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過來看啊,那個鬧事的又來了!”
“快叫保安!”
隨着陳帥李珏兩人爭執的升級,圍在門口看熱鬧的人越來越多。童兵低下頭混跡在人羣之中,用手機擋着半邊臉,仔細觀察着病房裡的情況。
靠窗病牀上,老人瞳孔中的光芒仍然黯淡,即使陳帥和李珏的爭執已經驚動了衆人,李援朝仍然木然地躺着,目光甚至沒有聚焦到任何一點上。
陳帥已經站起身,卻被李珏死死拉住。童兵感受到陳帥真極力壓制着體內功力的自然反應,以免推搡時意外把李珏弄傷。而李珏臉上仍帶着那副歇斯底里的表情,他一隻手揪住了陳帥T恤的下襬,另一手拿着錄音筆不斷往陳帥臉部送去。那隻揪住陳帥T恤的手爆出數條青筋,衣角布料被李珏纏了兩圈卷在手裡,要是陳帥硬往外走,整件衣服非被撕破不可。
“你是不是收了醫院的錢?是不是有人給了你封口費,讓你不要作證?”李珏似乎想做出一種具有說服力的表情,然而他的臉怎麼看都只剩下獰笑:“聽我說,你收不到這筆錢的,這羣人披着白衣服,裡面都是黑的!你瞭解他們的!你都聽到了不是嗎?站出來作證啊!站出來幫我作證啊?爲什麼不幫我作證?!”
李珏的暴怒來得像夏日雷雨一般突然,他那隻揪住陳帥的手奮力將他往回扯動,一點也看不出前幾天剛剛脫臼過。
如果是以往的陳帥,可能早就被他這種歇斯底里的瘋狀嚇得發慌。但現在的陳帥已完全不同,李珏幾乎跳出眼眶的雙目的確有些駭人,可他的手勁對此時的陳帥來說簡直毫無威懾力。
只是雙腿發力往地上一踩,李珏拉扯地力量便盡數被抵抗住,陳帥感覺身體的重心穩如泰山,眼前這個面目猙獰的人,只能令他感覺可笑和厭惡。
感覺到李珏的力氣根本不是威脅,陳帥便也不急着走,他反問道:“你既然覺得這家醫院這麼黑,爲什麼還要把你爸送進來?就因爲他不是你的親生父親?”
“我跟你說,你還是在避重就輕。”李珏生硬地岔開着話題:“你聽好,你把剛纔說過的話再說一遍,我們把真相告訴廣大讀者,他們應該知道真相的。”
他的語氣已經儘可能摻入理智,然而那隻揪緊的手依然沒有一點鬆開的跡象,肢體語言和麪部表情的反差,讓圍觀的人羣中不時傳出“瘋子”、“有毛病”之類的低語聲。
“你爲什麼自己不說?你剛纔差不多都聽到了,你想出名你自己去投稿啊。”陳帥露出厭惡的表情:“哦,你也知道沒人會信你對吧?做記者做到你這種程度,不管誰替你舉證,都不會有讀者相信的。”
陳帥的話似乎給了李珏極大的刺激,他猛一用力想把陳帥扯倒,誰知陳帥的身體紋絲不動,反倒是揪在李珏手中的T恤衫發出一絲悲鳴,也不知那裡裂了開來。童兵發現陳帥的手肘開始小幅度活動起來,如果他猜的不錯,陳帥應該是正在試探手臂肌肉的力度,以便待會兒推開李珏時不至於讓人看出他力氣偏大。
“你以爲你走的掉嗎?我
等你手裡的證據等了好久了,今天我就算死,你也地帶着我的屍體一起走。除非你把剛纔的真相說出來。”陳帥的力量並沒有嚇退李珏,他語無倫次地半威脅半哀求着:“告訴我,陳先生,你難道沒有基本的正義感嗎?告訴我,我會把真相公之於衆的!求求你幫幫我,我是在爲老百姓說話啊!我是在爲民除害啊!你爲什麼不幫我?”
“你這種人不會爲民除害的。”陳帥冷聲反駁:“你這種爲達目的不擇手段,連繼父都可以犧牲掉的人,不配替老百姓說話。”
“犧牲繼父?”陳帥的下半句話刻意壓低了聲音,也只有身懷內力的童兵能夠聽清。隨着兩人的爭執不下,整件事的迷霧逐漸散開,童兵腦海中逐步形成了一個呼之欲出的結論。
正在這時,兩個醫院保安擠過人羣,其中一個身板強壯的中年保安指着李珏道:“好!你這次總算被我抓到把柄了!之前跟我們保安和護士動手,算是醫患矛盾,我不能把你小子怎麼樣。這次你竟敢打到其他病人身上,等着蹲號子吧你!給我放開!”
那壯保安說着便去扭李珏的手,另一名保安也上去幫忙,兩人合力李珏的指掰開,陳帥順勢便脫了身。李珏大罵一句,還想要掙扎,那壯保安反手就是一巴掌,打得李珏往後連退三步。
等李珏擡起頭來時,嘴角已經見了紅,只聽那保安惡狠狠地笑道:“我們保安有義務保護病人安全,姓李的,你自己找死就別怪我了。”
令人意外的是,堵在門口的一衆病屬不但沒有一個人面露不忍,反而大多都抱着“自作自受”的觀點。
回過神來的李珏並沒有還手,反而露出一種病態的狂笑:“看啊!黑心醫院終於露出真面目啦!他們要殺人滅口啦!”看到門口圍觀者厭惡的表情,李珏又驚怒道:“你們這羣愚民!腦子還在他嗎轉不過來呢?”
