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體裡的某一處好像被打出了一個洞,不明的水柱從洞裡噴涌而出,然後流向每一根最細小的血管。酸漲的感覺體內透到表皮,想抓卻又無從抓起,陳帥雙手呈爪,十枚指尖處的皮膚皆是一片青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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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跌跌撞撞地跑出住院樓,胡亂地辨明瞭方向後,便朝人相對較少花園方向跑去。繞過幾排花圃,眼前已是醫院背面圍牆,左手側是一個用簡易棚搭成的雜物間,右手側還留着一堆砌花壇用的磚頭。陳帥喘着氣觀察了一下,確認此處應該是靠近醫大附院後門的地方,除了清潔工之外,幾乎醫生病人會來。
這種僻靜的環境正合陳帥之意,他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那對磚石,那表情就像在憋急了的時候找到了一個公廁。只見陳帥喘着粗氣,一手擎起一塊整磚,他咽喉處釋放出一股壓抑的悶哼,十指發力一扣,掌中兩塊磚石頓時化成一堆石屑。
遠處似乎出現了一股異動的氣息,然而沉浸在某種快感中的陳帥顧不得這麼多。他左右開弓地抓起磚塊,不斷地單手將它們捏碎。每當一塊堅固方正的磚石化爲塵粉時,陳帥臉上就會露出一種解脫的滿足感。不知不覺中,那堆磚石越來越少,陳帥腳下的石屑卻越積越多。
“大臉的內力是五行斷筋爪?不對,毛榮新沒有時間傳授他內力……”
陳帥所忽略的那股異動氣息的來源,正是隱藏遠處的童兵。在用EMP引起了一陣小小騷亂後,童兵仍緊跟陳帥身後。
剛纔在樓上,當陳帥推開李珏時,童兵就已經察覺他的內息波動地厲害,陳帥自身也發現了體內的不對勁,纔會急着逃離現場。童兵的內功知識並不豐富,光通過雙眼的觀察,他並無法判斷陳帥身上發生了什麼事。唯一能確認的一點就是,這應該和陳帥身上那股來源不明的內力脫不了關係。
直到看見陳帥發力捏碎磚頭的姿勢,童兵才警醒過來,暗惱自己的大意和失算。之前他雖然詫異於陳帥的奇遇,但始終沒有提升到“擔心懷疑”的程度。主要當然是因爲童兵身上揹負了太多的壓力,和那些更嚴重的事情比起來,陳帥的變化並沒有引起他足夠警惕。
更重要的一點是,錢楓荷曾替陳帥檢查過這股內力,她的判斷是:“這股內力雖然來得突然,但是功體平和陰陽平衡,和丫頭身上不穩定的人造內力完全不同,並沒有什麼隱患。”
內功功體的陰陽匹配越均衡,這種功體就越偏向穩定,發生走火入魔的機率就越小。
這句話是內功武學中的常識,即使像童兵一樣的“野路子”煉氣者都耳熟能詳。既然陳帥的內功是最穩定的五陰五陽之數,童兵也就更加放心,在確認陳帥出院後便將這件事擱置在了一旁。
但現在看到陳帥施展出這門內功後,童兵腦子裡似有一盆涼水澆下,一陣陣後怕的浪潮接踵而來。
撇開喬蕾始終隱瞞的內情不談,童兵與精武門的衝突原因便始於“五行斷筋爪”的秘笈。不論是毛榮新死前留下的證據,還是從莊傑處套出的情報,乃至餘有田之後親口說的話,3者都證實了同一件事情:陳帥無意間從毛榮新處得到的打火機裡,藏有“五行斷筋爪”的秘笈。
一冊武功秘笈究竟如何能藏入這麼小的打火機中?
當時童兵的注意力被造功實驗徹底吸引了過去,之後喬蕾成功從陳帥手中取回了打火機,童兵便沒有想過再要深究此時。餘有田當初說過的那句“五行斷筋爪背後的寶藏”這句話,其中深意也被童兵忽略而過了。
“現在這句話的意義,總算能解釋清楚了。”童兵如夢初醒地低語道:“五行斷筋爪,這門武功本身根本不重要。精武門急着追回來的,是這種‘能讓普通人快速蛻變爲煉氣者’的秘術。”
能夠推測出陳帥這身內功的來歷,並不是一件多麼值得高興的事情。陳帥武功的來源,這只是“後怕海嘯”中的第一波浪潮而已。此刻,令人心驚後浪成羣地衝擊而來,望着不斷在那裡捏磚宣泄的陳帥,童兵的拳頭也不由握緊。
在利用“造功實驗”與精武門和解後,不論是餘有田還是蘇慎言,都沒有再向童兵提過“要回打火機”一事。此事原本很好說通,畢竟五行斷筋爪雖然是一門內功,卻是最粗淺的一種,和盧談畫身上罕見的“枯脈”比起來,其重要性根本無法比較。站在精武門的立場,就算是把五行斷筋這門武功送給童兵,換取一個治療枯脈的機會,也是穩賺不賠的事情。
然而現在,隨着陳帥身上發生的事情,這個推想已經被完全推翻。
童兵粗略計算了一下日程,陳帥從毛榮新處得到打火機,是在9月上中旬,也是他剛到東海市不久。之後,一個月不到的時間裡,在那次手術後的檢查中,錢楓荷無意中引出了他體內的內力。
也就是說,那個打火機中所藏的這門秘術,能令普通人一個月內就練成內力。和使用現代儀器的造功實驗相比,這種傳統的武學秘術雖然耗時多一些,卻安全可靠的多。如果這種秘術能對好幾個人使用的話,精武門門內的高手人數將會迎來井噴式增長。如果童兵是精武門門主,只要能夠奪回這種技術,即使犧牲掉盧談畫這樣的元老,也不是不能考慮的。
“雖然不知道到底是怎麼做到的,但是精武門絕不會放棄奪回這門秘術。在談答應合作時,蘇慎言對這件事閉口不談,他究竟有什麼密謀?不,這先不說,更可怕的是……”焦慮的神色填滿了童兵眉間的皺褶:“大喬爲什麼要誤導他們,讓精武門的人錯以爲打火機一直在懶喵身上?她……知不知道這個打火機真正的重要性?”
