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偷體檢報告?他們要查那些病人的筋脈情況嗎?”孟筱翎很快想通了其中關節。
殷茹男打起精神,一邊留意着舞池中的動靜,一邊簡單解釋着:“人身上有多條經絡,每條經絡的強度因人而異。比如我們千手堂,想要入堂的話,手三陰、手三陽六條經絡必須要強,否則手指不靈活,就摸不了包。”
孟筱翎立刻舉一反三:“那踢足球的人是不是腳上經絡很強?”
殷茹男點點頭:“只是相對強。聽這個裝神弄鬼的人說,我們普通人的經絡再強,也運不了內功,只有讓他用‘造功’改造一下才行。”
想起了童兵曾經也有過相似的說法,孟筱翎立即回憶道:“沒錯,內力就是在筋脈裡走的,筋脈夠粗,內力才能走得通。”
兩人雖然都不是武者,但她們一個是傳襲四代的神偷,一個是內功高手的發小,很快便跟上了神父的思路。
只是孟筱翎很快又疑心道:“可是醫院又不是什麼戒備森嚴的地方,那些扒手怎麼會失蹤呢?”
聽到這句話,殷茹男虛弱的眼神一凜:“那就要問莊傑了。”
通常新朋友見面,都會留下一個“第一印象”。可對於孟筱翎來說,殷茹男留給她的印象,太多了。認識還不到一天,孟筱翎已經見過許多個不同的殷茹男:“貌不驚人的女賊”、“堅強自療的傷者”、“牽掛孩子的母親”……然而給她留下印象最深的,還是那個一襲黑色風衣身影。漠然的眼神中卻隱藏強烈的意念,就像故事中來去都無人可擋的女俠,令孟筱翎不自覺地生出羨慕感來。
孟筱翎的沉默讓殷茹男不禁低下頭來,看到她正目不轉睛地盯着自己,殷茹男不禁皺眉道:“怎麼?你怕了?”
“我是怕你忍不住衝出去拼命。”孟筱翎很乾脆地承認道:“你剛纔的眼神太可怕了。”
“因爲那不是我的眼睛。我爸說過,黑道也要走得正,手上染錯了血,就一定會留下怨魂。如果你看着我覺得怕,那是許多無辜兄弟的怨魂聚到了我身上,讓我替他們報仇。”殷茹男怒極反笑:“莊傑這個人……手上染錯的血太多了。”
殷茹男的語氣半真半假,孟筱翎背後涼得直打冷顫,她連忙岔開話題道:“剛纔他說的五行斷筋爪,是一種內功?”
“沒錯,是莊傑一直想要的內功。”或許是憤怒再次牽動了槍傷,殷茹男合緊眼皮,放鬆着整個身體:“我們千手堂2年前收容過一個叫毛榮新的人,他是個練家子,他練的就是五行斷筋爪。莊傑一直想要得到這套內功秘笈。雖然毛榮新說,練武之人的內功不能隨便外傳,可是他身上揹着人命案子,想在東海繼續隱藏,就不得不靠莊傑照應。後來,他被莊傑逼得沒辦法了,毛榮新只能一篇一篇,分批把秘笈給了莊傑。不過,才交出一半秘笈時,毛榮新就被童兵撞上,被打進了醫院。”
孟筱翎立刻想起來:“哦,就是那個在人才中心抓疼我的人。”
“噓!”聽見孟筱翎有些忘形,殷茹男忙忍痛將她身形壓低了些。
尷尬地吐了吐舌頭,孟筱翎自覺伏地身形,又和殷茹男一起悄悄探出頭,觀察起舞池中的情況來。
另一邊,那名帶着太陽神面具的神父,已經將
“造功”實驗的原理解釋了十之八九。他打扮雖然有點奇怪,但措辭精簡易懂,口音準確清晰,根本聽不出是一個外國人。在神父流暢的解釋下,不要說是孟筱翎和殷茹男,就連在場的幾個馬仔都已經有點似懂非懂了。
利用華夏原有的內功秘笈,獲取運功筋脈路線圖,再利用現代科學技術,拓寬這幾條“線路”。簡單來說,上面這句話,這就是所謂“造功”的基本原理。而莊式兄弟現在身懷的內功,就是根據五行斷筋爪秘笈,拓寬了相應的手太陰肺經後,所模擬出來的能力。
當然,華夏的內功文化非常深奧,想要用現代科學來模擬內功,光是拓寬筋脈還遠遠不夠。
內功先分作“功體”和“法門”兩大部分,功體要分陰陽比例,法門除了包含運行筋脈外,還有催動內功的節奏、力度、時機、心態等諸多細節。造功只是解決了一部分“法門”的內容,那名神父的解釋則完全跳過了“功體”這部分。然而包括吳勁隆在內,在場的所有人都沒有修煉過內功,無人能對這些缺失內容產生疑問。
可惜童兵並不在這裡,否則他頭一個就會懷疑莊傑身上的“功體”。五行斷筋爪的秘笈童兵並未見過,不過但凡含有“點穴封脈”效果的內功,功體大多陰陽平衡。陰和陽或五五對開、或四陰六陽、或六陰四陽。
功體偏陰或偏陽都是“點穴封脈”類內功的大忌,陰屬性點穴法對同爲陰功體的武者無效。
此刻,如果童兵並未躍入地下室,而是現身出來認真與莊傑交手,他一定會發現,莊傑身上的內功功體非陰非陽,甚至不屬於陰陽平衡,而是一種從未存在過的“新型功體”。這種功體雖然能夠模擬內力的威力,卻遠遠沒有正常修煉出的內力那樣可靠,如果用肢體做比喻,最多隻能算是“義肢”的程度,不論運用得再熟練,也不可能成爲身體的一部分。
如果他在場,這種“造功”法的泡沫就會被當場戳破,只可惜世上並沒有那麼多如果。
聽完神父的解釋,吳勁隆的思維已經從抗拒轉變爲研究,他很快將‘造功’的幾個關鍵點融貫了起來:“歐盟的技術有點意思。把內功秘笈當成設計圖,而足夠強大的筋脈就像是地基……照你這麼說,練內功就像造房子一樣簡單。”
“應該說是吳先生的悟性過人。”神父不失時機地恭維了一句。
“你還是沒說到最關鍵的部分……房子呢?最關鍵的高樓大廈在哪裡?”吳勁隆站起身,高舉雙手轉了幾圈:“有了設計圖,有了地基又怎麼樣?那些功力是從哪兒來的?”
