
“嘿嘿,女人嘛,捏着半拉B跟你裝緊唄。不信你打聽打聽,咱拿騷從海岸五傑到九大船長,誰沒騎過那匹小母馬啊?”
“真他娘解氣!我吃過她丈夫波尼的大虧,改天我非得騎這小母馬遛一圈兒!吼吼……”
“切!理查德,詹姆•波尼算個鳥兒啊?等我哈姆把艾弗裡寶藏找到,我特麼一定要把金幣從碼頭一路灑到維訥爾酒店!我要讓全拿騷的表子們都給我跪在地上撿!包括波尼那個小騷太太!嘎嘎嘎!光是想想就屌都爽歪啦!”
“吼吼吼……嘻嘻嘻……嘿嘿……啊哈哈哈哈……”二貨老中青年們真是歡樂多。
“詹姆•波尼的小騷太太?那隻軍艦鳥兒?”榮兵皺着眉頭回想起三年前那個醉態搖曳地朝他走來的,漂亮又邪氣的少婦人妻……
“走吧羅賓哥,都打聽好了。”小雷特歐拍了拍出神的榮兵,兩人朝山坡下走去。
他們要找的詹寧斯和霍尼戈此時都在拿騷,他們住在維訥爾酒店。那些大佬們通常不屑在“窮鬼樂園”這邊玩。
在去往維訥爾酒店的路上,小雷特歐還告訴了大家他打聽到的另一些消息。此時的拿騷真是史無前例地繁榮伴隨着史無前例的混亂啊……
除了之前的總督幫、飛幫、海撈幫之外,又涌進來博格斯、龐德維、拉布其、馬特爾、安斯蒂斯、內德•洛……等團伙。這還都是比較成規模的大團夥,像一些十幾二十人的小團伙更是數都數不清。
而且雷特歐還聽說,最近霍尼戈和詹寧斯兩人聯手,似乎在籌備重建幾十年前的“海岸兄弟會”,以便解決海盜團伙間日益劇烈的摩擦爭鬥,和眼下拿騷這無法無天的狀況。
“看在上帝的份上,請給我口水喝吧……看在上帝的份上,請給我口水喝吧……看在上帝的……”
這是誰家的復讀機掛樹上了?榮兵好奇地擡頭望去……
一個鏽跡斑斑的鐵“站籠”掛在路邊一株大榕樹上,也不知掛了幾天了。站籠裡的人現在根本站不住了,但狹窄的鐵籠使他既不能坐下也沒法蹲下。所以他只能弓着腰撅個屁股,臉頰緊緊地擠在鐵欄杆的空隙間,絕望地緊閉着雙眼,用沙啞微弱得聽起來隨時都會斷氣的聲音不停地小聲乞求,拼盡全力在爲生命做着最後的掙扎……
瞧他此刻這德性,如果再沒人幫他,恐怕幾個小時後,這臺復讀機就得電量耗盡永遠地安靜了吧?
幫?還是不幫?這是個問題……
德克幫三董事你瞅我來我看你,一時誰也沒個準主意。因爲這個被塞進鐵籠子裡當鳥兒掛起來的,竟然是大家的老熟人兒——“達•皮安茲”先生!
呵呵,真是人生何處不相逢啊。
二十分鐘後,維訥爾酒店裡的一張大桌前……
霍尼戈面無表情地低頭認真查着菸斗裡的菸絲數,詹寧斯擰着眉毛盯着眼前的茶杯仔細數着裡面的葉片數……
在他們的對面,摩昂虎目含淚,吉歐哲嘴脣緊抿……其他人都靜坐着不語不動。
良久……詹寧斯終於清了清嗓子開口了:“摩昂,吉歐哲。說實話,你們對漢密爾頓這份情義,我詹寧斯看在眼裡是真挺感動的。但是呢……”
吉歐哲的臉愈發白了,摩昂的眼睛睜得溜圓,等着迎接他“但是”後面的拒絕之辭。
“嗯……我不知道你們牙買加那邊天氣咋樣哈,拿騷這邊不行,可不好了。這陣兒老下雨,把我給煩地啊!這不,我的老風溼病又犯了!唉……還不是以前太好勝嘛,人家總督一句話,我這傻子就玩兒命地在海上跑。就落下這破毛病了,一到陰天下……”
“亨利!聽你的意思……不管??”摩昂盯着詹寧斯的眼睛一字一頓地問。
可人家詹寧斯根本就不擡頭,王顧左右而言他……
“約翰,去告訴西姆斯老闆開個三人房。要最好的套間啊,帶早餐內種。”
打發了約翰•韋爾斯去給摩昂三人訂房間,他又扭過臉來瞅着摩昂曖昧地一笑:“達利歐,你現在咋樣?一晚上還能來三回不?上次在金斯敦的內個內個啥……噢,香蜜樓,哈哈!把你這傢伙給嘚瑟地呀,連媽媽桑都被你推得嗷嗷直叫喚……”
“亨利!你真不管???”摩昂目眥欲裂!
