馥雪深吸一口氣,拿起帕子擦拭自己臉上的淚痕,平復了心情後,緩緩起身,回頭,笑嫣如花,“恭喜你!”
馥雪的口是心非,馥雪的倔強,他都懂。只是人生在世,一個是王爺,一個是妃嬪,縱使情意相投,也無法在一起。
造物弄人,爲何要出生在皇室之中,爲何要入宮爲妃。
這夜,秋風瑟瑟,樹影斑駁。馥雪在房中敲奏一曲《憶事曲》,淚如雨下。夜深人靜,她坐在窗口擡頭望月。這月亮就猶如當年與琉烈相遇時所看見的月亮一樣明亮,只一會兒的工夫,周邊兒的雲便遮住了它。
小順子從外頭進來輕聲地說:“主子,皇上今晚留在嫺妃娘娘那兒了。”
馥雪柔聲回答:“知道了,你下去吧。”
“時候不早了,主子也快些歇下吧。奴才告退!”順子退下後,沒過一會兒,順子又來了,羽沐便攔住他,問道:“怎麼了?”
順子對羽沐說:“生前伺候嬈嬪的凱札梅要見咱們主子!”
“凱札梅?她來做什麼?今夜太晚了,叫她明日再來吧。”羽沐與順子說話的聲音雖然不大,卻也不小,恰恰被房中發着呆的馥雪給聽到,馥雪便對羽沐說道:“叫她進來吧。”
羽沐的臉上有了一絲擔憂,“主子,這麼晚了,您還是早些歇下吧!”
“無礙,今夜本宮還不想睡,不如聽聽凱札梅找本宮什麼事兒。去把她叫進來吧。”馥雪朝她微笑,這夜,她是因爲琉烈明日便要大婚而無法入眠。
順子把凱札梅帶了進來,凱札梅的臉上有兩道淚痕,這般梨花帶雨的模樣,倒有幾分姿色。平日裡沒在意過這女子,今日仔細一瞧,凱札梅長得倒也清秀,只是眉目間少了些靈氣。
馥雪離開窗口走到貴妃椅前坐下,看着凱札梅的模樣,問道:“先把眼淚擦一擦,好好說,這麼晚了來昕雪苑找本宮,是爲了什麼事兒而來?”
凱札梅急忙抹了把眼淚,穩住氣息後小聲地說:“熙妃娘娘,求熙妃娘娘救救奴婢的父母!”
馥雪微微皺眉,“本宮?你父母怎麼了?”
“奴婢的父母被茶娜拉格格囚禁在伯宜的牢籠裡,整日受着皮鞭之苦,求娘娘救救奴婢的父母吧!奴婢給您磕頭了!”磕頭的聲音很響,等她再擡起頭來的時候,額頭上已經有斑斑血跡了。
馥雪便問她:“本宮哪有那麼大的能耐去救你的父母!你還是快些起來吧!”
凱札梅不走,依舊跪在地上不肯起來,她說:“如今只有娘娘您能在皇上面前說上幾句話,請求皇上派兵去伯宜救出奴婢的父母!”說完,她又磕了幾個響頭。
馥雪起身走進裡屋,“凱札梅,如此去就你的父母,衛免有些勞師動衆了!幾日后皇上會派兵去攻打伯宜,本宮可以在皇上面前提一提這件事兒。不過……本宮要你答應本宮一件事!”馥雪突然轉過身,盯着凱札梅看。
凱札梅的眼神露出了些喜悅之色,說:“只要娘娘可以救奴婢的父母親,娘娘要奴婢做什麼都可以!”
馥雪微笑着掀起繡簾走出來,站在她的跟前,伸手將她虛扶而起,
“本宮要你忠於本宮,日後本宮若是讓你做什麼事情,你都要答應!”
凱札梅沒有猶豫,只要馥雪可以從伯宜的牢籠裡救出自己的父母,馥雪要她做什麼都願意!
見凱札梅答應後,馥雪便叫順子帶着她下去給她安排住處,從今日起,凱札梅可就是昕雪苑的人了。
第二日一早,宮裡便熱鬧無比,司衣司連夜趕製了琉烈與憶菀的婚服。
太后臥病在牀,一心想要看琉烈娶妻成家,琉烈便同皇帝說,把婚禮放在宮裡辦,洞房花燭也在宮裡進行。皇帝特地讓奴才們打掃了坤寧宮,佈置成新房。
馥雪看着眼前的一切,有種說不出來的感覺。雖然他從來就沒有屬於過自己,可今晚,他們可就真的,一切都不可能了。這樣也挺好。
皇帝此刻正在養心殿裡看書,馥雪便問:“皇上在看書呀?臣妾此刻來這兒沒打擾到您吧?”
皇帝放下手中的書卷,擡頭望着馥雪,“雪兒?怎麼這麼早就來了?也不多休息一會兒。”他起身上前牽住馥雪的手,他感覺到她的手有一絲絲涼意。
馥雪也覺察到自己的手有些冷,卻也裝成若無其事的模樣,說:“一大早的,宮裡動靜就大,臣妾是實在睡不下去了。沒想到,烈親王的婚禮,竟如此隆重!”馥雪的笑容看上去很自然。在他的面前,她已經不敢再倔強了,她怕他再打她,皇帝也看不出什麼端倪來,笑着說:“烈兒是朕的親弟弟,母后希望朕一手操辦他的婚禮,體面上一定要隆重……雪兒,要是累,就在朕這兒休息一會兒吧。”
馥雪微笑着搖頭說:“不必了,皇上,臣妾今日來這兒,是有一事相求!”