神父似乎輕笑了一聲,又似乎只是在沉默以對。
吳勁隆敏銳地盯着屏幕上黑衣神父的每一個細小動作,口中試探道:“我沒練過武,但也知道‘內練一口氣’的說法。莊傑身上的筋脈是你加強的,但他的氣是哪兒來的?總不會是這兩天臨陣磨槍練出來的吧?”
“我現在知道,爲什麼莊先生這麼忌憚你了。”神父再次微微欠身。
“不要岔開話題,我會懷疑你心虛的,神父先生。”
“我並沒有顧左右而言他的意思。吳先生,關於你提到的“功力來源”這件事,請允許我暫時保持沉默。要知道,每個新興的科學成果,都有其
核心技術專利。我們雙方只是平等合作,吳先生把我的底牌都看透了,我也就沒有利用價值了,不是嗎?”
神父的拒絕聽起來委婉,實際上卻是異常堅決。他在暗示吳勁隆,雙方能夠合作的前提,就是讓他保留這個秘密。換句話講,一旦吳勁隆抓住這點不放,等於就是宣佈了合作破裂。面對着子彈都打不死的“武者莊傑”,放棄合作的吳勁隆等人會有什麼下場?在他柔和的聲線下,吳勁隆卻聽到了血的味道。
他強壓着拔槍的衝動,臉上浮起毫無敵意的笑容,做出了最後的試探:“我連你的長相和名字都不知道,還看穿個屁的底牌?剛纔你說的‘造功實驗’如果是真的,莊傑拿走的一百萬我就不虧,甚至讓我再投一百萬也可以。問題是……我怎麼知道你這個實驗對其他人都靈啊?萬一莊傑是個特例呢?”
“萬能的主曾經預示過我,吳總會有這樣的疑問的。”神父的肩膀似乎有了難以察覺的起伏,彷彿是在發笑:“所以,今晚在莊傑先生、莊豪先生的贊助下,我還準備了一個壓軸的節目供各位來賓欣賞。相信你看了這個之後就能相信,這個造功實驗雖然不像上帝那樣恩惠衆生,但60%的成功率還是有的。”
原先對準神父的監控探頭緩緩向一側移動起來。屏幕上,一個密室般的場景更完整地呈現在衆人面前,密室的中間竟安置着五張病牀,每張牀上都綁着一個人,他們的頭上都套着大尺寸的氧氣面具,幾乎令人看不見原本的五官,只有露在外面的幼嫩雙手,顯示着被綁者的年齡尚小。
一陣驚呼毫無徵兆地從走廊中響起,衆人回頭一看,一個穿着皮短裙的女子立在暗處,失魂落魄地喊着:“丫頭!?是丫頭!”
吳勁隆疑道:“是她?”
而莊豪則猛地站起身來,低呼道:“茹男……茹男姐?”
走出藏身處的女子正是殷茹男,從屏幕上見到孩子的她,早已不在乎附近的危險,踉蹌着走了出來。
雖然不是親生的母女,但日積月累的感情已經讓她和那些孩子之間產生了不弱於血緣的感應。雖然畫面上的人五官難辨,但是殷茹男仍然從身高膚色等細小之處,分辨出了屏幕上這5個躺在病牀上的人,正是她的孩子。
不知拿來的力氣,殷茹男左手捂着小腹,右手五指深深嵌入了裝飾牆的牆板中,硬生生地“拉着自己走”。她的步子很踉蹌,卻帶着股無人可擋的氣勢。
盆栽後的孟筱翎下意識要拉住她,卻被一股巨力反推回來,一屁股重重坐回地上,疼得孟筱翎兩眼直冒淚花。或許是腦海中最後的清醒,殷茹男這不着痕跡的一推,也讓孟筱翎重新跌回了衆人的視野死角,逃過了兩人都被發現的命運。
絲毫沒有想到那盆盆栽背後還有一個人,此刻舞池中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殷茹男身上。
莊傑嘿嘿獰笑兩聲;吳勁隆強壓住了喝問的衝動;而莊豪的眼中則露出劇烈的掙扎之色。
殷茹男誰都沒管,她只是拖着傷體一步步捱到了屏幕前,望着孩子們的雙目蒙上了一層水霧。
“哦,原來我們還有一位客人。”第一個開口的人依然是神父:“莊傑先生,你應該給這位女士預留一個好座位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