“達利歐,一路舟船挺累了吧?等會兒去房間休息一下。晚上……噢,今晚不行,沒空。改天吧,改天請你們吃個便飯,一起喝幾杯哈。”詹寧斯依然雲淡風輕。
“我他媽……”摩昂霍地站了起來!卻被吉歐哲一把拽住了。
“咱走!達利歐!有些東西,你就認識他一輩子也沒個雞毛用,因爲那東西它就沒長着顆人心!”
詹寧斯就像沒聽見一樣,仍是饒有興味地數着茶杯裡的葉片,頭都懶得擡。
“走啥呀?來來,別走。”榮兵站起來摟住了摩昂的脖子。
“摩昂,聽說過維訥爾酒店的‘塞樂曼’吧?大老遠撲奔朋友來了,你朋友要是連頓像樣的飯都不招待,那還是人嗎?你就跟只猴子處個幾年,它還知道從樹上給你扔倆‘人心果’呢吧?”
榮兵拉着摩昂和吉歐哲就在旁邊不遠的另一張桌前坐了下來。其他人也都紛紛起身離開坐到那桌去了。
詹寧斯面不改色,只是深深地盯了榮兵一眼,然後也準備起身離開。可他忽然聽到斜對面還坐在那裡的一個人緩緩開口了,就是和摩昂幾個一起進來的那個頭戴兜帽的陌生人。他不緊不慢地說:“詹寧斯船長,霍尼戈船長,我們談談好嗎?”
詹寧斯和霍尼戈這才擡起頭來認真地打量這個人。只一眼,兩人心裡就不約而同地“咯登”一下!
這人確實不認識,但他身上這種說不出來的氣勢絕對非同凡響!
“還沒請教,您是……”霍尼戈坐直了身子,遲疑地開口了。
那人輕輕說出了個名字,然後兩位船長的臉頓時就變色了!他倆對視一眼,又四下看看,有點不安地欠了欠身……
詹寧斯壓低聲音說:“殿……在下斗膽,請您移步到旁邊的旅館房間裡說話可以嗎?”
簡單的幾句對話過後,三人就一同起身離開了。
榮兵朝吧檯那邊招手喊道:“服務員……翠茜……大美女!”
翠茜晃着寬胯扭着纖腰挺做作地含笑走了過來……
“羅賓哥,這身衣服挺帥的呀。咋地?開竅啦?知道我是大美女啦?以前約你出來看月亮時你咋那麼矜持呢?”
“改天,等哥有空了好好泡泡你。美女,問你個事兒。”
“招災惹禍的概不回答!”
“門口大榕樹上那人是誰掛上去的?”
“抱歉!這就是招災惹禍的事兒。”
榮兵早有準備,從兜裡掏出兩枚一先令的銀幣,抓過翠茜的手就塞了過去。
“海撈幫的巴羅幫主命令手下揍了一頓後掛上去的。聽說是有舊仇吧?艾瑪羅賓哥,給錢就給錢唄,趁機摸我一下子幹啥呀?”
“別鬧妹子,說正事兒呢。掛幾天了?那人快完蛋了吧?我剛纔看他說話時氣兒都不夠用了。”
“哪有哇?今兒上午才掛上去的呀。我半個多鐘頭前路過的時候,那臭流氓還有閒心衝我吹口哨呢。”
“握靠!這不長記性的死硬演技派!”
“啥?”
“沒啥。嗯……到後廚告訴老漢博格,要個大盆的‘塞樂曼’,還有辣椒炒海螺、橘汁秋葵炒鮮蝦、南瓜燉五花肉、蕉葉烤魚、玉米蒸扇貝、再來個大號的椰奶砂鍋。主食要鱈魚三明治和香腸土豆餅各兩盤,再來八瓶啤酒,行了就這些。”
“好咧羅賓哥!”
看到翠茜誇張地扭着大胯骨樂顛顛地離開了,榮兵衝摩昂和湯臣招招手……
二十分鐘後,“站籠”被兩個陌生人架着木梯從樹上放了下來。他們用鐵棍撬開銅鎖把皮安茲拉出來後,一邊一個架着他快步走到維訥爾酒店門前一推,之後兩人就離開了。皮安茲有點不知所措地站在原地四下打量……
“哎,那個誰!”
皮安茲茫然地轉頭看去……
“那個誰那個誰!”
見螺絲腿兒正坐在酒店裡的吧檯邊朝他招手,皮安茲遲疑地走了過去。
“喏,這些錢拿去裝身,從今天起,你就是我們德克幫的啦!”
螺絲邊說往皮安茲的破上衣兜裡塞了幾塊銀幣。
“不會吧?”
“沒錯兒!有個老朋友等着你呢。”
螺絲腿兒摟着皮安茲的脖子就把他帶到了酒館裡間的一個小黑屋中……
榮兵戴着頂海狸皮三角帽坐在陰影裡,面無表情地盯了皮安茲好一會兒才緩緩開口……
“我一看你的樣子,就知道你除了好事之外,什麼都敢做。”
“是啊……”
“你只欠一個機會。”
“是——啊!”
“有件事找你幫忙。”
“赴湯蹈火啊賓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