聊天聲停止,帳篷內安靜下來。
陳益這一天也挺累的,伴隨着活躍的思維,不知不覺中漸漸睡了過去。
其實荒郊野嶺的,水山又那麼遼闊,一個人在山裡失去了蹤跡並不奇怪,有很多種可能性,但這些可能無一例外都指向死亡。
總之,陳益對邢子恆的生死持悲觀態度,已經在想像邢家得到消息時的崩潰了。
這也沒辦法,他已經盡力,要怪就只能怪邢子恆自己作死,非大老遠跑塔城來,不但遭遇人禍,還要抵抗惡劣的環境。
運氣很差。
時間緩緩流逝,來到了凌晨四點四十分。
此刻,陳益的電話鈴聲突然響起,他瞬間睜開雙眼拿出手機去看來電顯示,是蔡文楷打來的。
其他人也被吵醒了。
「喂?蔡隊。」陳益接通,將手機放在耳邊。
蔡文楷聲音急促:「陳巡!環衛工人報警說在街道發現一具戶體!我已經帶人到了,
是邢子恆!」
「你說哪??」陳益瞬間精神,猛地站起身。
蔡文楷:「郊區的一個街道上,地點選的很好周圍恰好沒有監控,而且死亡現場有點古怪,他躺在一個很大的符號上面,嘴裡咬着一株黑色玫瑰。」
陳益滿腦袋問號:「什麼符號玫瑰?位置發給我!」
蔡文楷:「好的!」
收起手機,陳益迅速起身招呼特案組離開:「邢子恆死了,但屍體不在水山,在城市,我們馬上趕過去!」
城市?
五人莫名其妙,怎麼可能會在城市呢?邢子恆和洪瀚陽一起進了水山遭遇偷獵者被追殺,人不可能出現在城市啊。
就算自己跑出來了,總得趕緊搖人救援洪瀚陽吧?
那這兩天不是白忙乎了?派再多人也沒用,邢子恆根本就不在水山。
幾人暫時沒有多說什麼,連帳篷都沒來得及收拾便上了車。
車輛啓動,向案發地趕去。
車內。
陳益的表情非常嚴肅,他覺得這裡面很不對勁,洪瀚陽的話根本不足以解釋當前情況,肯定有什麼東西是他所不知道的。
邢子恆死在了城市,大概率不是自己走出去的,應該是被人帶出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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誰呢?
只能是那夥偷獵者。
活捉嗎?
既然活捉了,爲何又把人殺了?總不會是威脅不成殺人滅口吧,邏輯上不太通。
邢子恆再傻,會不懂好漢不吃眼前虧的道理?要求什麼就答應什麼,要什麼就給什麼便是了,活着總比死了好。
目前唯一的可能,好像只有爲同伴報仇。
那一箭,畢竟是邢子恆射的,人都穿透了,說不定擊中了要害導致死亡。
既如此,符號丶玫瑰又是什麼情況?爲何要把戶體扔在城市?
這是陳益考慮的重點,一夥偷獵的爲同伴報仇,當場殺了也就行了,天然的毀戶滅跡場所,往溝裡扔往雪裡一埋誰能找到?部隊開過來也困難,非要棄屍街道,讓路過的人看到報警?
棄戶也就罷了,符號丶玫瑰又是什麼花活?
陳益有種不祥的預感,這裡面的事情恐怕沒有那麼簡單。
洪瀚陽和邢子恆,到底遇到什麼人了,真是一夥偷獵的嗎?
