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一的聲音,是牆壁上的電子鐘發出輕緩的滴答聲。
太陽落山,落下餘暉。餘暉很快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徹底的黑暗。直到這個時候,病房裡的寧靜才被徹底的打破,是因爲護士的例行測溫。
暮秋有些茫然的看着護士爲陸寧成測量體溫,知道這一系列的動作結束,暮秋纔開口,對陸寧成說,“太晚了,我該回去了,否則陳姨會擔心我。”
陸寧成沉默的點頭,在暮秋要離開病房的前一秒鐘,他開口叫住了暮秋,說,“暮秋,記得考慮一下我今天說的話。”
暮秋沒有回頭,只是淡淡的說了一句,“我會的。”
她抿了抿脣,離開了醫院。她沒有打車,而是步行。沿着冰冷的街道,一步步的走,在這一刻,似乎她的頭腦是比較安靜的,沒有那種雜亂的聲音響起,可以讓她安靜的思考。
醫院距離錦園很遠,暮秋走到累了,停在公交站點上。公交車停在面前的時候,她沒有猶豫的上車。上車之後才發現自己根本沒有零錢,只好向着投幣箱裡丟進了一百塊。
回到錦園,陳姨爲自己熱了飯,她爲了避免陳姨擔心,逼自己吃了很多。回到房間的時候,清黎已經睡着了。
暮秋不想睡,她呼了一口氣,打開電腦,讓幽幽的光芒照亮自己的臉頰,她瀏覽着關於太極拳的網站,默默地記着那些專業的名字,雖然有些拗口難記,但暮秋還是強迫自己一個字一個字的背下來。
直到深夜,暮秋才關掉了電腦,上牀,輕緩的躺在清黎的身側,緩緩的睡着。
……
清晨。
還是這個地方,暮秋到的很早,但不同的是,她今天也換了運動裝。在楚凌天到這裡之前,她已經慢跑了一段時間,不會覺得寒冷,渾身都是熱氣騰騰的。
“虞小姐,你今天看上去,要更漂亮。”這樣的話從一個幾近六十歲的老人口裡說出來,或許而有些怪異,但從楚凌天的嘴巴里說出來,卻絲毫沒有這種怪異感。
他是一個紳士,即便老了也是一個老紳士,而不會變成一個老不正經的。
暮秋淡笑着說,“要晨練的話,當然要穿的運動一些,我這也是在像楚先生學習嘛。”
“別叫我什麼楚先生,多見外,叫我楚老吧,那些和我很熟的小輩都是這麼稱呼我的。”楚凌天望了望天際,淡然的說。
“好,楚老,你也別叫我虞小姐了,叫我暮秋好了。那些和我很熟的長輩都是這麼稱呼我的。”暮秋學着楚凌天的口吻,說着語調相同的話。
楚凌天聽罷,忍不住笑了起來。眸子裡帶上了幾分欣賞的神色。
依舊是公園廣場,但暮秋的到來已經不那麼的惹人注目了,或許是換上了運動裝,更加適合這裡的氛圍了。
“暮秋,昨天的動作還記得麼?讓我來給你示範一下吧。”楚凌天站定了位置,擡眸對暮秋說。
暮秋搖了搖頭說,“我還記得呢,我先演示一遍給楚老您看,您老看看有哪裡是不對,然後我再繼續學。”
“哦?昨天那麼多複雜的動作,你全都記住了?來來來,打一遍給我看看。”楚凌天說着,眸子裡欣賞的神色更加的多了。
暮秋努力的回憶昨天的動作,演練的很慢,儘自己最大的努力把每一個動作都做到完美。楚凌天看後,止不住的鼓掌說,“不錯,不錯,暮秋看不出你還真有天賦。”
“楚老您過獎了。”暮秋含着笑意說。
楚凌天見暮秋學的認真,就更加認真的教起來。他對太極拳研究的很深入,各種套路都瞭然於心,最先教給暮秋的,是最簡單的套路,以後逐而複雜起來。
