柴妮,並不姓柴。她是沈家堡外的一個佃戶,羅世榮家的閨女。羅世榮患有嚴重的咳癆,在柴妮五歲的時候,他就已無法下地幹活了,讓原本就一貧如洗的家,從此變的更加的窮困、艱難。
受不得如此熬煎的柴妮的母親,狠心丟下了病重的丈夫和年幼的女兒,跟着一個串鄉的貨郎私奔了。
當時未及六歲的柴妮,爲了和父親活命,開始了沿街乞討的生活。到了七八歲上,要強的她,再也不願忍受乞討時衆人給的那種白眼,就靠着自己的一雙小手,上山拾柴、賣柴來維生度日,從而,被衆人呼做了“柴妮”。
柴妮比沈金貴大兩歲,個頭卻矮金貴半個頭。是兩年前的夏天,小金貴偷偷跑到堡外的邁來河邊玩耍時,認識的她。
那一天,天是出奇的熱!太陽,就象個燃燒着了的大火球,烤的大地都滾燙滾燙的;樹上的知了,受不得這熱浪的襲擊,拚命地嘶鳴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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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飯後的沈金貴,趴在桌子上,沒精打采地臨着字貼。
守在旁邊做着針線的母親,也奈不得這炙熱的沉悶,打起了瞌睡。
各房各屋的兄弟姐妹們,全都被正午的大太陽,嚇的縮在屋子裡不敢出門,
整個沈家大院,靜悄悄的,一個人影也看不着。
最頭疼臨字貼的沈金貴,瞥見母親睡着了,頓時就來了精神,他輕手輕腳地溜出房門,從冰涼的井水盆裡撈了只大黃瓜,如開籠的小鳥般,一溜煙便出了沈家堡。
來到堡外的沈金貴,彎腰摘了個大荷葉頂到了腦袋上。他一手啃着脆嫩的黃瓜,一手又折下了一根細長的柳條,抽抽打打着路旁的莊稼,向着小河而去。
未至河邊,老遠就瞅到小河的對岸,好象躺着一個人。
好奇心超強的小金貴,忙丟掉手上的樹枝,快步奔了過去,卻見是一個跟自己差不多年紀的小姑娘,昏昏沉沉的睡在那裡。旁邊,倒着一大捆幹樹枝,身上穿的,卻是露着棉絮的破爛棉衣,腳上沒有穿鞋,又黑又髒的腳面上,全是劃破過的痕跡。額頭上汗水淋淋,嘴脣,卻乾裂的張着一條條小口。。。。。。小金貴嚇壞了,忙四下裡張望,希望能找到一個能救小姑娘的人。
此正烈日當頭,四面哪尋得見半個人影?六歲的小金貴,慌忙取下頭上的荷葉捲成筒狀,跑到河裡裝了滿滿的水,一點一點的滴到小姑娘的嘴裡,並將剩餘的水,灑在了她的臉上,然後,滿頭大汗的他,蹲在地上,用手上的大荷葉給小姑娘遮着涼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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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你是誰?”過了好一會兒,小姑娘才終於睜開了眼睛。她一眼看到蹲在面前的小金貴,慌忙趔趄起身子,驚恐地問。
“我叫沈金貴,是沈家堡的。”見小姑娘醒了,小金貴開心地回答說,“你是哪裡的?怎麼睡在這裡?這大熱天,你怎麼還穿着棉衣服?”他隨即一腦門子的困惑,連連發問。
“俺。。。。。。俺是沈家堡外的,俺,俺沒有單衣服。。。。。。”小姑娘說到此,卻停了下了,眼睛盯着金貴手中的黃瓜,直添着嘴脣嚥唾沫。
“你是餓了?給你吃吧!”小金貴望着小姑娘的表情,似乎明白了,他將手中的黃瓜遞給小姑娘,說。
接過黃瓜的小姑娘,立刻將它塞到嘴裡,大口大口地吞食起來,一旁的小金貴都看傻了,他還真沒見過這樣吃黃瓜的人!
“小姐姐你先別走,在這等着我!”看着這餓虎吞食般,可憐兮兮的小姑娘,小金貴突然站起來,飛快地跑了,邊跑邊回頭叮囑着對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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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給,這個饅頭給你吃!”還沒到小半個時辰,小金貴就抱着一包東西,氣喘噓噓地回來了,沒顧上擦一下臉上的汗,就忙着從布包裡掏出一個大白饅頭,遞向了小姑娘。
“還有,這包裡的衣服,也給你了!”未待一臉疑惑的小姑娘說話,他又忙把手裡的包,也遞向了小姑娘,誠誠懇懇地說道。
剛剛纔緩過勁來的小姑娘,困惑地望着眼前這個沈家堡的小少爺,遲遲疑疑地打開了布包,裡面,露出了一身半新的藍色褲褂,和一雙半舊的布鞋。她疑或不懂地望着小金貴。
“這是我穿小了的,本想給你找妹妹的花衣服,可都太小了!這衣服,你湊和着穿吧。。。。。。”他見小姑娘愣愣的盯着自己,不好意思地摸着後腦勺,解釋着。
“謝謝你,小少爺!”此時,一直傻愣着的小姑娘,終於弄明白了,她那感激的淚水,立時就流了下來,忙伸出黑乎乎的棉衣袖子抹着眼睛,聲音怯怯地說。
“不用謝,這有什麼好謝的!”小金貴挺了挺頗有小男子氣概的胸脯,豪爽地說道,“別叫我小少爺,叫我金貴就行了!”。
“對了,還不知道你叫什麼名字呢?”轉身走出好幾步遠的小金貴,忽然想起了什麼似的,回過頭詢問道。
“俺。。。。。。沒名字,大夥都叫俺‘柴妮’。。。。。。”小姑娘見問,不好意思地低着頭,輕聲答道。
“知道了,我走了柴妮姐,你也趕緊回家吧!”一蹦一跳地向着沈家堡而去的小金貴,已遠遠的把話音撇在了後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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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那之後,每逢遇到小柴妮,小金貴都會把手上能吃的東西,都送給她。偶爾,還悄悄的拿上幾個煎餅或饅頭,在她必經的路口,等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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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金貴被土匪綁走以後,把個柴妮差點給急壞了。很久沒有見到他且又不知道其去向的小柴妮,每天打柴回來,都會在他們常遇到的地方呆上好長時間,盼着小金貴能突然的出現。可日子一天天過去了,一連好幾個月了,哪裡有小金貴的半點影子?
柴妮害怕了,擔心這個小弟弟是不是出了什麼事?可她又不敢、也不知道該向誰去打聽,只好繼續日復一日的等下去。。。。。。當金貴從左家莊回來之後,重新出現在柴妮面前的時候,一句話都說不出來的柴妮,竟一屁股坐到地上“哇哇”的大哭了起來。。。。。。不明緣由的小金貴,被柴妮傷心的哭聲惹的鼻子一個勁的發酸,後來乾脆自己也坐到地上,“哇哇”哭了。
小金貴這一哭,反倒把哭的正投入的柴妮,嚇的嘎然而止,帶着一臉的淚珠怔怔地問:“你哭什麼?”
“我?我不知道。。。。。。看着你哭,俺也想哭。。。。。。。”連自己也搞不清緣由的小金貴,抹着哭出來的大鼻涕泡,傻乎乎地回答說。
柴妮笑了!揪起袖子替小金貴擦着大鼻涕。而看着柴妮破涕爲笑的小金貴,卻也不由自主,憨憨的露出了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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