“給老子踏嗎住口。”那壯保安嫌吵似得掏了掏耳朵,伸手就要去捂李珏的嘴。
誰知身材瘦削的李珏不知哪兒來的力氣,一腳踢在壯保安的胯下,將他踢得躺倒在病牀上直抽搐。見陳帥就要推開人羣走出去,李珏尖嘯道:“黑心醫院故意治死人,從死亡病人身體裡取出器官販賣。這事情我已經查到證據啦!醫商勾結要滅我口!”
除了已經隱約猜到的童兵之外,李珏的話在其他病屬中引起了軒然大波。那瘦保安連忙上前壓住他的脖子,李珏喘着粗氣把人頂開,又指着即將離開的陳帥叫到:“這個姓陳人明知道醫院勾當,卻收了封口費不肯作證,你們大家好好記住他這張臉!好好看看這種人究竟會有什麼下場!”
被李珏這麼一喊,頓時無數雙目光集火過來,一心不想惹事的陳帥僵着脖子回過頭來。在童兵看來,他身上的氣機已經亂了起來,那是內心殺意波動的徵兆。
從司徒杏兒處得知的武者現狀,像一盆涼水般澆滅了陳帥的英雄夢。現在體內的內功對他而言,既是一個令人驕傲的秘密,也是一顆隨時會毀掉他平靜生活的炸彈。
之前面對李珏的肢體逼迫,陳帥一再
忍讓不還手,就是爲了不要將事情鬧大,以免被人察覺他突然有了內功。更重要的是,出於某種原因,他絕不想讓院方知道自己偷聽過樑昱電話這件事。但現在被李珏一喊,只怕他已難能從這潭爛泥中脫身了。
“你真是什麼都做得出來啊,李記者。”壓抑着一拳重擊李珏鼻樑的衝動,陳帥回頭道:“李老伯娶了你媽,真是倒了八輩子血黴了。”
“你說什麼?”母親的話題讓李珏臉上的獰笑頓時一僵,眼中頓時射出怨毒的光芒。
陳帥毫不懼怕地走上前去,用只有他們兩人和童兵才能聽見的聲音低語道:“你的母親被割腎這件事情,的確是她的不幸。但是你爲了報復,故意把你繼父當誘餌……你比那些醫生更不是人。大概老天爺已經預料到你會做出這種事,所以減了你母親的幾年壽命吧。”
“你……你說什麼?”李珏的拳頭猛然向陳帥砸去。
天性與特長對立——這是孟筱翎對陳帥的評價。
在童兵的記憶中,陳帥喜歡熱鬧,爲了融入這樣那樣的小團體,他幾乎永遠都在討好別人,這是他的天性。
但不知爲何,上天卻給了陳帥一個與天性完全相反的特長,即使是最要好的朋友,陳帥有時也會不自覺說出一些傷人的話。不知爲何,在得罪人這件事上,陳帥總有一種“高人一等”的天賦。所以,對於他真心厭惡的對象,往往只需要2、3句話,陳帥就能將對方逼瘋。
“我說什麼?”輕易接住了李珏的拳頭,陳帥也是臭着一張臉,仍用低語聲說道:“我說幸好伯母走得早,否則看到自個兒子這副瘋狗樣,那還得受不少活罪。”
陳帥的話徹底激瘋了了李珏,讓他所剩不多的理智在陳帥短短一句中灼燒一空。
“啊!啊!!”第一聲是李珏豁出渾身力量撞向陳帥,近乎同歸於盡的一聲怒吼;第二聲是他被陳帥推倒時,後背撞在牀架上的痛呼。
劇痛讓李珏像條缺水的鯉魚般在地板上不停撲騰着,兩名滿面怒火的保安上前將他死死按住,叫喊着護士報警。趁着這時候,陳帥一邊擋在自己的臉,一邊往外擠去。然而一切都已經太晚,在擠出人羣時,陳帥今非昔比的視覺已經捕捉到不少人手機上出現了他的照片,有些人已經在上傳視頻。
“該死!事情鬧大了!”此時即使出手奪人手機也於事無補,陳帥懊惱地衝過人羣,向樓下跑去。
等陳帥的身影消失在樓梯口時,童兵亦乾脆地轉身向反方向走去,只是他原先所站立的地方,他手裡不知何時握住了一顆鵪鶉蛋大小的銀色球體,球頂上的小燈閃爍着紅色的光芒
“剛纔打架視頻拍下來啦!我來搶個頭條。”一個圍觀的小夥子剛剛笑着點下“發佈鍵”,手機屏幕卻忽然一黑:“唉?怎麼關機了?”
小夥子不斷檢查着手機,卻完全沒辦法讓它正常工作,不僅如此周圍所有人的手機就像商量好的一樣,同時進入了“磚塊”狀態,就連走廊和周遭幾間病房的照明,也在同一瞬間閃爍了起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