廣場上的人逐漸消散,變的空曠起來。
“時間過的真快。”楚凌天望了一眼金錶,忍不住的皺眉說,“竟然已經這個時間了。暮秋,今天我們就到此結束吧。”
“好,楚老您也早點回去吧。”暮秋帶着笑意,卻沒有提起明天繼續的話頭,只是帶着笑意的望着楚凌天。
果然楚凌天沉不住氣,開口說,“明天我們繼續,還在這個地方等我。千萬別睡過頭了。”
暮秋的笑意忍不住更濃了起來,點了點頭說,“楚老放心好了,我不會睡過的。”
楚凌天滿意的點了點頭。他的子女全部都在國外,妻子很早之前就已經過世,很多年來他都是一個人生活的,雖然不說,但寂寞肯定是有的,一直是自己晨練,連個朋友都沒有,暮秋的出現不自覺的填補了這個空缺。
楚凌天不自覺的有些喜歡上了這種教人的感覺。
已經是上午的九點半鐘,暮秋叫了計程車,準備回到錦園的時候,接到一個人的電話。
是陌生的號碼,暮秋猶豫了半晌才接起來。
坐在計程車的後桌,車裡裝修的味道,讓暮秋有些厭煩,情緒莫名的狂躁。
“虞暮秋,最近還好嗎?”是女人的聲音,帶着幾分的輕佻。
“你是誰?”暮秋揉着有些隱隱作痛的額頭,她的腦袋有些空白,暫時沒有想到打電話來的人是誰。
“你還是記不住我的聲音,太失敗了。”女人輕笑了幾聲,完全沒有什麼挫敗感,又說,“我是陳婉之,這下你記起來了吧?”
暮秋蹙眉,這個陰魂不散的傢伙,這個時候打電話來,做什麼。
“有什麼事?”暮秋直截了當的開口,語調是冰冷的,話幾近失禮。
陳婉之輕聲笑了笑,笑聲之中,大有輕蔑的味道,說,“許多事情,在電話裡恐怕是說不清楚的,如果你有時間的話,我們還是在老地方見,可以吧?”
暮秋皺眉,不知道這次這個陳婉之又在搗什麼鬼,呼了一口氣說,“抱歉,我和你沒有什麼好聊的,如果沒有什麼事的話,我就掛了,再見。”
“這件事你會感興趣的。”陳婉之語速很快的說,阻斷了暮秋掛掉電話的動作,“如果不是你感興趣的事情,我也絕對不會給你打電話的。怎麼樣?十點半鐘,尚咗茶樓,沒問題吧?”
暮秋切齒,猶豫了很久,才淡淡的開口說,“好,十點半見。”
暮秋掛掉電話,目光轉向窗外的風景。冬季路邊的樹有些淒涼,即便是常青樹,但也不似夏季時候的葉片通綠,而是帶了一些黯然。或許在這個冰冷的季節,世界萬物都是不能夠擺脫掉黯然的。
“司機先生,能調個頭嗎?我要去尚座茶樓。”暮秋望着窗外的景色,漫不經心的對司機先生喊到。
尚座茶樓,這個時間沒有人。暮秋是唯一的客人,陳婉之還沒有到。畢竟她來的有些太過早了,足足提前了半個小時。
暮秋要了一間包廂,雖然不是VIP,但也整潔乾淨。她隨意點了兩杯茶,其中一杯放在自己對面,另一杯則端在手裡,細細的抿了一口,茶水的味道很不錯。
房間裡點着香薰,味道沁人心脾,似乎能夠叫人的心也隨之一起平靜下來,能夠不受到世俗的干擾。
這家茶樓似乎結合了東西方的優點,因爲在這個古香古色的茶樓裡,牆壁上竟然還掛着莫奈的作品,線條和色彩都是出衆的,暮秋不知道畫的真假,但起碼看上去的時候,真的會有心曠神怡的感覺。
大師的作品始終是大師的作品。
暮秋享受着難得的幽靜時光,但這種幽靜很快被打破。因爲陳婉之。陳婉之推門而入,鮮紅的嘴脣上帶着輕蔑不已的笑容,望着暮秋說,“嗨,暮秋,好久不見,你到的還挺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