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9章 公主賀禮
趙孝騫出了一道送命題。
狄諮做不出,這道題太難了,太難了啊……
大宋官家的涼薄與寡恩,對功臣的猜忌與多疑,狄諮是感受最深,也最有發言權的。
他的父親狄青,爲大宋立下偌大的功勞,最終也沒能得到一個好下場。
如今同樣的問題,同樣的選擇擺在狄諮面前,事隔多年,狄諮發現自己仍然不知道正確答案。
但趙孝騫不一樣。
他沒讀過那麼多聖賢經義,也不認同君君臣臣的思想。
他只認自己和家人。
至今爲止,趙煦對他還沒有做出太過分的舉動,趙孝騫還能繼續忍下去,就當是爲了曾經兩人的兄弟感情,曾經彼此間無條件的信任。
還是那句話,趙煦活着,趙孝騫不會反。
趙煦死了,誰當皇帝都不好使,趙孝騫的忠誠沒那麼廉價。
選擇題擺在趙孝騫面前,不着急選,時間會自動給出答案。
“岳丈,請記住我的話,我不是狄青,我是趙孝騫。”
趙孝騫微笑說完,抱着孩子離開。
狄諮怔怔地看着他,他好像明白了趙孝騫的意思。
接着狄諮咬了咬牙,父親狄青的路,他絕不會重蹈覆轍。
現在他要馬上回析津府,他要幫女婿盯着燕雲駐軍的兵權,也要看看那三十餘名將領究竟打算在燕雲駐軍裡做什麼。
郡王府後院,趙孝騫正要抱着兒子睡個午覺,卻聽下人來報,遼國公主拜訪。
趙孝騫一愣,然後笑了。
這位落魄的公主殿下居然主動來拜訪他,可是新鮮事。
抱着兒子一路慢悠悠走向前庭,剛剛一腳踏出月亮門,趙孝騫突然腳步一頓,懷裡咿咿呀呀的兒子也安靜了下來,一臉懵懂地眨着清澈的大眼睛,使勁地到處看。
趙孝騫驚喜莫名:“兒子,你也聽見了,對嗎?”
“爲所有愛執着的痛,爲所有恨執着的傷……”
魔音穿腦,光環加身。
出場自帶BGM,妥妥的大女主人設,讓反派恨不得刀劍戕之,永除後患……
而趙孝騫,這位真正意義上的男主,他得到了什麼?
他只得到了“騫騫不吃香菜努力版”,還特麼是自封的。
抱着兒子走到前庭,庭院銀杏樹下,耶律南仙一襲青衣,眉目如畫,幾縷髮絲被微風吹拂,略顯凌亂地飄散在她的眼眸前,更增了幾分破碎感。
二人在銀杏樹下相見,此時已是入秋,金黃的銀杏葉悠悠飄下,橫亙在二人之間,男俊女俏,畫面如詩如畫。
懷裡的兒子顯得有點多餘……
屈膝,斂衽,耶律南仙朝趙孝騫行了箇中原女子的禮。
“拜見郡王殿下。”
趙孝騫含笑,然後挑了挑眉:“來送禮?”
耶律南仙一怔,然後嘆了口氣。
跟這人聊天,真是很難愉快起來啊,開口第一句便不正經。
耶律南仙嘆道:“聽說郡王殿下喜添麟兒,南仙特來恭賀。”
說着耶律南仙扭頭,身後不配擁有姓名的宮女送來一個食盒。
食盒打開,裡面是各色的糕點,糕點的顏色有點怪,而且形狀也很扭曲。
趙孝騫吃驚地道:“你從哪兒買的糕點?快告訴我店名,我幫你派人砸了他的店,這麼難看的糕點居然好意思拿出來賣,真是臉都不要了,朗朗乾坤,欺我大宋糕點界無人乎?”
耶律南仙白皙的俏臉難得地浮起幾分紅潤,也不知是羞憤還是慚愧。
身後的宮女實在看不下去,訥訥地道:“稟郡王殿下,這糕點是我家公主親手做的,聽聞殿下喜添麟兒,公主別無所賀,今早天沒亮便起牀,做了這些糕點……”
趙孝騫愣了半晌,老臉頓時一熱,仰天打了個哈哈兒。
“早說啊,你怎麼不早說,你爲什麼不早說……”趙孝騫尷尬地碎碎念。
耶律南仙俏臉冰冷,面無表情地哼了一聲。
場面有點尷尬,趙孝騫盯着食盒裡的糕點,試着找補一下。
“公主殿下親手做的糕點,看起來一定很美味,你看,紅是紅,綠是綠,看得出殿下是花了心思的。”
“而且形狀也頗爲有趣,尤其是中間這隻蛤蟆,簡直惟妙惟肖,雖然不清楚你爲何要做只蛤蟆送給我,但想必一定有你的道理……”
耶律南仙絕美的臉頰微微一抽,冷冷道:“那不是蛤蟆,是一隻小金鼠……按你們宋國的生肖年份,今年是鼠年,你家公子屬鼠。”
趙孝騫驚愕地睜大了眼睛,瞳孔地震。
不敢置信地垂頭看了看那隻趴在食盒裡的蛤蟆,又擡頭看了看耶律南仙,雖然沒說一句話,但那震驚的目光卻極具侮辱性。
耶律南仙咬牙,隆起的胸脯禁不住地急促起伏,快氣炸了。
良久,趙孝騫深吸了一口氣,不停地在心裡安慰自己。 冷靜,冷靜……好歹是人家的一番心意,好好說話,莫把人得罪死了。
擠出一絲笑容,趙孝騫道:“仔細一看,果然是隻小金鼠,公主殿下心靈手巧,真是厲害死你了呢……”
明明是好話,但耶律南仙卻不知爲何更氣了,伸手便要搶回食盒。
“我不送了!”
