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銀貴抱着小忠駒,陪着四弟去其岳父家跪門請罪去了。。。。。。之所以帶着小忠駒,他是希望曹家能看在外孫子的份上,對負罪的弟弟手下稍稍留點情。
沈七鳳同七八個本家女眷,坐在雨後潮溼的院子裡,慌亂地給曹芬縫製着壽衣。。。。。。不時啼哭着找孃的小華駒,把個抱着他的大表姐凌青竹,心疼可憐的,也跟着“嗚嗚”直哭。。。。。。這源於沒娘幼孩的聲聲哭泣,揪得沈七鳳手上的針線,都哆嗦的縫不下去。。。。。。
天已擦黑了,大夥才手忙腳亂地將曹芬裝裹起來,安置到了靈牀上。
前往跪門遲遲未歸的弟弟,讓沈七鳳更是心驚肉跳。擔心弟弟會遭岳父家歐打的她,兩眼直越過滿院子出出進進,準備着喪葬事宜的男男女女,死死盯着院門,期待着弟弟能快一點出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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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姑。。。。。。天都黑了!俺娘怎麼還躺着不起來呢?。。。。。。”終於被二大伯揹着進了家門的沈忠駒,帶着滿臉的淚痕和恐慌,一下就撲到了沈七鳳的懷裡。他驚懼地望了望躺在靈牀上的母親,擡起一雙淚眼,不解地抽泣着,問向姑姑。
“。。。。。。孩子,你娘,你娘她累了。。。。。。”不知該如何向個三歲的孩子解釋的沈七鳳,差一點失聲。她用力捂着嘴,心碎地撫摸着可憐的侄子,哽咽,道。
“姑姑,我害怕!。。。。。。”剛從姥姥家那恐怖的世界裡逃回來的小忠駒,象一隻受盡驚嚇的小鳥,緊緊趴在沈七鳳的懷裡,怯怯地說。
“姑姑,俺姥孃家的人都哭了;俺爹跪在地上也哭了。。。。。。姥娘和舅舅,還打俺爹。。。。。。”無法明白到底發生了什麼的三歲孩童,向姑姑訴說着,自己剛剛經歷的一幕。那存留內心的恐怖陰影,讓其緊緊貼在姑姑懷裡的小身體,還餘悸地顫慄着。
“。。。。。。我可憐的孩子!。。。。。。”侄子的話語,讓沈七鳳直感到如萬箭穿心般疼痛。被這塌天的大禍,早就壓得難以喘息,方寸盡亂的她,此刻,還能說什麼呢?淚如雨下的她,唯有抱緊了小侄子,用自己的懷抱,給可憐的侄子一絲溫暖和安慰。
“乖孩子,和‘娃娃’一起去大姑家吧,好嗎?。。。。。。去大姑家和你俊生弟弟一起住、一起玩,好不好?”過了好一會兒,她才強忍着翻攪的情緒,捧起小忠駒的臉,用商量的口吻,柔聲對孩子說道。
她已打定了主意,不能再讓這可憐的孩子,去面對接下來的恐怖和悲慘。她要讓侄子趕緊離開這個是非之地,躲過其姥孃家那難以料測的砸打和哭鬧,讓孩子幼小的心靈上,少留下一點可怕的陰影。。。。。。俊生是她的二兒子,只比忠駒小几個月。在她看來,讓兩個同年的小夥伴呆在一起,孩子們一定可以忘掉不開心。
未待小忠駒點頭,她已抱起他,去找二弟沈銀貴。同二弟說明一切之後,她又去安撫了一下,自己那驚魂失措的母親。。。。。。揮淚離開了沈家堡的沈七鳳,同女兒青竹,一人抱着一個沒了孃的孩子,連夜,返回邁來村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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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天才四更,沈七鳳的丈夫凌誠,就扛着一袋子白麪,匆匆趕到了沈家堡。
面色凝重的他,同守在靈旁,一夜未眠的沈銀貴和沈安貴哥倆,緊急商量着應急之策。勿須言說,痛失女兒的曹家,打、砸、哭、罵,必是首當其衝的。。。。。。而做爲被動一方的自家,只能任由着人家的暴力發泄。唯一能做的,也只是找一些能言善道的婦女,儘量勸解、護着點,一向與曹芬對立的母親吳氏。
再者就是飯食上,要做好充份的準備。雖然家裡白麪、錢財依然緊缺貧乏,但,也必須用上好的酒席、饅頭來招待曹家,好的吃喝款待,興許,能緩衝一下來者的怒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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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姐夫,昨天家裡已找人蒸下了好幾大鍋饅頭,你估計差不多夠了嗎?。。。。。。”兩眼血絲的沈銀貴,不確定地問向凌誠。從來也沒有經歷過這種喪事的他,心裡實在是沒有底了。凌誠的到來,讓方寸大亂的一家人,似乎有了些主心骨;尤其是沈銀貴,他那慌亂的心神,感到安穩了許多。
“唉!這可遠遠不夠!曹家不會讓咱們輕輕易易,就出殯下葬的,少說也得大鬧咱三天。。。。。。他們不把咱家吃喝、禍害個夠;把咱家敗壞個傾家蕩產,是決對不會罷休的。。。。。。唉!萬一鬧得太過離譜,老不讓出喪,咱就得想法去鎮上託託關係,請政府幫忙出面調停解決。。。。。。還有咱娘和老三、老五,只怕是逃不脫被歐打的境地了。。。。。。”閱歷頗豐的凌誠,憂心重重地長噓短嘆,道。
他見過太多太多,這類因兒媳婦自尋短見,而被其孃家砸打的,家破人亡的慘劇了。而今妻弟媳婦的死,還不知道要給這多災多難的老沈家,帶來什麼樣的惡劣局面呢!