「風俗信仰不同,往往會誕生出奇怪的行爲,也許在這夥偷獵的認知中,必須這麼做?」
思考良久,陳益給出新的解釋。
正如同之前在邑城時候所遇到的【吉君】案,村裡的陋習風俗就是把老人扔進山谷,供養吉君一一山狠。
旁人,是很難理解的。
這夥偷獵的可能也是這種情況,不能隨便殺人,殺了需要有特定儀式。
陳益亂七八糟想了很多,拿起手機要給方延軍打電話,想了想後又放棄。
還早,等到了現場再說吧,先看看情況。
車輛大概行駛了一個多小時,根據導航繞路直接從荒野進了郊區,前方已經可以看到很多人圍觀,依稀可見拉起的警戒線。
停靠,下車,六人擠進人羣。
「不好意思讓一下!」
「警察辦案,不好意思請讓一下!」
秦飛和程漢君在前面開路,陳益暢通無阻來到警戒線外。
亮出證件,執勤民警敬禮並掀起警戒線。
一路走來,陳益已經聽到了圍觀羣衆的議論聲。
「是有人死了?」
「對,有人死了,環衛工人發現的,大清早真是晦氣啊,我出來買個早餐都能遇到命案。」
「我聽說死的挺奇怪,整個人躺在很大的圖案上面,嘴裡還叼着一顆黑色玫瑰。」
「真的假的?你別嚇我啊!」
有年輕人開口:「你說的怎麼那麼像動漫曉組織裡的飛段?」
「啥飛段?」
「陳巡。」
「陳巡。」
現場中心,蔡文楷等人看到陳益到來,連忙讓開缺口。
「陳巡你看,是邢子恆吧?」蔡文楷指着地面的屍體說道。
陳益來到近前。
法醫正在忙碌。
首先映入眼簾是印在地面上的黑色圓圈符號,直徑剛好和屍體長度差不多,完美將廠體包容在內。(符號形狀在章節末尾)
因爲有戶體壓着,完整的形狀暫時看不到,分局刑偵大隊並未移動戶體,保證特案組到來後能看到原貌。
符號之上,男性屍體的雙腿雙腳自然平放,額頭上有一個血洞,表面看像子彈貫穿傷。
從額頭往下看,其嘴巴里咬着一株黑色玫瑰,整個現場看起來詭異無比。
「是邢子恆。」陳益肯定了死者身份,「幾點報的警?」
蔡文楷道:「四點零八分,四點是塔城環衛工人上班的時間,她說剛從家裡出來沒走兩步,就看到躺在大街上的屍體了,兇手應該是半夜凌晨棄的屍。」
他說棄戶,基本已經確定這裡不是第一案發現場。
陳益盯着邢子恆的戶體看了一會,隨即擡頭四處望了望,確實沒有發現監控攝像頭,
附近雖然有居民,但位置挺偏的。
「陳巡,這也太奇怪了,邢子恆明明在水山啊。」蔡文楷說,「難不成那夥偷獵的把屍體拋到了這?圖什麼啊,還有這符號,還有這黑色玫瑰·
陳益的關注點比較刁鑽,問:「有黑色的玫瑰嗎?」
蔡文楷無法回答,陳益回頭去看何時新蘇盈他們,後者也沉默,超出了自身的知識儲備。
倒是騰大斌認真想了想,說道:「有,我見過,黑色玫瑰非常罕見幾乎不可能存在,
因爲花瓣中的色素會吸收大部分光線,導致花朵無法進行光合作用影響生存,但國外有個地方因土壤特殊出產了全球獨一無二的黑色玫瑰。
其他所見的黑玫,都是紅的發黑,或者紫的發黑,看起來是黑的,其實是深紅或者深紫。」
「哦?」聽完騰大斌的話,蔡文楷連忙蹲下近距離查看戶體嘴裡的玫瑰,通過陽光映照各個角度,最終發現了另一抹顏色,「沒錯沒錯,是深紫,不是黑,這是紫色玫瑰。」
陳益道:「不,就叫它黑色玫瑰,這應該是兇手想要的效果,深紫的玫瑰在市場上也很罕見吧?爲什麼選擇深紫,大概就是爲了突出黑色。」
蘇盈此時開口:「組長說的對,深紫和深紅玫瑰需要通過染色或雜交技術實現,如果排除染色的話,那就是生物技術層面了,渠道肯定不多。」
陳益微微點頭。
市面上的紫一眼就能辨別,再深也沒用,而眼前這種明顯的黑,絕對很稀少罕見,是個調查方向。
「蔡隊,這是我們特案組的法醫蘇盈,可以讓她參與戶檢嗎?」陳益指向蘇盈。
蔡文楷立即同意:「當然當然,當然可以,蘇法醫辛苦。」
蘇盈沒說話,拎着法醫箱上前,戴上了手套和口罩。
「其他人也去幫忙吧,看看有什麼能做的,我打個電話。」陳益吩咐一句退出案發現場,找了一個空曠的地方撥通方延軍號碼。
