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劉玄德之事還是袁公路之事？”荀彧語氣莫名的問道。
荀悅面色微變，良久，道出三個字：“劉玄德。”
“那麼此事你不是應該早就想到了嗎？”荀彧道：“劉玄德畢竟是草根出身，雖有關張相助但也無法彌補他的缺陷。當初董卓一事你還不清楚嗎？”
當年的董卓那可真是盡得天時地利。坐擁西秦之勢，手握十多萬如狼似虎的西涼兵，而且麾下猛將如雲，像什麼呂布、華雄、徐榮，無一不是足以獨當一面的猛將。
特別是徐榮，這貨歷史上的戰績可是彪悍無比，連敗孫堅、曹操，要不是董卓腦殘了沒有好好利用這個極爲擅長防守的大將，恐怕就一個徐榮配合虎牢關就夠十八路聯軍喝一壺的了。
而謀士方面，董卓雖然缺乏中堅謀士，但有李儒這麼個以一己之力亂天下的妖孽，再加上暗中相助李儒的賈詡這麼個老狐狸，論起智謀還真不怕誰。
就這麼一副怎麼打都能贏得好牌，活生生的讓董卓打的稀碎。四個二帶倆王上來就出出去了，你這麼打怎麼贏？
這就是草根出身的弊端，內心不夠堅定，什麼都沒享受過，一朝過上奢侈的生活就可能喪失雄心，安於現狀。
赤壁之戰後劉備不肯還荊州，周瑜用的這招不就讓劉備乖乖就範了嗎？要不是諸葛亮有急智，而且劉備流浪半生、心智相對堅定一些，估計又會是下一個董卓。
“我想過，所以我一直在猶豫要不要出山。世俗勞累紛亂，哪及寄情山水來的瀟灑暢快？”荀悅回想自己當時出山之前內心的掙扎，不禁喃喃道。
“但你還是出山了不是嗎？”
“是啊！我終究還是放不下自己的志向，劉宏劉協不當扶，當年我就看出來了。而剩下的皇室子弟當中皆是庸碌之輩，也就一個劉虞能夠看得過去，只可惜。”
“劉虞太軟弱了。”不等荀悅說下去，荀彧就說出了他想說的話。
荀悅嘆了口氣，輕輕點點頭。
“玄德公雖說底子很淺，缺陷頗多，但心志和魄力都還不錯。而且有兩個萬人敵的兄弟，又有陳羣劉曄從旁協助，未嘗不可能一統天下，實現我的志向。”
“可是他還是讓你失望了，不是嗎？有陳羣在，你恐怕難以改變劉玄德的心性。”荀彧平靜道。
荀家和陳家一直玩的很好，荀彧對於陳羣這個陳家當代家主之子也是瞭解得很。
荀悅雖然單拼能力完全可以壓制陳羣，但畢竟陳羣是先來的，深得劉備的信任倚重。而且以荀悅閒淡的性格，根本不會和陳羣去爭。所以荀悅動搖不了陳羣的地位，也同樣改變不了劉備的想法。
荀悅沉默了，眼中略帶一絲黯然。
“你呢？劉協死了，你是怎麼想的？依然還是扶持曹孟德做周公，最後借他之手興復漢室嗎？”
良久，荀悅回過神來，輕聲問道。
說到這件事，荀彧也和荀悅一樣低下頭，神色變得有些黯然。
“大漢正統已失，但大漢不能亡！”荀彧握緊雙拳，咬着牙堅定道。
“玄德公還有可能成爲第二個劉秀，但曹孟德恐怕永遠不會成爲第二個周公！”荀悅微微搖了搖頭，平靜道。
“事在人爲！如今放眼天下，只有曹孟德才是我最後的希望。更何況他曾經在董卓退去之後追擊與其，恐怕是大漢最後一個忠於漢室的雄主！”
荀彧現在已經沒得選擇了。天下雄主就那麼幾個，袁氏兄弟的狼子野心人盡周知，剩下的人中，荀彧能夠看得上的也就曹操一個了。
“那是曾經。現在漢室是個什麼情況你還不清楚嗎？周公吐哺，那也得有個成王才行！現在在長安的那個小子名不正言不順，不過一傀儡罷了，如何能令曹操心服？”
荀彧沉默了，不過臉上並無幾分絕望，反而多了幾分果決。
“看來你還留有後手啊！不過恐怕天下世家不會讓你如願的！”荀悅一看荀彧的神色就明白荀彧的想法，嘆了口氣道。
“事在人爲！”荀彧依然只是這麼一句話。
“看來你的煩惱也不下於我啊！不若我們來賭一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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擺脫煩惱最好的辦法就是找一個比自己還要慘的人，比較之下你就不會覺得難受了。荀悅現在就是這個心態。
“賭什麼？”
“賭一賭關中的歸屬。”荀悅眼中閃過一絲精光。
荀彧皺了皺眉：“我賭我主曹孟德，你呢？”
“袁公路！”荀悅嘴角一勾。
“什麼？”荀彧震驚的站了起來。
他很清楚，荀悅的性格絕不會無故放矢，如此回答說明荀悅絕對知道一些自己不知道的很重要的事情。
“李榷郭汜雖然皆是莽夫，但也不是輕易可以擺平之人。更何況還有西涼羣雄以及劉玄德在旁牽制，袁公路如何能取關中？益州可不是那麼好出的啊！”
荀悅聽了這話，隨意的笑了笑，不再言語了。
“堂兄，你是不是知道了什麼消息？”此事之大完全超出荀彧的想想，荀彧終究還是沒有憋住，追問道。
“此事你知道也無用，我就沒必要告訴你了。不過你應該知道我的爲人，想必這次徐州之地曹公可以多讓出一些給予我主了吧！”荀悅語氣略顯輕浮。
荀彧聽了這話，先是一愣，隨後反應過來苦笑道：“堂兄！若不是知道你的爲人，我恐怕還真會懷疑你在騙我。”
“好吧！既然事情都這樣了，那麼彧就代主公做主，徐州的彭城郡以及之前侵佔的豫州二郡就交還予劉玄德吧！不過還望堂兄回去向劉玄德言明利害，務必要盯住袁公路，不能讓他再壯大了。否則此人可真的難以收拾了！”
荀悅臉上露出了滿意的表情，笑着道：“自然，我主也明白袁公路的威脅遠大於曹公，我等雙方自然應該齊心協力對抗江東纔是。”
隨後雙方再次寒暄了一番，談論起了往事以及執政經驗。
在荀悅即將離開之時，荀彧冷不丁的說了一句話：“堂兄！你最看好的其實不是劉玄德，而是袁公路，對吧！”
荀悅面對這個問題笑而不語，搖了搖頭轉身離開了。
只留下一句話消散在了空中：“我主，劉玄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