“這個時候,咱娘是必須要在家面對的。她若是藏躲出去了,曹家的憤怒,更會無限量升級。再說她一個上了年紀的老人了,想必他曹家人,也不敢對她下太狠的毒手。。。。。。讓老三老五,還是先趁着曹家沒來人之前,去你二姐家避避風頭吧。。。。。。”稍稍停頓了片刻,凌誠繼續分析提議着,“初見死屍的曹家人,那憤怒和衝動是難以想象的。。。。。。只怕老三老五留在家裡,會吃大虧。。。。。。”一想到明天那混亂、失控的場面,凌誠的聲音,都有些帶着顫兒。
“唉!按老三、老五平時那不懂事兒的勁兒,挨頓揍也不多!可萬一給打壞了,咱不是還是心疼;還得花錢給他們醫治,不是?!”他轉頭衝着一直默默不言的沈安貴,半是替曹芬憤憤不平,半是解勸、撫慰着妻弟心裡的積怨。
“姐夫你說的很對!曹家是饒不過他哥倆的。。。。。。昨天下午忠駒的大姨來哭鬧的時候,就撲上去把老三給撕打了,幸虧老五閃的快,纔沒被打着。。。。。。明天曹家全部發兵前來,那氣憤頭上,只怕他哥倆是根本躲不過去的。。。。。。”沈銀貴認同着凌誠的看法,接着話茬,說道。一想到那不可預知的局面,他的臉上,又露出了莫名的恐慌。
“別說了二哥,俺這就喊起老五和三哥,讓他們趕緊走。。。。。。”靠在牆角的沈安貴,抹了把眼睛,痛苦地打斷了沈銀貴的話。手足情深的他,心裡雖依然怨憤着,卻掙扎着爬起身,踉蹌着腳步,出去了。
“唉!老四真是太可憐了。。。。。。昨天去跪門,被打的不輕吧?”望着連背影都已憔悴的沈安貴,凌誠心疼地嘆息,道。
“還算好,捱了他岳母一耳光,被他舅子哥踹了兩腳。。。。。。若不是懷裡有忠駒,只怕還得挨。。。。。。”沈銀貴回想着當時那哭罵連天的情景,還有那陪着四弟一起長跪,嚇得“哇哇”直哭的小忠駒,傷感地回答,道。
“俺的妹妹喲。。。。。。俺那可憐的親妹妹,你怎麼就稱了老不死的地主婆子,和挨千刀的地主羔子的心意,丟下姐姐走了呢?俺那屈死的妹妹哎,你在天有靈好好看着,咱孃家的親人,今天就會來替你報仇雪恨了。。。。。。”
話音未曾落地的沈銀貴,耳內已隱約聽到了陣陣哭罵聲。神情立刻緊張起來的他,一下子從板凳上彈起來,驚懼地道:“姐夫,曹家來人了!”。
“不象是,聽着好象只有一個人的動靜。。。。。。再說,他們應該來不了這麼早。。。。。。”聞言側耳細聽的凌誠,隨即站起來看了看還罩在黑幕裡的天,邊說,邊已同沈銀貴,快步出了房門。
“你倆還在這兒磨蹭?再不快走就被堵家裡了,到時候有你倆好受的!。。。。。。”一眼瞧見忙亂地繫着衣釦的沈平貴和沈福貴,氣不打一處來的凌誠,沒好氣地喝斥,道。
也已經聽到哭罵聲的沈福貴哥倆,沒敢接凌誠的話,更不敢去看凌誠的臉。顧不得繫好衣服的他們,慌慌張張地,逃出了院門兒。
“俺的親妹妹喲。。。。。。你死的好慘喲!你年紀輕輕,就讓人家給活活逼死了。。。。。。他們這家狼心狗肺,沒長人心肝的東西!姐今天就是拚了老命,也要和咱孃家人一起,爲妹妹你討出個公道來喲。。。。。。”就在沈平貴哥倆前腳跑出院門,小忠駒的大姨,就哭罵連連着,衝進了院子。
“吳氏,你個老不死的東西!快點給俺滾出來!你們把俺妹妹逼死了,想稱心如意得過好日子?門兒都沒有!還有你那混帳王八蛋的兒子,都給俺滾出來!今天一個也別想活着,讓你們娘仨,全都給俺妹妹抵命、陪葬!。。。。。。”衝進院門的曹菊,一路叫囂怒罵着,直奔吳氏的房間而去。那劈頭蓋臉、不堪入耳的辱罵、詛咒,實在是讓人感到毛骨聳然,眼睛都不敢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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