方延軍:「喂?小益。」
陳益:「爺爺,出事了,邢子恆死了。」
電話那邊安靜了很久,方延軍:「怎麼死的?」
陳益:「應該是槍殺,腦袋被子彈貫穿,但是—-戶體是在塔城郊區街道發現的,不僅如此,現場情況有點複雜,不像簡單的仇殺丶滅口丶利益糾紛等。」
方延軍:「複雜?」
陳益:「人躺在一個黑色大圓圈符號上,嘴裡也叼着一株紫的發黑的玫瑰,挺詭的方延軍好像不關心這些,在電話裡深深嘆了口氣:「這個結果,讓我怎麼跟老邢說啊。」
陳益沒開口,他摻和不了。
良久,方延軍道:「先讓洪瀚陽回來吧,你既然是特案組組長,這案子是不是要參與?」
陳益:「倒是有處理突發案件的權力,我想還是先通知何部吧。」
方延軍:「嗯—·哦對了,是那夥偷獵的乾的嗎?」
陳益:「八九不離十。」
方延軍:「那你注意安全,不管他們以前有沒有殺過人,現在殺了,就變成亡命徒了。」
殺人和出軌差不多,有了第一次,難保不會有第二次,而且對方也不知道是第幾次,
面對這夥人還是要小心的。
陳益:「好的爺爺,我明白,您放心。」
電話掛斷。
陳益先是深吸了一口氣平復心情,本來是找人的,現在事態發展已經出現嚴重偏移,
隨後,他撥通了何世榮的電話。
「喂?何部。」
何世榮應該是剛剛起牀不久,聲音有點低沉和沙啞:「陳益啊,你不是去塔城了嗎?
有什麼事嗎?」
看來真的有人打好招呼,借走了特案組。
陳益:「何部,是這樣,出了點意外情況。」
他把最近所發生的事情大概與何世榮說了一遍,重點描述邢子恆的死亡現場。
說完,何世榮那邊陷入了長久的沉默,久到陳益以爲對方又睡着了:「何部??你在聽嗎?」
何世榮的聲音突然變得無比凝重:「黑色的圓圈內有筆直線條,黑色玫瑰其實是深紫,對嗎?」
陳益暗道不妙:「您怎麼知道??」
他只說了黑色圓形符號,只說了黑色玫瑰,但並沒有詳細提及圓圈內的線條和深紫。
何世榮:「你把現場處理好,該調查的調查,告訴塔城分局和市局,此案由警部接手,我馬上坐飛機趕過去。」
親自過來?
陳益問:「何部,到底什麼情況?」
何世榮:「連環殺人案,第一起案件距離現在已經過去九年了,具體情況到了之後再和你說。
做好心理準備,此案性質夠得上天字一號。」
陳益驚:「怎麼沒聽您提過?」
何世榮:「不是所有封存的案子都符合重啓條件,你剛到帝城不久,我也是有選擇性的給你下偵查任務。
本來我並不想讓你碰這個案子,條件不夠,影響太大,但現在出現新的死者,我們必須再次嘗試去尋找真相。
陳益沒再多問:「好,我在塔城等您。』
放下手機,陳益找到蔡文楷,告知了對方帝城的打算,此案應該會成立專案組偵查,
具體情況需要等何世榮到了再說。
得知帝城何世榮要來,蔡文楷嚇了一跳,趕緊答應,並上報了局裡的領導。
「蔡隊,你聽說過北洲有類似的案子嗎?」當蔡文楷打完電話,陳益詢問。
「類似?」蔡文楷沒懂,「類似哪個案子?非法狩獵,還是邢子恆的死?」
陳益:「邢子恆的死。」
蔡文楷搖頭:「沒有,從沒聽說如此離奇的棄戶現場·陳巡什麼意思?其他城市也有嗎?」
他聽出了弦外之音,那不就是連環殺人案?
陳益否認:「我也不知道,隨口一問,先忙吧。」
情況越來越複雜了。
連環殺人案的受害者,怎麼會扯上邢子恆呢?他接觸過什麼人?做過什麼事?爲什麼要殺他?
最重要的是,洪瀚陽和邢子恆明明遭遇了偷獵者,後者的死大概率是偷獵者乾的,偷獵者爲什麼會和連環殺人有關係?
總不會直接在水山遇到了連環殺人案的兇手吧?
偷獵者=兇手?
或者水山內有第三方?
蔡文楷說沒聽過北洲有類似案件,說明此案應該沒有發生在北洲,這得什麼運氣才能在塔城水山遇到兇手?
不合理。
很不合理。
拋開意外因素,只講必然,那麼邢子恆這個人有可能相當不簡單,非法狩獵只是其一,他也許還有其他人際關係或私下活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