童兵沒有再想下去,他腦海中忽然想起喬蕾曾經呢喃過的一句話:“我必須挖出真相,我沒有辦法放過這個機會,就算是突破底線也沒關係。”
“爲了查出你想要的真相,連我的底線都要突破嗎?”他紋絲不動地站在原處,連思想也變得一片靜止,太陽的光線慢慢西下,在他雙眉之下打出一大片黑色的陰影。
————
7年前,華夏魯昌軍區某駐地裡。
“報告!”
“進來。”
“軍長好。”
“小童啊,過來的時候沒被人看到吧?”
“請軍長放心吧。”
“好好,被人知道我們認識,到時候大家都帶着有色眼鏡
看你,你小子又要鬧着換部隊了。呵呵呵,現在看起來精神頭不錯嘛,看來已經很適應部隊了。”
“謝軍長關心。”
“行了,這裡也算我私人書房,也不要一板一眼打官腔了,坐吧。對了,我讓警衛員休息去了,沒人給你泡茶。想喝茶想喝水的就自己去弄吧,就像以前在我家一樣。”
“呼……謝謝朱伯伯。”
在安靜的房間裡,倒茶的聲音總是特別好聽,可是一旦兩人相對而坐卻靜默無語,那事情多半不會太美。
安靜很快被打破。
“小童,後悔入伍嗎?”
“不後悔。”
“我也覺得,把你帶進軍隊裡來,我沒有做錯。你的訓練成績和紀律分都是最優秀的,一個月就當上了全營尖兵,兩個月就升了軍銜,你是在創造我們華夏軍隊裡的歷史啊,呵呵呵。現在我手下那批‘豺狼虎豹’,已經搶着要把你拉進他們的特種部隊了。”
“沒給朱伯伯添麻煩就好。”
“麻煩!怎麼不麻煩?爲了把他們勸回去,這兩天我嘴皮子都說幹了。”
“勸回去?朱伯伯,目前我的成績……要進虎組或者狼組還不足麼?”
“成績?你的軍事理論、射擊、體能,哪點不能進?小童啊,不要老是把軍隊當成學校,軍隊是一個整體,你個人成績再好,也不能保證全軍打勝仗。”
“……”
“聽說你又和連副不愉快了?”
“朱伯伯都知道了?您不會是因爲這事兒才把我找來的吧?”
“行了,別裝了,你不是早就想找我告狀了嗎?臭小子,還學會裝了。說吧!怎麼回事?”
“前天的野外生存,一進入森林,我就發現附近的蟒蛇都在不斷向我靠近。”
“哦?”
“只要我一停下,就會立刻被蛇羣包圍。我試過部隊裡的驅蛇藥,也試過點針菸葉,完全沒有效果。”
“聽說他好像是在實驗部隊待過,所以你懷疑身上被他動了手腳?”
“我被逼得沒辦法,只能把野戰裝備和軍裝全部脫掉,蛇羣才放過我一馬。具體的事情,我已經寫成了報告,合適的時候會上交的。”
“哦?那就有意思了,你報告都寫好了,怎麼不馬上交呢?”
“……反正我沒打您老的主意,當初入伍的時候說好憑自己本事,要是連副知道我認識您,借他兩個蛋也不敢這麼整我。”
“這點我信,你啊,脾氣犟起來水都潑不進。”
“還是您瞭解我。”
“你看我說得對不對。你童兵之所以壓着這份報告不打上去,就說明你還沒找到證據。你只是疑鄰盜斧,臆測是有人陷害你,在你裝備上動了手腳。”
“朱伯伯,等我第二天再回去的時候,那套軍裝和裝備都已經不見了,軍隊裡又不能逼供,我到哪兒去找證據去。”
“先聽我說完。其實就算你找到了這套裝備,檢測出上面有塗上引蛇的藥物。你會把這份報告交上去,要求軍隊裡處分他們嗎?”
“……”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