趙孝騫一手抱着兒子,另一手拎着食盒飛快往後一躲:“你多冒昧啊,送出去的東西哪有收回的道理?回頭我派個官員到你府上,好好教教你大宋的禮數。”
食盒遞給下人,趙孝騫低聲吩咐:“找個地方埋了,誰都不準吃,吃出人命府裡概不負責。”
“趙孝騫!”耶律南仙終於忍不住勃然大怒。
趙孝騫眼疾手快,立馬獻上懷裡的兒子,把他朝耶律南仙懷裡一塞。
“快看看我兒子英俊否。”
耶律南仙懷裡驟然多了個軟軟糯糯的小東西,瞬間便發不出脾氣了,一臉無措地抱着孩子,手腳都不敢動,彷彿被使了定身法似的。
趙孝騫惡意地揣測,哪怕此刻掀她的裙子,她也一定不敢動彈。
“放輕鬆,你太小心反而讓他不舒服。”趙孝騫柔聲道。
耶律南仙的美眸中浮起一絲氤氳,此刻他的溫柔,也不知是對她還是對他的孩子。
那是她從未見過的溫情。
定了定神,耶律南仙垂頭望向懷裡的孩子,見他小小的,軟軟的,一臉懵懂地眨巴着大眼睛看着她,小嘴兒咧開,嘴角不覺流下一線涎水,看起來特別可愛。
耶律南仙的心瞬間融化了,表情也不禁柔和了許多,彷彿女子天生的母性使然,她的胳膊也沒那麼緊張,漸漸鬆弛地抱着他,還逗弄了一下孩子肉嘟嘟的小下巴。
孩子笑得更歡,耶律南仙也禁不住咯咯笑了起來。
白月光的笑容,殺傷力簡直太大,這一瞬間,時間都彷彿靜止,唯有她純真爛漫的笑容定格成永恆,像極了亡妻回憶錄的封面。
趙孝騫扭過臉去,不敢再看。
再看恐怕會忍不住強行收了她,得不得到她的心無所謂,重要的是得到她的身子……
男人就是這麼惡劣,哪有那麼多的一見鍾情,全特麼見色起意。
“好玩嗎?”趙孝騫湊在她耳邊問到。
耶律南仙沉醉於孩子萌萌的笑容裡不可自拔,渾然不覺地點點頭:“好玩!”
“想不想自己也生一個?”
“想!”
“用不用我幫忙?我爲人熱心,絕不推辭……”
耶律南仙赫然回神,俏臉頓時變得冰冷破碎,將孩子塞回他的懷裡,無視他的存在,徑自走向後院。
“我去拜見郡王妃,殿下請便。”
趙孝騫眯着眼,看着耶律南仙匆匆走遠的背影,嘴角不由微微上揚。
這女人看着高冷,其實也不過是個小姑娘。
垂頭看了看兒子,父子倆眼神對視,兒子又咧開了小嘴兒,笑得開心。
趙孝騫也笑了,柔聲道:“喪彪,是時候給你取個大名了,你再等幾天。”
…………
燕雲析津府,城外駐軍大營。
宋遼停戰,但兩國的軍隊仍駐紮在邊境不遠處。
雖然盟約已成,但顯然雙方仍然戒意甚深,彼此都不相信對方的人品。
相比遼國邊軍的如臨大敵,宋軍大營倒是頗爲鬆弛。
這兩年的多次大勝,如今宋軍的精氣神全然不一樣了,曾經天下無敵的遼騎,被宋軍多次摁在地上摩擦,所謂無敵的名聲,早已不復存在,現在提起“無敵”二字,更透着一股諷刺味道。
鬆弛歸鬆弛,可這幾日宋軍內部卻有點異常。
汴京樞密院派來的三十餘名將領已入了軍中,各自統領千人兵馬。
當一支軍隊已形成了性格特徵,即所謂的“軍魂”,那麼外來的人往往很難融入,要麼是以權力強行改變這支軍隊的軍魂,要麼自己改變性格融入集體。
鍾承等三十餘名將領顯然做出了選擇。
這些人剛上任,便開始作妖了。
他們對麾下將士不再討論戰術理念,不再堅持操練射擊,而是反覆跟將士們宣講忠君思想,提倡爲大宋社稷捨生忘死,提醒將士們是大宋王師,而不是某人某家的私兵……
很顯然,鍾承等人的意圖已經不再掩飾,而是光明正大開始分化這支軍隊了。
底層的將士們剛開始還算是態度恭順地聽着將領們洗腦,可是這種話說一兩次就夠了,天天講,時時講,彷彿要催眠將士們似的,把他們一個個改造成只忠於大宋皇帝的人形殺戮機器才滿意。
漸漸地,底層的將士們生出了幾分反感的情緒。
郡王殿下當初在軍中時,可從未這麼幹過,現在的味道很不對。
(本章完)