“哦?雪兒要求朕什麼事兒?”皇帝牽着她的手往椅子上坐。
“此事兒攸關凱札梅父母親的性命!”馥雪的眼中有些許波光。
“什麼事兒,說來給朕聽聽。”
馥雪將凱札梅父母的事情都給皇帝說了一遍,皇帝便心疼地看着馥雪,伸手撫上她的臉龐,“雪兒,你心地善良,總是對她人的事情如此上心!”
馥雪微笑着說:“嬈嬪一事,凱札梅功不可沒。說穿了,咱們欠凱札梅一個人情。如今她父母在伯宜受盡皮肉之苦,臣妾懇請皇上此次出兵,救出她的父母!”馥雪下跪,皇帝急忙伸手去扶她,對她說,“雪兒,快起來。這事兒朕會託人去辦的,就當是咱們還凱札梅一個人情!”
馥雪微笑着點頭。
宮裡喜氣洋洋,各司忙不過來。黛瑤打聽到,琉烈還在烈王府沒有進宮,便偷偷地溜出司樂司,拿着腰牌出了宮。
當黛瑤出現在王府的時候,離香與離煙有些激動,急忙跑去告訴了琉烈。
黛瑤走到西廂裡,撲鼻而來的,竟是濃濃的酒味兒。
今日是他大喜之日,他爲何會在西廂裡喝着悶酒?黛瑤正發着呆,卻見牆上掛着一幅人像——畫像裡的女子怎和熙妃如此相似!
黛瑤不可置信地走近了一看,卻見畫像左上方寫着兩個字——蒂月。
這女子叫蒂月嗎?爲何與熙妃如此相像!難道這蒂月,是烈親王的心上人?
可爲何烈親王還如此對熙妃上心?“烈親王,黛瑤來看您了。”
琉烈放下酒瓶子,擡起眸子看向黛瑤。離煙上前來關上了西廂的門,沒有反光,琉烈看得真切。相比黛瑤進宮時的模樣,如今的她,妖而不媚。雖然是有些醉了,卻也認得清眼前的人是誰,“你來做什麼?”
黛瑤在琉烈的對面坐下,就這樣看着他,許久之後,她纔開口說話:“探望故友,祝他新婚快樂。”黛瑤的語氣裡呆了些不捨,卻又不是那麼的明顯。
琉烈愣在那兒許久,突然冷笑一聲,“黛瑤,你心裡恨我嗎?”琉烈把玩着手中的酒杯,嘴角的笑意依舊不散去。
黛瑤輕笑道:“不恨。”
“既然你連恨都不恨,又爲什麼口口聲聲地說,你心裡有我?”他突然哈哈大笑起來,他心中有些郊疼。
黛瑤卻柔聲說道:“我本是青樓裡出來的女子,雖然賣藝不賣身,可依舊是個青樓女子。當一個青樓女子遇見能讓她心動的男子,她沒有資格說她愛這個男子。男子身份高貴,而女子身份地位。這樣的單相思,聰明人想一想也會知道兩個人不可能有未來。所以我不恨,但我愛你。我愛你我放在心底,從那之後就沒再對你說過。”不知不覺,端坐在位子上的黛瑤,兩行淚就這麼掛了下來。
琉烈捏着酒杯,凝視着對面的黛瑤。但也許是喝多了,他站起身,上前牽起黛瑤的手。
他手掌的溫度迅速蔓延了黛瑤的身體,黛瑤擡頭望着他,輕輕地喚了一聲“烈親王”。琉烈一隻手緊緊地握住她的手,另一隻手扶上她的臉頰。一股濃重的酒味撲面而來,黛瑤急忙推開他,驚慌失措,“烈親王請自重!黛瑤雖是青樓裡出來的女子,但卻不是隨便便能輕薄的女子!”
琉烈搖搖晃晃地撐在桌子上,嘴角勾起一抹笑,“你不是說你愛我嗎?如今讓我得到你,你倒不願意了!”
黛瑤卻不理會,甩起手就給了琉烈一巴掌,“烈親王!你清醒一點!我不是那種女子!你別想到什麼就做什麼好不好!你喝多了,我先回宮了。”黛瑤憤然離去,琉烈一屁股坐在了地上。他轉過頭看着牆上的畫卷,傻笑着對它說:“蒂月……今日是我大喜之日,我要成婚了……母后身子不好,急於想見到我娶妻……蒂月……對不起……雪兒……對不起……”他哭着睡了過去。
夜晚,華燈初上,宮中喜氣越發的濃重。長久不下牀的太后也穿戴整齊地出現在坤寧宮的大殿上。衆人見到太后都是先下跪行大禮,太后只虛弱地點了點頭。
馥雪與嫺妃站在皇帝的兩側。馥雪提醒自己,今晚上一定要高興,不可以過於激動。可這想法,在琉烈牽着新娘子出現的時候,就全部崩塌了。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對拜!
——憶莞被送進了新房,琉烈還在前殿。今晚他笑得很開心,馥雪的心中千萬種滋味。終於,她忍不住了,沒有和皇帝請示就擅自離開了。皇帝看在眼裡,莫名的生氣,但卻因爲今日是琉烈的大喜日子,沒有遷怒,依舊是咧着嘴吧笑。
昕雪苑中,馥雪嚎啕大哭——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